林翠微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掌上了灯,冉竹双眼通红的正在给自己掖被角。
林翠微听的耳边有人呜咽之声,再细细看时,只见她的母亲周正坐在床前兀自垂泪,自己的乳母李妈妈正在那里安慰她。
李妈妈故意压低声音似的,李妈妈的声音很小林翠微也听不真切,只听见李妈妈说什么,“,这就是命啊,原以为咱们从那太极宫逃出来了,又遇到了老爷这样好的人,后来又有了,一家子和和气气美美满满的。以为这样子平平静静的就可以度过这一辈子了,没成想又要进去那噩梦之中,这都是命啊!,你这自从晕了都哭了许久了,眼睛都肿了起来……老奴劝您还是看开点,别伤心了,一会醒了,见垂泪,岂不是跟着更是伤心?”
只见自己的母亲摇着头说道:“萍儿,今日的苦果都是我一个人的罪过,如果当年我死在那太极宫,不想办法逃出来,怎么会遇到老爷,没有认识老爷,微儿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命运,微儿不是老爷的女儿,又何必要去选秀?如今微儿心中已有司空家的少爷,偏偏遇到这事,岂不是要折磨死我的女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怎么能愿您呢?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是老天爷的安排,咱们又能怎样?自小是老奴看大的,咱们别看素昔是一个极其冷淡的人,可是却是心底最善良的,虽然眼下一时不能接受晕了。可咱们是最肯为别人着想的,想必醒来了纵然万分不愿,也定然不会哭闹不依的,选秀关系了一家子的身家性命,怎么能让您跟老爷为难呢?”
周听的李妈妈这样说更是悲伤。
“我最心疼的就是微儿这么善良,这么设身处地的替人着想,什么事都抗在自己身上,哪怕她自己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再苦再痛也不愿意我为难,一想到这,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心疼呢?”
林翠微正想着自己为何忽然睡在床上,看见暗自垂泪的母亲忽然想到母亲说的自己要参加下月的选秀。林翠微想挣扎起来再向自己的母亲求证,可是看着不时用手帕擦拭眼睛的母亲,再想到忽然而至的父亲,林翠微知道所有的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此事必然是真的了。
林翠微思虑至此,内心五味杂陈,林翠微在心中怨恨为什么命运作弄与人,为什么要拆散自己跟景行哥哥?不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吗?为什么偏偏让自己承受这些?可是当林翠微看着已然双鬓泛白的母亲,自己又怎么能开口。自己是重臣之女,如果自己现在哭闹不肯去,自己的母亲必然是更加伤心,更加心痛自己。林翠微忍着内心的疼痛,看着眼睛红肿的母亲,想安慰周,可是刚喊了一声母亲,眼泪就止不住留了下来。
周正在伤心,忽然见女儿醒来,忙急急的擦了泪。可是看见翠微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闭着眼流泪,又忍不住红了眼。周知道自己的女儿心里委屈,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愿意让自己担心。少不得强忍着悲伤劝解自己的女儿。
“微儿?微儿?你醒了,你睡了这许久,想必醒来也饿了,我让冉竹给你端碗莲子汤,你喝一点吧?冉竹?”
冉竹听这么一说,忙答应了一声,挑帘出去了。
周一边给翠微擦泪,一边自己悲戚的说道:“微儿,为娘的知道你心里难受,你要是难受,你就用力哭出来吧,别忍着,再把身子憋坏了。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开眼,你和司空家的少爷,从小就一块玩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眼看着好事将近,我和你父亲前几日还商议是该给你准备嫁妆的时候了,没成想,事情就成了这样?”
