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正在内院门口站着望风,忽然看到碧海从西边游廊那里转了出来,就问道:“你不在屋里当差,到处乱跑什么!”
碧海随口说道:“我嫌热,去吹了吹风。”说完也不理兰儿,径直回后院了。
兰儿有些不解,看着外面阴云密布、朔风凛冽,嘀咕道:“这个天儿,竟然有人嫌热?”看到胡大夫已经出来了,就走进正房。红云正坐在镜台前,仔细检视自己的容貌。
看到兰儿进来,红云问她:“我美吗?”。
兰儿立刻说道:“姨女乃女乃自然是相貌出众。”
红云却并不高兴,看着镜台里的自己,有些失落地说:“美有什么用?只有子嗣才是最重要的。我第一招废掉了齐欢,下一步,该轮到那个花秀了。”红云神色阴狠,却笑着问兰儿,“你说,是让她在园子的假山前撞我,还是在这院子的游廊里呢?”
兰儿感到后脊梁有些冷,强忍着惧意说道:“不管哪里,自然要挑老爷在的时候。”
“你说的没错。”红云慢慢说道,眼睛里一片冰冷。
*****
这一天徐辉祖从衙门回来,没有去红云在的正房,也没有去花秀在的西厢,而是去了齐欢在的后罩房。
“今日你觉得怎样?”徐辉祖和气问道,“我让人打扫屋子,你想住哪里?红云现在有着身孕,未免骄纵,除了正房,你随便挑。”
齐欢答道:“妾身在这里就很好,不劳烦老爷了。”
徐辉祖看齐欢脸色苍白、身子柔弱,忍不住坐到床上,将她搂在怀里,揉捏那如玉般的温软。
“娘子,”徐辉祖像戏文里那样唤齐欢,“你早像现在这样,也不会让我对你有那么多误会。”
齐欢低头,好让徐辉祖看清楚她细长白皙的脖颈,又抬头,好让徐辉祖看清楚她楚楚可怜的面容,“老爷,妾身以前不懂事,让老爷操心,如今妾身明白了,只要老爷高兴,妾身愿意弥补之前的过错,承受任何刑罚。”说到最后,声音虽是七分可怜、却带了三分俏皮,这让齐欢一下子就鲜活起来。
简直是尤物!
徐辉祖只觉怀中女子,比自己的两个姨娘胜出几百倍去。
齐欢却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在心里冷笑。
以色侍人,是身为女子最卑微的手段,也是最原始的本能。只是以前碍于大家闺秀的身份,不肯做,也不屑做而已。
现在她要借徐辉祖上位,当然要把徐府的一家之主伺候得高高兴兴才行。
老爷如此,妾身自当奉陪。
*****
“罚是要罚你的,到时候我有的是花样呢,只怕你受不了。”徐辉祖笑得下|流,看齐欢始终苍白的脸色,眉头就皱了皱,“只是你要养好身子,你也不是那生养过的妇人,也未有血崩之症,身体何故如此虚弱呢?”
徐辉祖总打她,这一点徐辉祖自己清楚。但他一介武夫,拳头上的力量自然是控制过了,不然就齐欢这样的闺阁弱女,真要发力,一拳就打得灵魂出窍了。他打齐欢的那几下,不过是发泄罢了,自信不会闹出人命。
可他这次来看了才知道,齐欢的身子虚弱至极,若不是红云发了善心,没准齐欢就真死在柴房了!
在齐欢处温存片刻后,徐辉祖要回正房,忽然看到服侍齐欢的小丫头子瓣儿,抱着一团东西,鬼鬼祟祟地要往园子里走。
徐辉祖生疑,提声喝住,瓣儿乖乖站住不动了。
“拿的什么?”
