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台阶下一个太监卑微地弓着腰,轻声禀告后,不敢再出声。
他走过来的时候,远远看见当今的皇上躺在一张红木摇椅上,贴身太监张之用都小心翼翼的,可见皇上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万一他多嘴多舌,无端端惹来无妄之灾,横祸加身,那就万分的划不来了。
良久,羿瑞没有任何反应,眼睛还是紧紧地闭着。
台阶下的太监无可奈何,冲着张之用悄悄招了招手,示意自己有紧急的事情非要禀告不可。
张之用轻轻走下台阶,那个太监附到他的耳边,说了一些话,然后看着张之用。
张之用容色陡变,昏花的眼神瞬间露出些许厉色。
他快步迈着台阶往上走,因为情绪紧张而带动的力气,不知不觉中加重了脚步声响,“腾腾腾”的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诡异而紧张。
“陛下,”他的开口,显然比刚才那个人的分量重了很多,羿瑞明白肯定发生很么大事了。
即便如此,羿瑞也没有睁开眼睛,他在利用这种方法保持平稳的心态,不被别人看穿。
“什么事?”他缓缓地问。
“刚刚传来消息,雍王被人下毒,现在御医已经紧急被召到雍王府救治去了,三皇子生死不明。”
羿瑞疲惫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山雨欲来风满城。”羿瑞只说了一句话,又闭上了眼睛。
他担心的动荡就要开始了。
过了好一段时间,他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询问张之用:“会是谁干的呢?”
张之用没有正面回答,巧妙地选择了另一种回答方式:“此事非同小可,让极影的人去查吧。”
他在暗示羿瑞,这件事要从头上掐断隐患,不能任其发展。
“算了,不用查了,”攻于权术的羿瑞心中明白,发生的这件事情,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性是三儿子景文故弄玄虚的一石二鸟之计,一来将嫌疑指向二儿子景夙,诋毁他在自己心目的形象,二来借此机会除掉一些对抗他的朝臣和下属。
第二种可能性的确是二儿子所为,永除后患,确保自己登位无虞。
除此以外,他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至于老六景宸,是他最放心的一个孩子,对皇位完全没有觊觎之心,而且非常明智地保持了中立,既不偏向老二,也不与老三结伙,他连想都没想过景宸会做出投毒弑兄的事情。
要说合适,除了岁数小,非长非嫡,景宸也是适合的人选。
三个儿子,三种秉性,会有三种不同的结局。
思前想后,羿瑞对张之用说:“不要去问老三的事情,等着他主动告诉朕。明天就说朕身体不适,免去早朝,你亲自去叫术士朱荣觐见。还有,连夜派人传景宸回宫。”
这番话的意思张之用明白,让他亲自去,就是要避人耳目。
这个时候召术士觐见,不外乎占卜天象,预测吉凶,谈论的话题肯定关乎皇位继承人的人选,他必须慎之又慎。
皇宫内外,什么人的耳目都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周遭的轩然大波。
晚饭后灯火通明、人仰马翻的雍王羿景文王府经历了一个时辰的混乱后,终于鱼沉雁落、悄然无声了。
被手下抬到内室的羿景文屏退了哭泣的姬妾、惊恐的仆从,单独留下了来给他看病的御医肖木天。
年届五旬、体态臃肿的肖天木是他两年前埋在宫内的一枚棋子。选择今晚被人下毒是因为他们早就串通好了,当他的贴身太监去太医院紧急宣召御医的时候,恰巧是肖天木轮值,可以名正言顺入府救治,遮人耳目。
“父皇的病情到底怎样?”羿景文险诈的目光直视年届五十的肖木文。
“禀雍王,陛寒气短,心悸乏力,进食不多,神经衰弱,龙体堪忧。”肖天木近段时间按照雍王的密令,悄悄收集着羿瑞的病例,综合分析后他得出了以上的结论。
“还能拖多长时间?”羿景文慢条斯理地问,手里把玩着一枚通体碧绿的翡翠蜥蜴。
“休养好的话,年逾无忧,反之数月就是大限。”肖天木不敢打埋伏。
“有没有办法?”羿景文顺手将翡翠蜥蜴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已经被他盘玩的油亮油亮的蜥蜴瞬间分崩离析,成为一片碎渣。
肖天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看着自己的主子。
主子说出这样的话,摆明了他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横竖是个死,表现好了或许还有些许的生存希望。
“微臣的师傅研制出一种叫骨蚀液的药汁,无色无味,只要每天在陛下的饮食或中药中加入几滴,两个月后就能渗入骨骼,破坏骨质,造成全身骨骼断损,生命垂危,半个月内就能……”肖天木的声音至此没有了。
没说出的话,肖天木明白,羿景文明白。
他马上吩咐:“你回头送一瓶这样的药液过来。”
“下官明白,只是制出这样的药汁,恐怕需要一些时日。”肖天木回答。
“越快越好。还有你马上写份折子,详细说明我中毒的情况,告诉父皇,我还需要两天调养时间才能痊愈,然后入宫交给张之用,你回去吧,”羿景文又吩咐。
“是,下官告辞。”肖天木回答后,提起药箱退出了雍王的卧房。
“来人,”羿景文叫到。
守在门口的他的心月复太监卢野听到声音,推门走了进来。
“洛邑有什么消息?”羿景文问。
“人已经来了,现在还没入府,等候在府外。”卢野低头回答。
“先安顿住他,现在风声紧,过两天再让他入府。”羿景文吩咐着:“明天,宫里可能会来人,你盯紧了,看看来人出宫后都干什么了、见什么人,不要漏了。”
“是,王爷。”卢野低声回答。
“叫那个厨子自行了断,然后去刑部报案,让刑部来人彻查现场。本王从现在开始养病,除了宫里来人,其他一概不见。”羿景文走到床边,月兑下外衣,顺手一仍,自己躺到了床上。
从昨天开始,他就米水不进,活生生把自己折磨的胡子拉碴,面色惨白,眼窝深陷,和一个刚刚中毒的病人没有两样。
雍王羿景文和平王羿景夙之间的皇嗣之争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