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画好最后一笔抬头时,方才身边多了一个人,待得看清来人后,她连忙扔掉手中的枯枝屈膝道:“见过二!”
来者正是李世民,他从庆春园回来,经过后花园之时,瞧见有人在跳舞,便瞧瞧,岂知正是韫仪她们。
“免礼。”李世民仔细看着地上的画,虽然笔数不多,却形神俱备,将江采萍的神态勾勒无疑,这份画功,连他也自叹不如。
见他一直盯着那幅画,韫仪暗道不好,怎么偏偏就让他给瞧见了,连忙用脚抹去地上的画,轻笑道:“我胡乱画的,让二见笑了。”
李世民深深看了她一眼,“若这是你胡乱画的,那仔细起来,怕是连那些大师也不及你。”
“二别取笑我了,我就是……打小喜欢画东西,又在村中的私塾里偷听先生教过几堂画,所以才勉强能见人,但始终难登大雅之堂。”
“你谦虚了。”说话之间,江采萍也瞧见了李世民,停下舞步走行礼,李世民只瞥了她一眼,便再次将注意力放在韫仪身上。
一个人就算天赋再高,若没有名师教导,也难以画出那样形神俱备的画来,梅雪……十有八九是在撒谎!
虽然之前几次试探都未瞧出破绽来,但他始终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有可疑,这会儿瞧见如此精湛的画功,更是怀疑,到底是梅雪根本与刺客同伙,还是……易容之术高到让人难辩真假的地步?
韫仪怕继续下去,会让李世民看出更多的破绽,垂目道:“如果二没什么吩咐,我等先行告退了。”说话之时,有细碎的冰凉落在脸上,是雪。
在她准备与江采萍离开之时,李世民忽地一把拉住她的手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韫仪不意他突然有此举动,急忙道:“二,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时候那里自然就知道了。”这般说着,他对一旁的江采萍道:“你先吧,晚些时候我会亲自送梅雪回来。”
江采萍一直都觉得李世民对韫仪有意,自不会阻止,连忙低头答应,趁着李世民不注意,还朝韫仪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示意她好生抓住机会,令韫仪颇为无语。
韫仪怕露了马脚,不敢过份挣扎,由着李世民一路将她拉到府门口,在听到李世民让下人去牵马时,忍不住再次问道:“二,我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这都已经在下雪了。”
“正是因为下雪才要去。”
“为什么?”面对韫仪疑惑的目光,李世民没有解释,只对跟在一旁的段志宏道:“险些忘了,去取笔墨纸砚来,还有干粮和水。”
在段志宏依言取来东西后,下人也将李世民的坐骑牵了,是一匹青色鬓毛的骏马。
在将笔墨装入马侧的牛皮囊后,段志宏对下人道:“把我的马也给牵。”
不等下人答应,李世民已是道:“你不必去了,将我之前交待你的事情去办妥。”
“可是二身边不能无人跟随。”段志宏瞥了韫仪一眼,李世民明白他的意思,道:“无妨,我去一趟西山,费不了多少时间;对了,上次济园的人来报信,说是米粮不够了,下月初一怕是无法施米派粥,你让林总管备好,亲自送去,即刻动身,途中小心一些,不要惊扰了百姓。”
段志宏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济园那边确实派人来报过信,但昨儿个二就已经让林总管送去了足足三百斤上等白米,怎么现在又这样说?还让他亲自运送,真是奇怪,难道……二是在暗示什么?即刻动身……不要惊扰百姓……惊扰……
段志宏跟随李世民已有数年,对他的心思略有所知,思索半晌,心中慢慢升起一丝明悟。
李世民带着韫仪一路往西,出了城门后又奔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前勒住了马绳。
韫仪拭去衣上未化的雪花,呵气望着荒凉的四周道:“二,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他们还未出府,天空中开始如韫仪所料的那般,飘起细细的雪花来。
李世民扶她下了马,和颜道:“有没有听说过雪莲?”
“未曾听说过。”韫仪何止听过雪莲,还曾亲眼见过,不过这些事是万万不能告诉李世民的。
“此花长在西域天山之上,所以又称为天山雪莲,每三至五年开一次花,一日即谢,有治病救人之奇效,许多人不远千里,就是为了摘得天山雪莲,但西域之人,将之奉为圣花,不许人采摘,一旦被,必会遭所有西域所有人的诛伐!”
“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奇花,只是……二与我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咱们这里也有雪莲不成?”
她原是玩笑之语,没想到李世民竟真的点头,指了山上道:“我数月前替父亲来此审视地形之时,无意中在半山腰处,瞧见一株念苞未放的雪莲。”
“此处?”韫仪惊讶地道:“二不是说此花长在西域天山上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也不清楚,但那株确是雪莲无疑。”他看了一眼比之前更加阴沉的天色,“我每隔几日都会,但雪莲始终未曾盛开,问了一些听过雪莲传说的人,他们说,雪莲只在下雪之时才会开花,今日应该就是开花之时;我想请你将雪莲花开的姿态画下来,让无垢可以看到。”
“无垢?”韫仪蹙眉望着李世民,她在太守府中两个月,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李世民微笑道:“无垢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前年我随父亲去世伯家中作客之时,她提及很想见一见长于天山的雪莲,是否真如传言的那般纯美无瑕,可惜她不能远行,而雪莲一旦摘下又会立刻枯萎,故此一直无缘得见。”
李世民脸上经常会挂着和熙的笑容,但这一次给韫仪的感觉特别温暖,仿佛连不断飘落的雪也没那么冷了,“原来如此,所以二就希望我将雪莲画下来,以了长孙小姐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