“太太、太太吩咐奴婢找地方埋了。”瓣儿睁着一双大眼睛,傻愣愣地说。
徐辉祖看向瓣儿怀中,是一件被血浸透了的小衣。
徐辉祖心中更加惊疑,忙从瓣儿怀中抢下来抖开,一团东西落到地上。
徐辉祖看向那团东西,眼睛微眯,两颊肌肉不停抖动,却一言不发。
瓣儿被徐辉祖的样子吓到了,连忙跪下来“咚咚”磕头,一边说:“老爷老爷,这是太太前些日子肚子里流出来的东西,一直没来得及埋。老爷既看见了,行行好还给瓣儿,让奴婢赶紧埋了了事。”
徐辉祖脸色恢复如常,笑道:“既是太太吩咐你的,你就找地方埋了吧,我当没看见就是。”
这瓣儿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被吓坏了,居然愣愣地捡起那东西,胡乱包在小衣里,转身就跑。
*****
徐辉祖回到正房,红云正歪在炕上,满脸不快,看到他进来,也没有下炕迎接。
“老爷,云儿今天泛了一天酸,身子实在是不爽,饶恕云儿失礼之罪吧。”
徐辉祖不动声色,笑得哈哈,走到炕前模红云的肚子,“我的给娘亲不痛快了。”
“讨厌。”红云嗔道,“老爷只想着不想着云儿。”
“我在你肚子里,我想,就和想你一样。”徐辉祖笑道。
“讨厌。”红云又娇喘一声,趁机环住徐辉祖的脖子,“老爷,我听说您这两日去看了太太,云儿自然是高兴的,可您不要只顾看太太,就把云儿忘了。云儿是个命苦之人,好容易得老爷宠幸,有了身子,却险些被撞没……”
徐辉祖眼睛眯起来,表情有点骇人,红云一惊,肩膀不由得抖了两下。她之前一提这事,老爷就要骂齐欢毒妇,可今天老爷的反应却有些不正常。
“只准你把她搬到后院当菩萨,不准我去看看?她怎样也是我徐家的人。”徐辉祖却没有动怒,笑着说话,还玩弄地将红云的一缕头发缠到了手指上。“那天的事,不要提了,就像你先前说的,她可能也不是有意的。”
红云的心一凉,就仿佛跌到了最黑暗的深渊。
*****
每天用饭时,最热闹的地方是徐府的厨房,各个房里的丫鬟都要去领饭,家下人之间的流言蜚语也是这时候传出来的。
瓣儿以前在厨房当差,因此轻车熟路,也不着急接食盒,只和以前的伙伴们说话,看到翠眉来了,笑着问了声好,“来领饭了。”
翠眉笑道:“今儿不知道有什么饭,姨女乃女乃说嘴里淡,想吃甜玫瑰卤子。”
红云在徐家正当红,厨房的婆子们都忙着巴结,听翠眉这么说,连忙把那玫瑰卤子端出来,“姑娘瞧瞧,这不是玫瑰卤子?姨女乃女乃说的话,咱们哪儿敢不当心!”
翠眉点点头,笑道:“婶子还有吗?这碗先给我尝尝吧。”
那婆子面露难色,勉强笑道:“姑娘说笑了,这都是可着人头做的……”
翠眉却不依不饶起来,引得厨房其他婆子也去理论,别的领饭的下人都看热闹,厨房里倒冷清了几分。
碧海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拉了没去看热闹的瓣儿的手,低声嘀咕起来,正赶上翠眉和厨房的婆子们将甜玫瑰卤子这一节撕扯完,两人散了。
瓣儿笑嘻嘻蹭到翠眉跟前,“好,你那甜玫瑰卤子,也赏我一点儿尝尝吧。”
翠眉假装打瓣儿的头,笑道:“馋嘴的小蹄子,我还没讨到一分儿便宜呢,你倒精乖!”
瓣儿没等翠眉打向她,提着食盒一溜烟跑了。
翠眉也拎着食盒笑吟吟离开了。
留下厨房的婆子们嘀咕起来。“这翠眉姑娘平时从来不跟咱多要东西的,今儿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