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手臂粗细的大红喜烛默默燃着,罗汉床的小几上摆着并蒂莲纹的大迎枕,银霜炭燃的足足的,红艳艳的灯光照的人从心头热到脸庞。
日子虽然已经到了开春的时候,可到了夜里,外面的风还带着凛冽的凉意。
炭火将红红的洞房烘的暖暖的,屋子四角里摆着水盆,也不燥热。落地的帐子旁放着鎏金铜香炉,似乎点着梅花香炭,熏的屋子里淡淡的香气,暖意满满,温和又舒服。
不同于先前偷偷在蕙芷的玉华馆里私下见面的羞涩和隐忍,同牢合卺礼成后,虽然不能在洞房花烛夜行敦伦大礼,裴顾自然放心大胆地将新婚妻子揽在怀里,认真又热烈地吻着。
没有了之前的浅尝辄止,少女双唇之间的温柔和甜美,叫人不能按捺,裴顾忍不住将蕙芷搂的更紧,吻的更深。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过了许久,蕙芷满脸通红,伸手去推他——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裴顾大胆地盯着蕙芷的脸看,看地她更加脸红了起来,嗔怪道:“看什么。”开口的声音却叫人吓了一跳,糯糯的甜甜的,带着亲密后的缠绵味道。
裴顾的脸却又凑近了,“暖暖好看。”
一股子酒气,蕙芷装作嫌弃地挥挥手,裴顾的身子又欺的更紧,“真是可惜。”
蕙芷不明所以,问:“可惜什么?”
裴顾低低一笑,笑声如同烈酒一样淳厚深沉。蕙芷还被他抱在怀里,顺着他的笑声便能感觉到他胸腔里传来的闷闷的声响,耳边温柔的气息吹过来。“可惜还要等你及笄。”
蕙芷恼羞成怒,纤细的手握着拳头挥了过去,却被裴顾抓在手里,“累不累?累了就早些安歇了。”
再去瞧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像极了往前哥哥关怀的模样。问“暖暖饿不饿?”
打眼一瞧这陌生又熟悉的屋子,蕙芷鼻尖一酸,眼眶红了红。而后点点头,“累了,明天还要早起认亲……早些安置吧。”
裴顾见她眼圈红了红,不免有些着急问了原因。蕙芷避重就轻地说了两句。换了话头:“怎的瞧着你这屋子……这般熟悉?”
裴顾松开了揽着她的手,转而用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的手,少年的手指骨节分明,手掌温暖,掌心里像是个小火炉一样源源不断地往她微凉的指尖上传这股股热气,她动了动手指,让自己换了一个握着舒服的姿势,而后便感觉到了他手掌心里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你的屋子我大约看过几次。看你不喜热闹的颜色,那边的帐子——现在是新婚大喜。自然要喜庆点,过些日子开了库房,你喜欢什么,就挂什么,我记得听风堂的库房里还有几匹双面罗,也有南边的新鲜料子,都随你。”裴顾看着乖乖被她握着手的蕙芷,满心都是欢喜。
“靠着窗子摆着梳妆台,我记得你屋子里便是这样放着的,我叫人早早地打了好几个妆奁匣子,女孩子家东西多,随便你想怎么放便怎么放;妆台旁摆着罗汉床,迎枕多放几个……”裴顾顿了顿,又道,“我屋里的丫鬟是杨氏原先送过来的,我嫌她们身上脂粉味道太浓了,屋子里向来是半夏和细辛伺候着的。赶明儿你找个由头,将她们打发出去便好。”
蕙芷笑了笑,“你说的是黛眉和樱桃?”
裴顾皱了皱眉,“谁记得她们叫什么名字。”
蕙芷一愣,笑的更开心了,“可她们说是贴身伺候的…名字取的倒是有趣的很。”
“贴身?”裴顾了然,“怕是说来诳你的,以为你年纪不大,好欺负。”又问,“黛眉樱桃,不过就是寻常名字,哪里有趣?”
“按道理来说,叫黛眉的,应当是眉毛漂亮的,可偏偏这个黛眉,却长着一张樱桃小口;而那个叫樱桃的,却偏偏长眉如远山……可不是有趣?”蕙芷将片刻前见到的两个人的模样细细回想,说了出来。
裴顾笑,“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她们两个的名字是裴颜起的,小孩子闹着玩,大家也就随她去了。”
蕙芷垂了垂眼眸。
是呀,杨氏一家如今已经如入泥潭,翻不了身了,可裴颜却还是武威候府的大姑娘,论身份,也算是嫡出,年纪不大,正是能闹脾气的时候……何况裴颜还十分喜欢岁平。
恐怕这个小姑子,不大好相处。
裴顾没看到她垂眸思索的模样,只拉着她将听风堂屋子看了一遍,而后又想了想,“屋子里大约就是这样,你若是觉得那里不舒坦,便按着自己的喜好改便是。我的书房原先在前院,后来搬到了听风堂以后,就将书房搬到了东厢房,我在东厢房的南边辟出来了一块向阳的地方,摆上一架罗汉床和几个书架子,回头将你喜欢看的书,或是想做绣活,一应挪过去就是。”
蕙芷听了,心里觉得暖暖的。
她喜欢向阳的地方,原先玉华馆里摆着绣架的地方,都在窗子旁,绣线不能常晒,不用的时候便收在一旁,可若是要她做绣活,最好是挑太阳好的日子才做的安心,又快又好。
这些生活的小习惯,虽然不大,可叫人这么惦记着,还是觉得十分贴心,只是——“可是江师姐告诉你的?”
裴顾嘴角扬了扬,没说话,眨眨眼,算是默认。
等到蕙芷看到喜床上只摆着一床被子的时候,吞了吞口水尴尬地看着裴顾,指尖颤颤地指着被子问他,“怎么…怎么睡?”
裴顾躲在屏风后面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的中衣,头发披了下来,反而觉得平时俊俏的这一张脸,在散乱的黑发中,显得有些邪气。裴顾手中拿着一根发带递过来道,“帮我绑绑头发。”
蕙芷只好收了手,看着他散着头发的模样,莫名地觉得,这样的模样,还算好看。
细细的手指拂过了他的脖颈,头发绑的松松的,屋子里香气淡淡,身边的人更是温柔安静,裴顾听着窗子外面呼呼的风声,觉得时间若是能定在这一刻,心爱之人在自己身边,安静地为他束发,他也觉得心满意足。
打了一个不松不紧的结后,裴顾将她拉到怀里往里面走,顺手吹了蜡烛,为她掖了掖被角,将四角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而后盯着一动不动被自己揽着肩头的小姑娘,笑的开心,“这样睡不冷。”
蕙芷炸,挪了挪身子,发现挪不动,低声怒道:“我自个儿在家睡,也不冷!”
“别动。”裴顾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低低地带着无奈的笑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