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边陲丛林,古树参天,浩如烟海。树荫遮天蔽日,中间藤蔓缠绕,蚊蝇如织。
密林中传来一阵嘻嘻笑声,清脆宛若银铃。一个身着西瓜红色雪纺衫、牛仔中裤的少女手攀着林中粗壮的藤蔓,在空中一荡而过,身姿翩跹,宛若仙女。
她一边飞荡而过,一边冲树下一个老者喊:“师父,你走路累不累?要不要也来荡秋千?”
老者精瘦无比,却脸膛红润,鹤发童颜,身上背着一个简易的采药竹篓,手提一把镰刀,行走在落满树叶、杂草丛生的林间却如履平地,不见一丝疲累之态,看上去颇有一些仙风道骨。
他听见少女这样说,呵呵一笑,也不,随手捡起地上一截枯枝信手掷出,树枝落处,却听那少女一声惊呼落在地上,一边揉着手腕痛处一边跺脚撒娇:“师父你耍赖!”
老者只是呵呵笑,伸手抚模着那少女的头发,神色间甚是宠爱。此时若有外人在此,一定会被吓得半死,因为那少女虽然身材窈窕,面目却丑陋之极,如同鬼魅。右边脸颊尚算白皙完好,左边脸颊上却又生了一张小脸,小眼睛半睁,只见眼白,鼻梁塌陷,嘴唇歪在一边,蠕蠕而动,恐怖至极。而更可怕的是此女自左肩处至luo*露在外的左边半截小腿,皆焦黑如炭,形如枯枝。
少女撒娇片刻便拿出随身带着的水壶,拧开盖子先递给老者,等老者喝完之后才自己喝了一小口,问道:“师父,你确定是在这个地方?”
老者拿出一个小巧的罗盘,一边确定方位一边道:“据我连日来夜观星象,那灵星必是降落在这附近,樱樱你放心,只要我们觅得灵星,到时定能助你月兑胎换骨。”
樱樱虽然生得丑陋,心胸却颇为豁达,心知此行耗费了师父无数心血,连忙出言安慰:“师父,人各有命,如若命该我亡,贪恋凡尘反而徒增烦恼……”
老者神色黯然,长叹一声:“世人皆忙忙碌碌只为生存,你这傻孩子……”自从十八年前捡得这个孩子的时候便知道她一定会夭亡,只是这孩子一见到他便展颜一笑,叫他这位看淡了人间生死的百岁老人也不禁生出恻隐之心。而随着她渐渐长大,聪慧伶俐、善解人意,他所教的本领更是一点即通,他便越来越喜欢她,可是她体内的寄生儿却渐渐长大,吸食她的气血,令她渐渐形容枯槁,油尽灯枯。纵使他遍寻上古良方也无济于事,可怜她虚岁才只有十九岁……
好不容易现在算得灵星降世,纵然拼了老命,也要为这孩子谋一个好的未来。而所谓灵星,不过是奇门的称呼,其实只是一颗陨石而已,不过与普通的陨石不同,此陨石含有旺盛的生命气机,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良药,能够生死人而肉白骨。如能得此良药,就能为樱樱重塑肌肉,再造血脉。
樱樱见师父黯然不语,便柔声笑道:“皇天不负有心人,若是今晚真有灵星降世,我们一定能找到的!”她笑时左边脸颊抽搐,更是恐怖无比。
“嗯,”老者显然见惯,浑不在意地点头,“不在今晚便在明……”他一句话没说完便立即顿住,拉着一脸惊愕的樱樱隐身在一颗参天古树之后,刚一站定便听见前方树林中传来沙沙的声响,虽然极轻,但在这万籁俱寂的密林中却听得格外真切。
樱樱心中有些害怕,又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看着师父,以唇语道:“野兽?”
老者同样以唇语答复她:“不像,等等再说。”不消片刻他再度开口,这次神色警惕得多:“是人!”
这不见天日、浩瀚如海的原始密林,是毒枭组织藏匿的最佳窝点,况且此处也十分接近金三角地带。
两人间,“噗”的一声轻响,不远处一个光点所在的地方立时传来一声闷哼。
这时那光点附近传来一阵低沉的叫嚣,樱樱耳力极佳,听得清清楚楚,却是一句也没有听懂,便疑惑地看向师父。老者年轻的时候多方游历,此时却能辨别出对方讲的是缅语。
“注意隐蔽,对方只有一人,东西在他手上!”
