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你们的,”羿景宸眉头一挑,毫不避讳,笑嘻嘻说出了一个谁都明白的事实:“自相残杀。”
“对了,提醒你们,如果有下次,记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羿景宸十指相扣,略一用劲,指节间发出了“卡巴卡巴”的响声,和他白皙漂亮、清秀斯文的脸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殷实淡淡地说,他的脸上甚至带着清晰可辨的微笑:“二皇子何其有幸能将你收至麾下。”
“三皇子何其不幸,麾下不都是你这样文武全能的高手。”羿景宸长叹了一口气,眼神看向了楚光耀,意有所指。
楚
光耀明白他们冷嘲热讽的话,句句指向他,男人心中郁结的愤恨无处发泄,只能一下一下用手狠狠地匝墙,不一会手上就顺着手缝“滴滴答答”流下了殷红的鲜血。
“殷实,你还有瞒着本王的事情么?”羿景宸话锋一转,清风细雨间乌云压头,牵起了阵阵波澜。
羿景宸用意何在?他还知道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问?
殷实警觉的眼神牢牢看向了年轻、沉稳、机制的靖王。
从刚才开始,他的心里就紧绷了一根弦。
即便自己被抓了,预期中耳边震天的呐喊并没有响起。周围寂静无声,连平时的鸡、狗都偃旗息鼓,安安静静地回窝了。
肯定哪里出差错了,殷实的心脏“突突突”狂跳了。
但是。他还心存一线希望:“靖王爷神机妙算,我哪里还能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王爷?”
“说的好,”羿景宸“啪”的一声拍响了桌案。豪气冲天:“就凭这句话,本王答应你,只要你诚信诚意投诚本王,本王放过你。”
“来人,拿酒来。”他冲着军营外大喊一声。
片刻之后,两个士兵一个抱着一坛酒、一个用木托托着几个碗走了进来,他们把酒放在了大帐正中。自行退出。
羿景宸健步走到酒坛边,一手轻轻一提,举起一坛酒。揪下裹着红绸布的盖子,“哗啦啦啦”倒满了三碗。
张晋一手端起一个碗,分别送到了楚光耀和殷实的前面。
羿景宸端起最后一个碗,走到两个人面前。
“来吧。为了。为了什么干杯呢?”他停顿一下,略作思考,调皮地一笑,狐狸眼里充满了好奇:“为了你们的希望吧。”
说完,他的脸色“嗖”的一下变得无比冷峻,像结了冻的城墙。
楚光耀和殷实谁也没有弄明白这个年轻人的真实想法,谁也不敢贸然喝下手里的那碗酒。
羿景宸不再徘徊,他举起一坛酒。直接对到嘴边,“咕咚咚”一口气狂饮。张大的嘴、蠕动的喉咙甚至来不及全部接纳迫不及待涌出酒坛的酒水,就有一部分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醇厚的酒气立刻弥漫了整个营帐,熏傻了两个还端着碗的男人,更熏红了那个抱着酒坛一饮而尽的豪迈青年男子。
羿景宸大喊一声:“更为了一网打尽!来人,把他们两个带下去。”
说是带,殷实已经被绑的结结实实的,自然又被士兵推搡着出去了,楚光耀随时自由之身,士兵对他也很客气,可他的待遇似乎也是暂时失去了人身自由,被一路挟持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反锁到了屋内。
羿景宸精神抖擞地走出营帐,以营帐大门为分界线,来到门外的他,立刻成了摇摇晃晃的酒鬼,红着脸,张牙舞爪,乱喊乱叫。
“来人,扶本王回府。”他的嗓门几里地之外都能听到。
“王爷,县衙的官兵还没到,我们这个时候走了,粮仓就空了,万一有事怎么办?”张晋好说歹说的在一边劝着。
“胡说!本王亲自监督,粮仓已经全部封存好了,朗朗乾坤下,谁敢抢劫这里,不要命了么?”羿景宸的嗓门更大了,脖子上的血管清晰地凸起,将他激动狂躁的情绪彰显无遗。
“王爷,”张晋冒着被责罚的危险,苦口婆心的继续劝着。
果然,醉酒的羿景宸被他一而再的冒犯激怒了,扬手一个嘴巴子,直接呼到了张晋的脸上,发出了“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张晋的半张脸上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手印,脸慢慢肿了起来。
“还说不说?还说不说?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本王宰了你!”羿景宸嚣张跋扈的气势越来越盛,眼珠越来越红。
“你们,都随本王回府,而你,”他站在粮仓门前,一把推开张晋,高声呵斥:“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看守粮仓,直到官府的增兵到来为止。”
羿景宸的身子左摇右晃,几乎站不稳,可他的手四处舞扎,喉咙还在狂吼:“不出事的话,本王重赏你,出事的话,嘿嘿,别怪本王心狠手辣,拿你的狗头祭祀谷神!”
