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顾回头瞧着蕙芷在喜娘的搀扶下走的小心翼翼,于是放慢了脚步,可再回头的时候,却瞧见盖头四周的穗子轻轻摇了摇,瞧那样子像是小丫头在盖头下轻轻摇着脑袋。
裴顾心里沉了一沉,莫不是什么地方没安排好,让她不高兴了?
步子一顿,身边的喜娘脸色一急,连忙道,“世子爷真是心疼新媳妇,连走路都要慢慢带呢!”
裴顾闻言回了神,握着绸子同蕙芷进了喜堂。
高堂在上,三拜礼成。
新嫁娘被扶着送进了洞房,屋子里热热闹闹的,三姑六婆都在里面等着看热闹,裴顾握着秤掀了盖头,看见一张白莹莹的小脸。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头戴着显见是宫中特制的凤冠,流苏一串串地垂在肩膀上,华丽漂亮。
裴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盛装打扮的蕙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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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头下的一张灿如桃花的脸,仿佛将屋子里其他的女眷都比了下去,一时间只能看到她明艳的脸庞,淡淡的微笑,至于旁人——在裴顾眼中几如无色。
喜娘恭贺了几句,喝了合卺酒,一同用了馔食,同牢合卺,撒帐子,吃了一口半生的饺子,零零碎碎后,喜娘终于宣布礼成。
礼成,既为夫妻。
裴顾趁众人不注意,捏了捏蕙芷的手指,低声道,“你且在屋子里坐一会,我去外面,一会儿便回。”
眉眼亮晶晶的。
蕙芷点头不语,安安稳稳地坐在大床上。
屋子里热闹的妇人们都退了出去。瞧着个子显得高一些的裴颜,身边的妈妈拽着她,极其不如意地瞪了蕙芷一眼。才往外走了出去。
屋里伺候的丫鬟退了出去站在门口,换了携芳和佩兰进屋,两人服侍蕙芷摘下了头上的凤冠——虽说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重,可好歹也顶着这么多朱玉珍宝,压在脑袋上快一天,自然还是沉的很。
携芳仔细地为她卸了妆,换了衣服。水早已经备好,蕙芷简单梳洗,再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多了一桌饭菜,旁边站着两个妖娆的丫鬟。
蕙芷眉毛轻轻一皱,坐了下来,不言不语地开始吃起来。
携芳和佩兰看的清楚。并不让两人上前伺候。两个丫鬟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也被携芳瞪了一眼,才讪讪地站在旁边等着。
细嚼慢咽,蕙芷吃了许久,才就着桌上的菜,用了一碗粥。
“做的清淡,味道不错,赏。”蕙芷看也没看那两个丫鬟。只对携芳说了这么句话,携芳眼中笑意一闪而过。从袖子里模出了两个荷包,给那两个丫鬟送了过去。
那两个丫鬟登时脸红的像猪肝色一样——她们两个的姿色,原本就是夫人准备着给世子爷留房用的,新进门的世子夫人年纪不大不能全了礼数,她们原来便想趁机留下服侍世子爷。
谁叫新夫人年纪轻,面皮薄呢!
可眼下这架势,新夫人哪里当她们时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分明是当做来送饭菜的厨娘般放了赏!两个丫鬟觉得脸上无光,可却不能推开赏赐——可若是不推开赏赐,岂不是承认自己就是卑贱的丫鬟?
这样想来,其中一个长着樱桃小口的丫鬟便不大乐意地低声开口道:“奴婢名叫黛眉,原是世子爷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
蕙芷点点头,“哦”了一声,问另一个眉毛漂亮的姑娘道,“你又叫什么名字,领的什么差?”
那丫头见蕙芷开口问她,心里一喜,道:“奴婢叫樱桃,也是世子爷身边的贴身丫鬟。”
携芳和佩兰对着两个丫鬟的背后,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呸,好不要脸。
蕙芷又淡淡的“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黛眉和樱桃两人一脸不可思议,蕙芷又道:“怎么?难不成是嫌赏的少?”
两人连道不敢不敢,退到了门口站着。
蕙芷眉毛一挑,轻笑一声,窝在了罗汉床上看书,腿上搭着一张羊毛毯子,温厚舒服。
不一会就听见不晓得是黛眉还是樱桃的声音,惊喜道:“世子爷回来了。”
蕙芷闻言,又歪了歪,捧着本书看的有滋有味。
又听见裴顾淡淡的冷冷的声音道,“下去吧。”才抬腿进了屋子。
小丫头穿着红色的家常杯褙子,拥着一方白色的毯子歪在罗汉床上,手里捧着一本游记看的津津有味;头上挽着松松的发髻,带着一支金钗,一串米粒珍珠轻轻地垂在脸庞,美的叫人心里一颤。
真好——暖暖,从此是他的结发妻子了。
携芳奉了一盏醒酒汤,蕙芷拿开了书,看了看裴顾的脸色,有些红,瞧着眼睛却亮亮的,带着不难察觉的喜色,于是问,“吃东西了没?不如叫厨房送碗汤面过来?”
裴顾心里一暖,点点头道:“好,我先去洗洗酒气。”
而后净房里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蕙芷拿着书挡了挡脸,心想,这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太旺了些。
裴顾换了身家常的袍子走出来的时候,蕙芷身边的两个丫鬟都已经不在了屋子里,蕙芷也从罗汉床上下来,坐在了桌子边。
眼睛一闪,她在等他。
裴顾只觉得方才喝的那么多酒都不曾让他有醉意,只现在看她一眼,脚步都变的虚浮了起来。
不晓得是不是他的目光太过热烈,蕙芷也不看他,轻轻地推了碗过去,低头道:“快吃吧。”
等人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下去后,裴顾极其自然地伸手揽着蕙芷坐在榻上,想了想开口问她,“下了轿子后,我瞧你摇了摇头……为什么?”
蕙芷一愣,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将夏纨婳同她说的话一一说了,又问,“你虽说在京畿卫任职,可怎么也不可能是三品大员……怎么会穿红色的喜服?”
裴顾失笑,原来只是因为一件衣服,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这才开口回答,“太皇太后赏的喜服,说没见过我穿红,博个好彩头罢了。”
蕙芷默了默,手在他的手掌中暖暖的,很是舒服,“太皇太后为何待我们这样好。”
她说“我们”,裴顾的心里就像灌了蜜糖一样,再看过去,卸了浓妆的一张素脸,肤如凝脂,粉女敕女敕的唇瓣上下合动,裴顾心里一颤,低头轻轻吻了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