听这语气似乎是军方人士。老者对樱樱打了几个手势,樱樱颔首,轻手轻脚地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只弹弓,又取了一包药粉,架在弹弓上,用力一拉对着刚才发出声的地方射了。
淡紫色的烟雾弥漫开来,接着便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是有人中毒倒地了。他们等了半晌,发现再无声响,樱樱才悄无声息地爬上树,利用藤蔓荡了,仔细一瞧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九个人,皆是身穿迷彩服,脸画油彩,手里握着长短不一的枪。
而这边老者也不敢慢怠,利用树木的遮掩,迅速闪身到刚才发出轻响的地方,却发现一个身着迷彩服、头戴着丛林伪装藤条帽子、满脸油彩的年轻男子已然昏迷不醒了,他手边只有一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那边樱樱见没有危险了,便跑了过来,兴奋地说:“一共九个人,除了刚才一个狙击手头部中枪被打死了,其余都晕了。师父,你说怎么处理?”平时的电视毕竟没有白看,樱樱一眼就看出了那个死了的人是个狙击手。
老者道:“你先来看看这个人,他受了很重的伤,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那些人我来处理。”
樱樱歪着脑袋,满脸疑惑:“他难道不是华夏人吗?”。
老者笑起来:“傻孩子,所有的东方人都长得差不多。”
“可是这是我国边境啊!”樱樱的思维非常简单,理所当然地认为在我国边境的便是自己人。
“先找找看!他们这么多人追杀他一个人,可知此人危险无比。”师父的话里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樱樱点点头,答应了一声,又说:“他伤得很重,不及时处理会死的,还是等处理了伤口再来求证他的身份吧。”
老者闻言叹息一声:“罢了,这也是你的善缘。”说罢径直朝着那些缅甸人走去。
老者先将这些人的武器收缴了,其中一只高倍军用望远镜便留给樱樱玩,其余的枪支弹药统统埋在一颗大树底下。接着将这些人的衣服全剥了只留一个裤衩,割了些藤条将他们尽数吊在树上。按照他的想法是裤衩也不给他们留,不过樱樱在一旁看着很是不妥。
忙完了这些,老者也有些累了,毕竟已经是一百多岁的老人了,虽然身负武功,身子骨健朗,也架不住将八个一百多斤的汉子吊起来啊,这可真是体力活。
擦了一把汗走到樱樱身边坐下,问道:“怎么样了?”
这时男子脸上的油彩已经被清理干净,脸上虽多处擦伤,但仍旧能看出这是一个器宇非凡、丰神俊朗的人。
“他伤得很重,胸前一颗子弹伤到了肺,腿骨里也卡了一颗子弹,已经被我取出来了,幸好我们带了很多药。”顿了顿樱樱脸上一红,嗫嚅道:“还有一颗子弹,在那里……”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老者立刻明白了。虽然樱樱长得丑,可并不代表她没有十八九岁女孩的羞耻心。
樱樱低着头,正不知所措,却听师父的声音如平地惊雷般响起:“孩子啊,不管他是什么人,在医者的眼里都只是个病人,这一点若是看不破,永远也不能真正地治病救人。我们这一脉多以毒为医,剑走偏锋,不被正统所承认,但却能治好许多正统医学所不能治疗的疑难杂症,只要专心医道,同样能造福于人!”