话音刚落,羿景宸的身体像一根歪倒的木棍,“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醉了,睡着了。
靖王府几个侍卫涌上来,左搀右扶,前拉后推的,抬着羿景宸走出了粮仓,又临时从路边叫了一顶轿子,把他们的主子抬走了。
就在他们这一堆人轰轰烈烈演着醉酒、打人戏码的时候,距离殷实被抓正好半个时辰。
粮仓对面的一座二层酒肆里,几十个手握钢刀利剑的高大男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幕。
当羿景宸被台上轿后,为首的一个男子回头冲着自己的伙伴说:“看来,羿景文派到粮仓里的人已经把羿景宸灌醉了,等靖王府的侍卫离开。我们马上杀进去,记得,每个人找到一个粮仓。点燃炸药后就可以离开了。”
“还有,”他阴毒地看着每个人:“千万不要被俘,万一被俘了,”他低头看看领子口,在那里,每个人都藏着一枚药丸,吃到肚子里。立刻毙命。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也无需再说。
“明白。”整齐的声音低沉地回荡着他们所在的屋内,壮士扼腕的悲壮气概和英雄末路的悲壮人生浑然天成。造就了他们身为死士的惨烈命运。
此时,天色突然一暗,夹带着“呜呜呜”声音的狂风骤然刮过,掀起了漫天尘土。飘落的树叶随风上下飞舞。天地之间混沌无比。
领头人的那个男子,正是凌烟他们在崔城见到的掌柜的亲弟弟,名叫何平。
“何统领,变天了。”何平身边的一个人指着窗外说。
“老天都向着我们,本来看守的人就少,这大风一刮,他们肯定都钻进屋子里去了,我们马上行动。记得,自己的任务完成后。城东十五里的老地方汇合。”何平一挥手,自己率先从窗子里跳下了楼。
就在狂风乍起的时候,张晋捂着嘴退进了粮仓的大门之内,他走进了关押殷实的那个屋子,准备陪殷实看一场好戏。
没人知道,羿景宸的卫队撤走了,粮仓内隐藏着另外一支更为神秘的队伍。
曾经以身为饵的顾珺竹此时此刻,大摇大摆坐在“暖心窝”里,和城内几个年纪、家世和他相仿的公子少爷一同饮茶。
他面带雍容,谈吐风趣,举止高雅,受到所有人的喜爱和羡慕。
顾珺竹需要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所有人给他证明,顾家二少爷是个良民,从来不会跟官府为敌过,从来不会和黑道联手,更从来没有和不法勾当有任何牵连过。
至于他背地会干什么事,天知地知他知他知,除此就没人知道了。
那个他知,自然是醉酒的羿景宸了。
何平带着自己的手下,小心翼翼走进了粮仓。
满目尘埃之中,一排用于庆祝粮饷入库的锦旗已经七歪八倒,场面颓废凄凉,几十个硕大的粮仓周围,空无一人。
何平大手一挥,几十个手下分散开了,每人奔向一个粮仓,转眼之间,他的周围空荡荡的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风声也一点点变小,随着半空中尘埃的消失逐渐消失了。
整个粮仓内寂静无声,只有一闪而过的来回快速移动的身影。
何平成了一个中心轴,他无言地站在那里,等着美好结局的实现。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甚至三炷香的时间也过去了,何平依然依然孑然一身,站在空旷的场地中间。
他的头上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显然,他已经发现了问题,手下的人全部出去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回来。
他成了孤家寡人。
暮然,耳边响起一阵凄凉的乐曲,伴着委婉哀怨的歌声,粮仓的中心粮库走出一个英俊潇洒、白衣长发的男子,他边走边吹着长笛,宛如仙人下凡,在何平的眼里竟然变成了一副虚无缥缈的画卷。
那个男人越走越近,在距离何平仅有一丈远的地方,终于停止了奏乐,抬起了温润的面庞,一双狐狸似亮晶晶的双眸愉悦地看着对手。
“是你!”何平惊叫着。
看见这张脸,他知道大势已去了,一片死寂般凝结不散的悲哀团雾,深深地刻在他心头、他的脸上。
