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回府七难避锋芒
为争宠两轮番坐镇
知春阁里,杜汀兰正在安排着杏儿整理箱柜,外面的姑姑来报说是大有请,杏儿见她多有幸灾乐祸之情,分外忧心,倒是杜汀兰淡淡应下,说是换了装就。
在隔间养伤的绿影早就按捺不住,待那姑姑一走,绿影一个侧身迈了出来,着急道:“大从来没有单独请过去,这一回定是有事。要不,奴婢陪着去吧。”
杜汀兰道:“凡事总有第一回。”
杏儿插话:“可是,大请的同时,还请了六。奴婢只怕是昨儿个的事情,已经……”
她慌忙捂住了嘴。
绿影虽是养伤,还是听到些昨日厅里的动静,如今看着杏儿欲言又止的状态,她随即明白了大概,更是急迫起来,嘴里只道:“不行,我不能让被人欺负了去。我一定要陪去。”
说着转了身子预备要隔间妆点自己,不料那旋转的动作偏大,她疼得“哎哟”一声。
杜汀兰心疼道:“你若是陪我去了,顶顶是自个受罪。你的伤还未好,还是杏儿跟着我去吧。”
绿影还是疼得龇牙咧嘴的,唠唠叨叨多句,眼看时辰到了,这才送别了自己,心里看着跟在后面的杏儿,一百个不乐意。
杏儿跟在杜汀兰身后走着,同时也算是个引路的。她在府中已有两年,比起初回府的杜汀兰,倒是要熟悉许多。人也是个极有分寸的,带杜汀兰走的是院里的大路,不曾绕过那些偏仄之地。杜汀兰想到,从昨日到现在,也不是多久的时间,杏儿已经把她这个主子的习性模得差不多了,看着也是个伶俐的,遂笑着随意道:“听母亲说,你曾是汴都人?”
杏儿看着七淡定的表情心里惊愕,这位主子看来并非心无城府之人,她自姑姑那里学来的轻视之意去了一半,回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依稀记得,有一段时日是在汴都待过,后来又被人贩子卖了几次,这才来到杜府。”
杜汀兰自心里核算一番,道:“嗯,你与绿影倒是相似。她跟你一样,也是小小年纪被卖来卖去,最后,才被汤嬷嬷和何嬷嬷买了来伺候我。”
杏儿捡着好听的话语道:“能够伺候七,是奴婢们的福气。”
杜汀兰瞧了杏儿一番,见她脸上并无其他表情,这才点头,再无他话。
杏儿暗自擦了擦汗。
其实她真的高估了杜汀兰,杜汀兰之所以还能这般淡定,完全是因为觉得袁氏平易近人,与她看那些书上的嫡母虐待庶女的情形截然不同,这才有了松懈之心及亲近之感。
莲汐阁,杜馨兰一听母亲要请她去茹古院的大厅,整个人露出一种不言自明的笑脸,道:“来得正好,我也想与母亲说道说道。”
她自带了翠微跟去,翠莺则被罚在院子里做洒扫的活。
俩人正好在袁氏的茹古院外相遇。
杜汀兰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六。”
杜馨兰鼻孔里“哼”了一声,冷然地带着翠微走在前头,翠微看了看,面无表情地对着杜汀兰福身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袁氏这时候坐在大厅里的主位上闭着眼假寐,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丫鬟锦铃轻挥扇子的声响。
杜汀兰远远见了,原是要等等的,谁知杜馨兰人未至声先到:“母亲!”
袁氏纵然是想给个下马威,也不得不睁开眼睛,杜馨兰已经来到跟前,作势就要扑上去。
袁氏见杜汀兰后脚也跟上来了,敛了神,不悦道:“跪下!”
杜馨兰懵了,呆呆看着袁氏。
袁氏再次道:“跪下。”
杜馨兰这一回是真的听见了,只是表情比之刚才还要惊愕。
锦铃道:“六,大让你跪下。”
杜汀兰已经掀了裙腿跪下来,口中呼道:“母亲莫要生气,都是女儿的不对。”
袁氏问道:“既是知道错了,可是知道错在哪?”