“母亲,你不要再提起此事了。”林翠微听的她母亲这样子一说,心中想到司空景行,那眼泪就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的流了下来。
冉竹进了灶间就看见兰泽正看着一个做饭的婆子往碗里盛放。
“兰泽,给煮的莲子汤好了吗?”。
“可是醒了?莲子汤这就好了。”兰泽见冉竹进来,忙忙的端了就要送进去。不想冉竹一把拽住了兰泽。
“兰泽,你且等一等,刚醒来,正伤心流泪,跟李妈妈正在劝。我听着李妈妈的意思,什么逃出来,又进去?怎么似乎以前去过皇宫似的?我也不明白跟李妈妈再说些什么。再说,就算这会送进去,哪里吃得下,不如让先劝劝,等一会我们再送。我们且去廊下等一会,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
兰泽见冉竹有事,也就跟着出来了。虽然已经暮春,可是晚上的天气还是冷呼呼的,兰泽一出来就觉得有点冷,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兰泽悉悉索索的搓了搓手,推了推冉竹“你又乱嚼什么舌根,快点说完进去,怪冷的。”
冉竹似乎并没有听见兰泽催促,怔怔的看着灰蓝的天,星星在无尽的黑暗里闪烁。
“兰泽,你看,天空这么大,星星无拘无束的多好。”
兰泽正在诧异冉竹怎么忽然说这个,就看着冉竹看着天空发呆。
兰泽一向是爽爽利利之人,见冉竹忽然看发着感慨不觉得笑了:“冉竹,今儿你是怎么了?无端端的看着天空做什么?怎么到跟一样多愁善感了?”
冉竹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又呆呆的忘了一会子灰蓝的天,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是的,猛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这才看着兰泽稳稳的说道:“兰泽,我决定跟着进宫了。”
冉竹的话显然让兰泽大吃一惊,半天说不出话了。冉竹见兰泽没有接话,回身就看见兰泽半张着的嘴,嗤笑一声,敲了兰泽的头一下。
兰泽似乎真的才回神,结结巴巴的开了口:“冉竹,你,你,你真的要进宫?你要知道皇宫大内可不是咱们这里,一旦去了,只怕是有去无回了!你可想清楚了?”
冉竹点点头,拉着兰泽在横栏上做了下来。“兰泽,你我从小被人卖入府上跟了,爹娘有没有,兄弟有没有,这些一无所知。这些年对我们情如,我原本想着嫁给那司空少爷,也算是和和美美一对璧人。只是没成想,现在却要进宫选秀。我们家向来心慈面善,不善于世故人情。那皇宫后苑,如果没有个左膀右臂,我们岂能应付?本来就是没名没分的女儿,亏得司空少爷对咱家情有独钟,眼看着就要嫁入司空府了。可惜,事与愿违。司空少爷知道了也指不定心里多难受……”
冉竹说道这,就没了声响,想来也是不忍再说下去。
“没准咱们落选呢?只要不被选上,不就什么都好了?照样子可以回来嫁给司空少爷啊?”兰泽不死心的说道。
“兰泽,以你看来,我们的容貌如何?虽然不能说是天下第一,可也是没有几人能及吧?既然突然要进宫选秀,那么的身世一定已经被世人所知。以的现在的家世以及无双的容貌,怎么可能不中?”
冉竹的一席话让兰泽没了下文。冉竹说的一点没错,老爷是太常寺卿,又生的一副世上无双的容貌,落选的几率实在是少之又少。
冉竹接着说道:“刚才我见醒来的神情,虽然悲伤难过,可是除了默默流泪,并没有说什么。咱们一向是最孝顺,宁肯自己难过也不愿伤心,既然也是事实,不得不接受,少不得强颜欢笑。定然是不能不去的!重臣之女,只能是这个命运。你我都知道这个理,更何况?一家子的身价荣耀全系一身。昏睡的这会子,我看着在旁边流泪不止,想来也是担心以后入宫了本就不善于权谋,身边更无可信之人,被人欺凌。我虽然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婢女,可是终究是自己的丫鬟,总是比外人可靠可信。况且有我在身边总是好过一人。自从我跟了,吃穿用度自是不用说了,比别人家不知道要好几倍,更何况还替咱们想了终身大事。虽然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平平凡凡的过平头百姓的生活,可是,我又怎么能不顾及的恩情?所以我下定了决心,追随。即便那太极宫是虎狼之穴,冉竹也要陪着!”
兰泽见冉竹这样坚毅,想到自己也跟冉竹一样无父无母,一样受恩惠,离了这里就算是找了好人家,也一样心里不安,放心不下。
“冉竹,你我一样都是孤儿,离开你们我也不知道怎么生活,你愿意,我也愿意,咱们跟一同进宫。我也决定了。”
“兰泽!”冉竹没有想到兰泽跟自己一样,激动的握住了兰泽的手。兰泽也紧紧的握住了冉竹。
“冉竹,从今以后,咱们主仆三人就同生共死,永不分离了。就让我们一起护得周全吧!”
