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也不气恼,只取过几根篾条又编了起来,看得赵进越发气恼,“李靖,你别给脸不……”
“赵进。”李世民打断他的话,“你去外面等我。”
“二公子,他……”不等赵进说下去,李世民已是加重了语气,再次道:“去外面等我!”
“是。”赵进无奈地应了一声,待得他离去后,李世民道:“药师,你明明旷世之才,何以自暴自弃,屈居在这城隍庙中受人白眼喝骂。”说着,他又恳切地道:“药师,如今天下四乱,群雄割据,我真的很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李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打量着李世民,这也是李世民进来后,第一次得他正眼相看,许久,他开口道:“如果,今日你二公子是杨姓之人,无需你开口,我也会倾力相助,可惜你不是,所以……请回!”
李世民盯着他道:“姓杨还是姓李,当真如此重要吗?”。
“当然。”李靖话音刚落,李世民便道:“哪怕杨氏弄得天下民不聊生,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也不要紧吗?”。
李靖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旋即道:“不错,昔日炀帝是有错,但你等身为臣子,当好生进谏炀帝,劝炀帝做一位明君;而非起兵作乱;李世民,不论你说得怎么好听,都掩盖不了你乱臣贼子的身份。”
“进谏?”李世民摇头道:“自炀帝登基以来,屡屡行暴政酷刑,但凡不合他心意者,尽皆处死,连辅佐他登基的杨素杨老大人也逃不过他的毒手,药师以为,进谏除了多添几条亡魂之外,还有什么用?或许在药师看来,我们是乱臣贼子,但我们问心无愧,不论是这一路过来,还是进了长安城之后,我父子都未曾亏待过百姓分毫。”
李靖被他说得语塞,好半晌方才挤出一句来,“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投靠你们,你死了这条心吧。”
李世民沉默半晌,道:“药师以为,这天下是君重还是百姓更重?”
李靖想也不想便道:“君王乃天下之主,当然是君王更重。”
李世民摇头道:“但在我看来,却是百姓更重;君王好比行驶在水上的一条舟,百姓则是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真正令炀帝葬送天下乃至性命的,不是我父子,也不是李密或者宇文化及,而是民心;若今日,民心向着杨氏一族,天下根本不会变成今日这样。”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李靖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他活了几十年,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颠覆了他一直以来以君为重的思想。
“我知道药师你是一个忠义之人,但你可曾想过,杨氏已经守不住天下,如今若由着这天下四分五裂,战乱不休,到最后,受苦的仍然是无辜百姓;如果药师肯助我父子平定天下,我与父亲都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会善待百姓,让他们可以安居乐业。”说着,他拱手道:“还望药师可以摒弃姓氏之见,以百姓为先,以天下为先!”
李世民等了许久,始终不见李靖回答,心中升起一阵失望,始终还是说不动李靖,他起身道:“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在李世民一只脚踏出门槛时,身后传来李靖的声音,“你父子当真会爱民如子?”
他的话令李世民心中一喜,连忙回头,只见李靖已经放下手里的篾条,正定定望着自己,他郑重道:“若有违誓,当让我李氏一族失尽民心。”
李靖点点头,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如有违誓,我李靖当亲自斩下你们父子头颅!”说完这句话,他单膝跪地,拱手道:“我李靖,愿追随二公子,从此效犬马之劳!”
李靖的想通,令李世民大喜过望,连忙亲手扶起他,道:“药师言重了,以后你我就是兄弟,共同进退,走,我带你去见父亲。”
李渊看到李世民果然劝服了李靖,亦甚为高兴,不仅许他在李世民麾下做事,更让人在城中择了一间宅子给他安顿居住。
在李靖离去后,李渊望着还站在屋中的李世民道:“怎么,还有事情要与为父说?”
李世民笑道:“父亲果然法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几个孩子当中,就属你最老实,何时也学得油嘴滑舌了。”李渊在椅中坐下后,道:“说吧,什么事?”
李世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儿子……想娶平妻。”
李渊惊愕地望着李世民,没想到他说的竟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倒也是一件好事,笑道:“之前你二娘就说过要给你纳妾,你当时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这会儿倒是自己提出来了,说吧,看中了哪家姑娘?”
“启禀父亲,儿子中意的人是……晋阳公主。”李世民忐忑不安地说着,韫仪毕竟杀了玄霸,父亲恐怕不会轻易答应。
果不其然,刚才还满面笑意的李渊这会儿已是皱紧了眉头,沉声道:“你说谁?”
“晋阳公主。”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李渊冷声道:“你要娶谁都行,就唯独不能娶这个女子,莫要忘了,玄霸是怎么死的。”
“儿子没有忘,公主虽然杀了玄霸,但她也……”
李渊打断他的话,“为父知道她在洛阳救过我父子的性命,但我们也救了她,更让她可以继续以公主的身份待在长安城,什么恩情都已经还清了。”
“既然恩怨都已经了结,为何不可以让儿子娶她?”
李渊冷哼一声,道:“不管怎样,她杀死玄霸都是事实,将她从江都救出来,已是我最大的让步,我绝不可能接受一个曾害死自己儿子的人为儿媳。”
李世民想到李渊会反对,却没想到他态度如此激烈,道:“公主并非存心要杀玄霸,而且对于当年之事,她一直都很后悔,还请父亲……”
不等他说下去,李渊已是冷冷道:“她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我的儿子,岂是一句后悔就能够抵消的;总之这件事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你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