杜汀兰一怔,她只料看到母亲生气之态,定是她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而不对的事情,无非也就是六来了她院子摔碎了母亲所赠的镯子一事。她那时已经知道镯子是母亲贵重的陪嫁,以为母亲找她来便是为了此事,所以早早应下错来。
杜馨兰也如此以为,道:“母亲,七已经当着五的面承认镯子是她不打碎的,母亲只管问七要去,何苦要来责备我。”
袁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姿态:“你呀,你呀!罢了,要是不说出来,你总以为是冤枉了你。锦铃,你来告诉两位。”
锦铃将自从褚嬷嬷辗转复述到徐嬷嬷再复述于她的事言简意赅地告诉了两位,其中关键词语是一个都没有放过。自然地,锦铃也顺带地提起大因此事被老过问一事,也是为了给两位敲个警钟。
一夕之间,府里风言风语传得这般妖娆,经过数遍传述,无形之中加剧了事态的发展,若不是袁氏得知后事先镇压,真不知会被以讹传讹成什么样子。二房是不会理这些事的,而且事发的地点又是刚刚被打扫出来供新回府的七居住的知春阁,因此按照常理,散步谣言的不是六带的丫鬟,便定然是七院子里的人。而她院子里的人,虽是袁氏刚指派去的,但的的确确是经由府上筛选,管家核定后事先定下的,也就是,袁氏顶多是带人,仅此而已。
如此,要排查下去,就有一定难度。
但无论如何,这事已经在府里闹出不小风波,惊动了老是铁一般的事实。袁氏也知道现在的关键是两位女儿,她虽为嫡母,但一个是宠妾的女儿,一个是失了姨娘的,她偏帮着任何一方都说不,这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管将两个女儿叫到身边说道一番。
现在看来,早早被送出去的七也是个绵软的性子,只怕又是六无中生有闹出来的事。
袁氏这样想也不足为奇,凡事都是有迹可循的,杜馨兰养在她自己姨娘的名下,是什么性格她再也清楚不过。加之杜汀兰一来就规矩地认错,让袁氏内心的天平往她那边放了些,语气也软了:“你刚回府,这许多事情还不懂。府里最是忌讳风言风语,要是被别人抓到把柄传了出去,只怕你父亲脸上也无光。”
杜汀兰低眉信手:“是,女儿知错了。下次一定翼翼。”
袁氏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嘟嘴跪着不发一言的杜馨兰,直摇头:“你七已经认错,你呢?”
杜馨兰死咬着不放:“母亲这是有意要替七开月兑么?想我多次问您要那镯子,您也是左顾而言他,没舍得给。如今七一回来,母亲将那镯子给她做见面礼也罢了,可是好端端被她摔碎了,母亲不但不罚她,还要怪起女儿来,女儿不服。”
袁氏道:“那你以为要如何?”
袁氏这时已经透着不耐,可杜馨兰只顾回话,没有看见:“她摔碎嫡母所赠的东西,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依我看,就是再送回庄子上也不为过。”
锦铃好意提醒道:“六请慎言!主母的事情岂是们可以随意置喙。”
袁氏则是倒吸了口气,幸亏没有让老爷听见,不然她也跟着不受待见。
锦铃的话本是好心,她服侍大多年,六过来的时候也多,她从六及方姨娘那里都得到过不少好处,这才想着替她说几句。可这话在杜馨兰听来,却有指桑骂槐之意,庶女的身份似一根尖针,刺穿了她的心脏,哭道:“女儿即使有错,也只是错在身为没有多提携,如今母亲却要将女儿说得一无是处,母亲既这般不喜欢女儿,那就留下七陪在身边,把女儿送去庄子上吧!”
说着掩面而泣。
袁氏听得烦了,也不睬她。杜馨兰真真是伤心起来,陡然站起来一把推开翠微跑了出去。
袁氏微愣后吩咐翠微:“快,跟上六。”
翠微领命而去。
袁氏道:“这都是什么事?”
说完蓦然发现面前还跪着一个女儿,她有些过意不去,道:“你起来吧,你六就是脾气急了点,其实人也是个顶好的。”
杜汀兰颔首:“女儿知道。”
她心里也透着苦涩,六不喜欢也就罢了,到了如今也不肯与她握手言和,还一定要给她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招了这位的不待见。
袁氏感慨道:“还是你懂事……”说着又觉得这不似是夸奖,倒是像再次揭开七丫头的伤疤似的,遂改口道:“今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大致也是如此。你父亲那边……”
杜汀兰还是低着头:“母亲放心,女儿会向父亲禀明一切的。不会让父亲误会了六。”
袁氏这才笑道:“嗯,还是你懂得母亲的心思。”
又道:“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杜汀兰不记得怎样出了茹古院的门,只觉得心里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楚。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到头来受过的还是她。女乃娘临终前曾一再告诫她,如果能够不要回到这宅院,千万不要回来。哪怕是就在那乡野嫁人做个乡妇,也比顶着头衔的强。但她想要完成姨娘的心愿,她想知道,姨娘曾经是在这里怎样生活。
算了,杜汀兰看着天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理应承受。
可怜杜汀兰初回杜府难避锋芒,无意争宠却被卷入这场汹涌的斗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