两双手紧紧的在黑暗中握在了一起。
屋子里,李妈妈看着泪眼朦胧的母女两个正在叹息。李妈妈知道周是在犹豫不决,不知道有些事该不该讲出来,还是让自己这个老奴帮衬一下吧。
“,,没想到老奴服侍了你们母女一场,你们母女皆是这样的命运,苍天真是不长眼,为什么偏偏就不放过!,老奴知道您还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提起二十年前的往事,可是现在就要进宫,您还是讲出来吧。二十年了,老奴以为那太极宫中的风起云涌已经逝去,没成想已然是暗藏汹涌。唉,娘娘,你就不要犹豫了,还是把这瞒了二十年的秘密说出来吧。眼看着就要走你以前的老路,长了这一十六年,依然这样单纯不谙世事,如果是嫁给那司空少爷,这样单纯是不错,可是如今却是要进那太极宫,这样子怎么能够应付那些明争暗斗,娘娘当年就是太单纯,太善良才会被那丽妃陷害,娘娘,您还是让早点知道一些宫中的手段,未必不是好事啊!”
屋子外面冉竹跟兰泽端着莲子汤已经走到了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听的里面李妈妈的话,两个人都惊呆了!难道还有什么身世秘密?冉竹对着兰泽悄悄的摆了摆手,兰泽会意。两个人慢慢退到了窗户下面。
屋子里,林翠微也觉得震惊,她忽然不明白李妈妈再说什么,为什么忽然改称自己的母亲为娘娘。这不是后宫妃子的称号吗?难道自己的母亲曾是皇帝的妃子?可是为什么会嫁与父亲?一系列的念头让林翠微暂时放下了伤心事,迫切想知道李妈妈话里的意思。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我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你跟李妈妈说什么太极宫,这不是皇宫吗?为什么李妈妈忽然称呼您为娘娘?母亲是不是有事瞒着微儿?母亲您还打算瞒着微儿吗?”。
“真的朝来风雨晚来风,为娘的这一生都要在未知之中度过了,以前担忧的是自己,如今又是自己的女儿。命运造化捉弄咱们母女啊!”
周知道二十年来的遮掩终究是没有改变自己女儿的命运,不得不长叹一声,说起了二十年前的旧事。
二十年前蓬莱宫
蓬莱宫中静悄悄的,只见一个身着云雁细锦衣,烟眉淡扫的女子正在跟另一个螓首蛾眉,双目顾盼,穿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的女子对弈。那身着云雁细锦衣的女子一直紧蹙的眉间,忽然开口到“萍儿,你把咱们新进得来的蝉蚕形瑞龙脑香点上吧,淑妃娘娘的棋艺好生厉害,本宫自愧不如,还是点一点香料来清清脑。”
那被换做淑妃的女子听的这样说有一点诧异的问道;“可是前段时间那交趾国贡献的香料?听说宫中只有太后皇上那里有,没成想这里也有,可见是皇上是最看重的。”
“淑妃娘娘惯会打趣我们昭仪娘娘,这样的东西,娘娘宫中不知道有多少呢?这会子到了我们宫中竟然稀罕起这些东西了。”那萍儿正好取了香进来笑着回淑妃的话。
那淑妃笑道;“你这个丫头倒是机警,你们主子生性木讷,凡事谦让,难得有你提点着。不是本宫取笑你们主子,实在是本宫宫中没有这香料。听闻说当年那杨贵妃所佩交趾国贡献的蝉蚕形瑞龙脑香,香气彻十余步,一时那玄宗在暇时与亲王奕棋,那杨贵妃立于局前观看,乐工贺怀智在侧弹琵琶。一阵风来吹落了杨贵妃领巾,落于那贺怀智幞头上,那贺怀智归家,觉满身香气异常,于是就将幞头收藏在了锦囊中,多年之后,仍然香气蓬勃。可见这瑞龙脑香是奇香。这样子的奇香是当年杨贵妃这样的宠妃用的,眼下这宫中除了太后也只有可用了。想来就是那皇上心中的杨贵妃了。”
昭仪周秋兰听着淑妃这样说,羞得是面红耳赤,不能言语。
“最是会拿那些古文典故取笑与我,要是喜欢,我让萍儿包些让带回宫去可好?”
