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二姑娘的姨母是齐府长房的元配,嫁第二年就去世了,留下一个。齐家大老爷也没娶别人,又娶了元配的嫡亲妹妹,就是齐二姑娘的生母。可这位生下二姑娘后,就带着她回了娘家,一住就是十年。填房去世后,二姑娘才被齐府接了回来。
二姑娘外祖家是商贾之家,早年正是靠经营赌坊和妓|院发家的。据说这位外祖大人一手好赌技,双陆象棋、抹牌道字,无一不晓,外祖母也精于此道,家里子女无人不会两手围棋马吊。
外祖成了气候后很快就金盆洗手,改作其他生意,又捐了个小官在身上,开始作名开明缙绅之态,又紧着读书,想让他求个功名。只是这从小就喜舞刀弄枪的,竟是于读书无缘,反而投入军中,做了武将。
也因这骁勇善战,立了好几项军功,深得齐家老国公青睐,才做。主定了他两个妹子与齐家大老爷的婚事。
这是一段难以启齿的发家史。要知道都是太太,二老爷的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胞兄两榜进士出身,官至礼部尚书,娘家势力也与齐府比肩,出过好几个大员。相比之下,齐欢的外祖家,就有点上不得台面。
大老爷的元刚嫁进来第一年就一病亡了,和齐府一贯的拜高踩低不无关系,填房生了二姑娘后就回了娘家,外面都传是大老爷赶的,也未曾辩解一句。
二姑娘被接回齐府后,畏手畏脚、做小伏低,从不曾提自己的外祖家,别人当她面说一句,她就面红耳赤,想来是为外祖家感到羞耻的。
没想到嫁了人的二姑娘,却一反常态,大大方方就跟赵家的提出外祖家,还很自豪的样子。
看到太太的变化,赵家的更有了信心,相信就算他们一家回到徐府,以现在的太太,也定能保他们无事。
赵家的就笑道:“倒是奴婢造次了,想必太太自有分寸,奴婢不再多言。”
齐欢朝她笑笑,不再说话。
娘亲不要怨我,从今日开始,我要把在外祖和外祖母那里学到的所有本事,都用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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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的为齐欢找的是一家地下赌庄,从外面看只是简单的二进院子,也有门房迎来送往,但交点儿银子进去之后,就会别有洞天。
每间屋子都是用来赌钱的。有打马吊的,有打叶子牌的,也有猜骰子押大小的,还有投壶掷子儿的,青衣小童穿梭其间,为赌客们端茶倒水。
这是外院,内院则更有机关。
本朝开国一百余年,国运正隆,四海皆平,因而民间渐渐兴起赌博吃酒、看戏寻欢等事,士大夫都不例外,连那些官太太也有闲不住出来赌钱的。齐欢进的这间内院,就是专给妇人提供的。
内院共有六间屋子,每间都被隔开,挡上厚厚的帘子,和外院一样,不过是青衣小鬟伺候,庄家则由男子换成女子。
不要小看这些太太们的消费能力,据赵家的说,光是一个,一间屋子,就输出去百亩良田,折合二百两雪花银!
齐欢嘴角带笑,命翠眉去换签子。这家赌庄的规矩,一个钱一支原色竹签,十个钱一支红签,一百钱一支黑签,再往上就换铜签,样式也和竹签不同,竹签细长,铜签矮短,只有两色,一两一支红签,十两一支黑签,再往上,赌客就无需这些筹码,赌庄庄头会亲自出来,将人请到角落内室。据说那里过手银钱动辄成百上千,很多人进去前还是翩翩富家翁,出来后就倾家荡产。
小小一个历城县,此类赌庄不下十处,可见当朝赌风之浓!
不过齐欢却毫无感慨之意,她乐得此处有大鱼出没,如果来一趟就能赚下足够家私,她才无意频频在外抛头露面。
翠眉将炕上那只檀木嵌螺钿匣子里的钱换了签子,碧海看着翠眉手里可怜兮兮的十支竹签、十支红签、两支黑签,这是她们的全部赌本,有些担心,“咱们能赢吗?老太爷可说过,久赌必输……”碧海说的老太爷,是齐欢的外祖父。
“不怕。”齐欢说道,“输了就输了,左不过是徐辉祖的钱。万一赢了呢?”
由青衣小鬟引路,齐欢进了内院西边最外边的屋子。
她们赌本太少,只能在这间屋打马吊。
这屋里的大多是县里的普通人家,闲暇时花几个小钱散心。齐欢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坐下,很快就凑齐人手,打起牌来。
坐齐欢对家的是个半老太太,看齐欢面生,又看她身后还站两个丫鬟,以为是哪家大户的小妾,她认为这种人一贯轻声细语,容易脸红,言语就有些不客气来。
“这地方开始乱起来了,什么人也往里进。”那子撮着牙花子,一边模牌,一边赖唧唧地说,“从前就咱们几个,现在可好……连别人家的小妾都来了,也不嫌害臊……”看自己模到的牌没用,就打了出去。
“和牌。”齐欢将自己的牌一放,微微笑道,“六十四番。”
那婆子惊呆了。
往常她运气好也不过凑一副大四喜,如果坐庄,就算八番,这小娘子一上来就搞出来个六十四番,是出了老千吧?
三家人仔细数了数齐欢的牌,六十四番一点不错,只好暗骂晦气,纷纷掏钱。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齐欢就被青衣小鬟引到了东边第二间房。
碧海欢天喜地地拿着新筹码,里边黑签十几支,红签几支,竹签却是一支也没有了。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齐欢从东边出来,被一个衣着体面、满脸带笑的婆子引到了正房。
在这里赌钱的人,非富即贵,全是用铜签做赌注的。那婆子是赌庄庄头的,心知这次遇上了一条大鱼,早就派人去外院给报信了。
齐欢在正房待到申正(五点),走了出去,赵家的一直等在外面,看到人出来,连忙吩咐车夫驾车,一行人施施然离开。
庄头和庄头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庄头咬着牙问道:“她赢了多少?”
庄头差点要哭出来了,“四、四百两……”
庄头的脸黑得也像锅底一般,想着以为是哪家受宠的小妾来挥霍银钱,却不想竟被这小娘子赚了个盆满钵满。看着齐欢等人离去的马车,庄头问他,“可打听了是哪家哪房的?”
他摇摇头,“周边人都问过了,说不认识,是个生脸。”
庄头狠狠骂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