羿景宸如花样的面庞清晰的出现在已经散去尘埃、霞光乍现的场地中。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何平的脑袋如铅般沉重,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贵国二皇子真的很繁忙啊,连我凤汐国的事情都要操心,身为凤汐国的六皇子,我很惭愧啊!”羿景宸的手一抬,长笛如利刃般飘向了半空,插在了场地正中央一个高高竖起的旗杆上。
“嗖!”的一声,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冲向半空,绽放出的璀璨像一颗划空而过的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慢慢消失在天宇之中。
“啊啊啊啊,”连绵不绝的呼喊声从粮仓的四面八方传来,墙头上、粮仓的顶层,数不清的手持各种兵器的精兵强将,摇旗呐喊!
何平成了天罗地网中的猎物,成了无数刀枪剑戟的靶心!
他仓皇的环顾四周,一个、两个、三个,慢慢地,他的手下,分别被人押解着,垂头丧气的聚集在了他的周围。
他的意识像一盆泼洒到地上的水,没有边际的扩散着,直至全部浸道地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羿景宸潇洒的、微笑着站立在那里,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白衣白裤映衬他唇红齿白间的桀骜气息,凭空增添了令人胆战心寒的敬畏。
“你们如何知道我们的计划?”何平声嘶力竭,他不相信自己预谋已久的计划竟然被消灭在无声无息之间。
“我没有啊,我只是不小心抓到了两只信鸽。”羿景宸无辜地拍拍脑袋,装出纠结的样子:“我还见到了一枚玉佩,又到崔城逛了逛街,认识了一个玉器店的掌柜。”
“不过,”他双手一摊,高深莫测的问了一句:“这些之间,会有联系么?”
这时,张晋带着殷实走了过来,站在了他们之间。
“你们,认识么?”羿景宸左右看了看,脸上绽放出了温柔的笑容。
“如今围住粮仓的人是谁?”殷实抬眼看着羿景宸无邪的眼睛,心服口服的问。
“隐龙出谷,龙飞凤舞。”羿景宸仰起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温柔地回答。
“你,你竟然能动用隐龙谷的人?”殷实脸色刷白,没有一丝血色。
“区区一个隐龙谷?很吓人么?”羿景宸天真地问,仿佛他是一个从小到大隐居世外的人,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一样。
“哈哈哈,”殷实凄惨的笑声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成了何平心中瘆人的哀嚎!
“你什么时候被他们抓住的?”何平不解的问。
“你们为什么又晚出现了半个时辰?”殷实漠然地问。
说
什么都已经晚了,两人只是想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
“你抓到了两只信鸽?”何平不敢置信的问着,他终于明把刚才羿景宸说的那些话的意思连接到了一起了。
是羿景宸动的手脚,他去了崔城,去了自己的老穴,去了二皇子以为很安全的,位于两国交界处的皇子府邸。
“你怎么知道的?何平尽管已经入行尸走肉,可心里的不甘仍让他想在死之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羿景宸右手一样,一个闪亮的东西划空而落,掉在了他的脚下,是一枚刻有“南”字的玉佩,他安排人仿照原物重新雕刻的。
“是你,那天我们袭击的人是你!”何平面如死灰,他明白了一切。
最重要的是,他明白了二皇子的计划已经落空了。
何平平静地一笑,突然长啸一声,然后低下了头。
和他一样,所有被俘的人都低下了头。
片刻之后,乾东国的人全部倒地,无声无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