“总是这么大方得体,从不吝惜这些小东西,不过,既然是皇上特特的赏给的,还是留着用吧。”
“!”
周昭仪见淑妃推辞,忙说道:“,自从我进宫以来,别宫的嫔妃们妒忌我受皇上宠爱,都不喜欢我,也从不进我这蓬莱宫,只有真心待我,时常肯来陪说,不过是些许香料,咱们之家客气什么?”
两个人正在闲话,忽见紫苑慌慌张张的进来了。
“昭仪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太后娘娘,还有丽妃娘娘一大帮人乌泱泱的就要过来蓬莱宫了!”
那紫苑慌慌张张的进来,又神色慌张的禀报。
“糊涂东西,看不见淑妃娘娘在,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太后娘娘要来准备接驾就是,你是本宫宫里面的老人了,又不是没有见过太后,何必惊慌成这样子。连宫规都忘了!”
昭仪周秋兰不悦的说道。此时淑妃也在,周昭仪看见自己的宫人这么不懂规矩,有失礼仪,不免面有愠色。
对面淑妃娘娘徐若娴并没有不悦,反则替这个宫女求情“先不要责骂她,我看这个小宫婢这么慌张,想来必定是有事,你且让她讲来。”
那个名叫紫苑的宫女方才战战兢兢的说道“娘娘,奴婢刚才听其他宫人说,咱们宫里的侍婢萧蔷试图谋害七皇子斯年,被那丽妃抓个现行抓住送至太后宫中,如今那萧蔷已在太后面前招供,说是受娘娘指使陷害七皇子斯年。丽妃娘娘在太后宫中悲啼不止要太后做主,现在正依仗着太后前来这蓬莱宫中兴师问罪!”
“什么?谋害七皇子斯年?本宫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不要说本宫一向喜欢这个孩子,这些年对待斯年犹如自己的儿子,本宫喜欢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害他?。就说本宫入宫这些年亦无子嗣,何苦去谋害他人之子?再者说本宫进宫这一两年,一直深受皇上宠爱,本宫自是年轻,再有一二年,不愁没有子嗣,又何必要去害那丽妃的儿子?这不是信口雌黄吗?萧蔷?怎么会是她?本宫一向待她不薄,她为何要诬陷本宫?本宫自问问心无愧,且等着太后来了,本宫亲自与那萧蔷对峙,凡事终究会水落石出!”
那昭仪周秋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向谨言慎行,知道宫中人心难测,从不参与宫闱之争,不成想会有人诬陷与她。想来自己并没有做下这等事情,就算是太后也不能只那一面之词,少不得自己解释一番,太后自会查明真相,还自己清白。就是退一万步,不是还有皇上吗?这些年皇上甚是宠爱自己,断然不会看着自己被冤枉的。
“娘娘,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这后宫之争,向来没有对错,胜者自然为正!那丽妃娘娘既然请的动太后娘娘,看来太后已然了丽妃,斯年七皇子一向深受太后喜爱,虽然并没有册立为太子,宫中虽也有有众多皇子,可是宫中人人都传,太子之位,斯年小皇七是皇上心之所系,皇储首选。现在忽然有人要谋害七皇子,太后哪里会听你解释?更何况丽妃娘娘早就不满娘娘你深受皇上宠爱,不过是借这次有机会想至你于死地?谋害皇子,那可是死罪!娘娘,丽妃娘娘这次显然是谋划已久,有备而来,她早就算好了最近皇上出宫祭天,我们无人可求,丽妃娘娘这是要先下手为强。等皇上回来了已经是死无对证了!娘娘……”
昭仪的贴身婢女李萍儿替自己主子心急,又没有办法,说着说着大哭了起来。
昭仪周秋兰听到这些,一时也是心如死灰。想来这次自己是在劫难逃,自己在宫中除了皇上一无所有,自己的父亲不过是籍籍无名的穷乡僻壤的一名刺史,更何况此事牵连甚多,万万不会有人偏向自己,帮衬自己,想来自己的父亲也会被自己牵连。昭仪周秋兰念及此,颓坐在了榻上,垂下泪来。周秋兰忽然发现自己除了能依靠皇上,再也没有可靠之人,可是皇上不在宫中!自己哪里还有存活之理?
“,你先别哭,尚有一记,或许能救一命!”一直静默无语未曾的淑妃徐若娴忽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