师父的话如暮鼓晨钟般敲在心头,樱樱听得无比汗颜,忙收敛心神,月兑去那男子的裤子。伤口在小月复下方,靠近男根处,此处穴位密集,中极、大赫、归来、曲骨、横骨、气冲都在这附近,更是任脉、足少阴肾经、足阳明胃经的必经之所,一个不便会伤及经脉,导致他今后不举。
不过樱樱年幼,又没有经历过男女情事,加之师父又是男子,也不好教导一个姑娘家这方面的知识。因而她虽然知道这处经脉较集中,却也不知稍有损坏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是以她虽然出手慎重,却也难免有所损伤,只是她不知,当事人也不知,而老者更是不放在心上。
这样忙完了已经到了五点多钟,丛林里迅速暗了下来。蜻蜓般大小的蚊子肆意横飞,幸好他们带了足够的驱蚊药,不然就以这三个蚊子一盘菜的架势,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吸成干尸了。
师徒两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便用藤条编了一个简易担架,将那男子抬了往前面去,好在那男子十分精瘦,并不很重。樱樱和师父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此时抬了个人也并不吃力。
樱樱给那男子用了昏睡的药,因而他一直没有醒,否则要是看到她那副尊容,恐怕没死也会被吓死了。当然师徒两人将这男子身上翻了个遍,除了一把没有子弹的手枪和一小瓶不知道是什么的淡绿色液体,再没有任何东西。他们这样的人,没有身份没有名字,即使被敌人抓到只要不开口也泄露不了任何机密。
老者接过樱樱递给他的小瓶子,打开盖子放在鼻端嗅了嗅,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将瓶子重新盖好递给樱樱:“这个你收好了,即使我们这次找不到灵星,对你的恢复也有望了。”
“真的?”樱樱一脸惊喜,将那个小瓶地放在牛仔裤的裤兜里,心中不由雀跃,再没有人比她更渴望能够做一个正常人了,即便是没有漂亮的容貌,没有财富,什么都没有,只要能够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生活,结婚生子,侍奉师父,她这一生便再无所求。
老者一脸喜色:“当然,这里面有灵气波动,一定是灵液无疑。”
樱樱听师父说得斩钉截铁,心中更加高兴起来。
晚上师徒两人在两颗古树之间清理出一片空地,搭了个简易的帐篷。樱樱又在周围撒了一圈药,用以驱赶蛇虫。西南丛林,气候湿热,毒蛇、毒虫特别多,要不是他们有药物在身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老者打了两只野兔架在火上烤,而樱樱则拿出他们从路上采的岩蜜,敲了一点下来调成水给那个男子喂下。这是他们在一处山崖上采的,正宗的岩蜜,不是街边小贩卖的假货可以比拟的。
男子喝下蜂蜜水,睫毛忽然动了动,樱樱心里突然一慌,迅速从包里拿出一方手帕遮在脸上。
男子睁开眼,下意识地便去模枪,一下子模了个空,眼神顿时一寒,手腕一翻,一柄锋利的小刀出现在手心里。
樱樱吓得惊呼一声,刚才他们将这男子全身上下都搜遍了,都没有找到这把小刀,他是将小刀藏在哪里的?
老者闻言顾不得放下手中正烤着的兔子,一个箭步窜过来,用串着兔子的树枝指着那男子,冷声道:“这位小哥,是要打算恩将仇报么?”烤兔子身上的油滴在地上,滋滋有声,香气四溢。
男子神色一振,仿佛此时才看清了眼前的人,神色慢慢放松下来,却在这时,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男子十分尴尬,翻手收起了小刀,喉咙动了动,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谢谢……”
老者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坐到帐篷外的火堆旁继续烤兔子。
男子忽然道:“太香了……容易引来野兽……”
樱樱看出他是好意提醒,也不解释,说道:“你伤得很重,我已经帮你处理了,先不要开口。”她时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甚是灵动。
男子喘了口气,再次道谢,他声音沙哑,仿佛拉木锯般,相较之下这樱樱的声音清甜悦耳,恍若天籁。
男子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因吸了一口气,呛得咳了起来,他肺部受伤,这一咳牵动伤口,吐出一口血来。樱樱赶紧拿了湿纸巾来给他擦,不过那黑如焦炭、形如枯枝的左腿在接触到男子的目光时不由颤抖了一下,惊慌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幕落在烤完兔子、掀帘进来得老者眼里,顿时心酸无比,心里更坚定了要将樱樱变回一个正常人的想法。他叹了口气:“丫头身有残疾,我们便是来这里采药的。”算是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子微微地点了点头,说:“我叫龙腾,谢谢你们救了我。”
樱樱给他擦完血渍,问:“你饿了是不是?”
她的善解人意让龙腾心里一暖。
樱樱已经道:“你伤得重,不能吃肉,我这里有泡面,给你煮点。”说着已经动手拿了一只小钢筋锅到外面煮面,然后又到老者的竹篓里翻出今天在树林中采到的野山菇,用包里的山泉水洗了洗丢进锅里。
不一会儿已经香气四溢,勾得龙腾食指大动。因为肺部和月复部受伤,只能躺着让樱樱喂,樱樱喂得很仔细,每一口面都吹得温度刚好。却让龙腾很不习惯,他是一个一米八零五大三粗的汉子,何时做过这样躺在这里要一个女孩子喂饭的事情了?
不过能得这样一个温婉解人的女子喂饭,也是人生中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