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在庄上简单吃了饭,中午不曾休息,由赵家的陪着,去田间地垄转了转。
齐欢和赵家的在前面走,碧海和瓣儿在后头跟着,一个拿着茶壶,一个捧着点心。
齐欢看四下里皆是农田,除了碧海瓣儿并无外人,就低声笑着问赵家的:“赵妈妈在这里住着可好?想不想回府里?”
赵家的脸上笑容不变,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她还记得他们刚来徐府时,齐欢本安排了她管厨房,赵来宝管门房,朱六和他也有要务在身,却被徐辉祖一句话就搅黄了。
“你有什么资格安排这些事?你带的人都给我到田庄去!”
赵家的深知在徐家,当家做主的是姑爷,而不是自家二姑娘。现在齐欢这样问她,是有意把他们一家调回府城,可万一姑爷生气,又把他们打发得更远怎么办?
可这个机会若是不牢牢抓住,万一错过了……
赵家的也没多想,当下还是做出决定,准备实话实说。他们是齐欢的陪房,只能效忠于齐欢,背主的事她做不出来,她也不是那种人。
于是赵家的就坦言说道:“倒是也行,庄里人事简单,我男人又惯会调弄庄稼,佃户也欺瞒他不得。只是太太……”赵家的看齐欢一眼,脸上现出忧色,“我们是您的陪房,合该在您身边才是。您虽有几个丫头,但她们能去的地方毕竟有限,府城那么大,也是有一多半到不了的。”
齐欢很满意赵家的的坦诚,这个以前的一等大丫头果然拎得清,就笑道:“我也是想让你们,先前老爷生我的气,迁怒于我,将你们赶到乡下,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
赵家的连忙蹲下向齐欢行礼,“太太这样说,就让奴婢受不住了。”
齐欢虚扶了一下赵家的,郑重道:“等我把你们调回府城,妈妈还要助我一助。”然后将头上一支珠花钗拔下来塞到赵家的手里,“我出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值钱东西,妈妈先拿着。”
赵家的眼前一亮,脸上笑容更加灿烂,说道:“有事太太只管吩咐。”
自家前程有望,赵家的心头一松,忽然想到朱六一家,又好奇问道,“朱六一家在赵河村,太太也要把他们调回来吗?”。
齐欢不置可否。
赵家的看齐欢神色,立刻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言。
那朱六并不是别人,是红云的姑舅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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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六一家成为齐欢的陪房,也是齐府大太太少见地为齐欢着想一回的表现。因想着红云在内,朱六在外,做起事来也方便,却没想到朱六因对这个调动不满,迁怒于自家表妹。他嘴碎,就嘀嘀咕咕说了些不好听的。红云也是个小心眼记仇的,被徐辉祖宠幸时,也不曾将表哥一家从田庄上调上来,两边积怨更深。
可再怎样有仇也是一家人,红云可是被齐欢发卖的,不知道朱六对齐欢是喜是恨,是忠是奸。与清清白白的赵来宝夫妻二人比,朱六和他何去何从,对于齐欢来说,有些棘手。
赵家的心思伶俐,立刻将话题转向别处,将此事不动神色抹了。
几人顺着田间路又走几步,迎面走过一群人,有老有少,衣着朴素,口里吆喝着“今天一定回本”等话。
齐欢心里一动,顺嘴问赵家的:“这些人是去做什么?”
赵家的笑道:“眼下农闲,庄上人无事,都爱去西边一座山神庙里赌钱。”
齐欢挑了挑眉毛,似乎是产生了兴趣,就细细问起来,得知那山神庙出没的以村民居多,眉头皱了皱,显然是不大满意。
赵家的心里惊疑起来,这齐家二姑娘跟她打听赌钱,难道是想干她外祖家的人常干的事儿?
只听齐欢又问她:“妈妈在这庄上,可打听的附近县里,有大一点的赌坊或者赌庄吗?”。
赵家的知道自己猜着了八九分,心里为难起来。但刚刚又在齐欢面前打了保票,此时推月兑可不是明智之举,只好说道:“往常我也去县里赶集,虽不知道这样的地方在哪里,但肯定是有的,稍加打听就知道了。”
“那妈妈帮我打听打听,找家可靠的。”齐欢说道,“下次再来时,就带我去。”
赵家的掩饰不住脸上的讶异与怀疑,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只是低低行了一礼,恭敬说道:“奴婢知道了。”
齐欢没再说什么,回到田庄,又简单说几句话,就坐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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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二月二,那位钦差大人竟还没走,徐辉祖丁点儿自在不得。虽没他的事,但都司指挥使一心要在钦差面前做出个治下严谨的样子,要求都司上下不准迟到早退,每日都要在衙门待到申正(五点)方可离开,可苦了偷懒耍滑的一干人。
徐辉祖和同僚们心中烦闷,下衙后的固定节目是一起喝酒吐槽上司,有时还要结伴去醉春楼找姐儿散心,喝多了就宿在那里。
徐辉祖将家里事都丢给齐欢,齐欢又丢给张德和吴妈,自己一身轻松。
二月二那天,天气十分热,到了午间,夹棉衣裳穿在身上都有些出汗。齐欢穿了一身几乎没有花纹刺绣的细布袄裙,戴了帷帽,将瓣儿留下来看家,带了翠眉和碧海,又一次来到马家庄。
赵来宝和赵家的提前得到消息,双双站在庄头迎接。
和上次一样,齐欢用过午饭,也不休息,只说让赵妈妈陪着出去转转,就坐车离开庄子。
赵来宝已经从那里知道这位太太要干什么,服侍她们上车时瞪了赵家的一眼,怨她陪着太太胡来。太太是什么样的女子,怎能出入那种地方!
可赵来宝深知自己是个下人,又做不了主子的主,除了瞪瞪,也不能干什么。看着马车离开后,只能皱眉沉脸地进了庄。
骡车上,赵家的到底忍不住,赔笑对齐欢说:“太太是大家小组,偶尔玩玩也不算什么,就是在家时,也常陪着老太太打马吊的。只是太太有所不知,这县里的赌庄,什么人都有,就怕太太吃亏。要不然,今儿看一眼就得了,奴婢带太太去县里几处铺子逛逛吧。这历城县虽不比济南府,但有一处专门打银饰的铺子,他家匠人的手倒是很巧,好多银饰都卖到府城里了呢。”
齐欢瞥了赵家的一眼,心下暗叹:不愧是跟过二太太的人,会办事也会说话。明明对她的行为有所不满,却不在办事前否定她,而是先把事情办了,再挑适当的时机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赵家的跟过二太太,又比齐欢大七八岁,其实很不必如此做,直接否了齐欢,齐欢也不会迁怒于她,还会体谅她苦心一片。可赵家的却没有,可见此人说话做事都是滴水不漏的。
齐欢对赵家的越发满意,笑得十分温柔耐心,“赵妈妈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你若是在二太太身边服侍久了,自然记得我姨母和我母亲娘家,是靠什么发迹的。”
赵家的心里一惊,看向齐欢自信的脸,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