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这位便是云妃娘娘吗?说来我们之前倒也是见过的,只是云妃……这个名字为何让雀儿如此熟悉呢?”
渺仙……哦不,现在已经知道她是云妃娘娘了。
她俏生生立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我和魏仁义,虽只随意往那里一站,却又说不出的端庄。
魏仁义道:
“也只雀儿你们,被我圈在家里,不曾在这京都真正上流的圈子里走动,只看到魏家大院里的四角天空,故而不知道云妃娘娘的大名。在京都,你可以不知道谁是太后,但若是没听说过云妃娘娘,那可真是孤陋寡闻了!娘娘她……”
魏仁义好像要跟我说云妃当年的光荣事迹,可是话到了嘴边上,却又被他活生生的给咽回去了。不知因为什么,反正魏仁义对云妃的事情,不再多言了,也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
云妃道:
“雀儿妹妹,往事休得再提了,以后……就更没有提的机会。你我本就在那灼灼红尘之中相逢,与我跟魏大人在深宫孽海相识不同,切莫因为什么云妃而生分,你还叫我渺仙吧。”
说完,她便引着我们到楼船里面坐了。
既然已经知道这花船是渺仙从京都驾到海州的,那么那些繁复的花纹、雕镂,就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了。小女儿家喜欢这些,花哨一点无可厚非。
渺仙微微一笑,命手底下的丫鬟给我们奉茶。
不过一个妃子手下的丫鬟,应当叫做宫女吧。
我这人大大咧咧,又是从后世穿越而来,不懂许多古代宫廷上下级之间的规矩。渺仙叫我喝茶,正巧我还有点渴,所以我接过茶来大大方方的就要往肚子里灌。
魏仁义在下面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角,看他的眼神我明白了,敢情这贵妃娘娘赐的茶,就是跟你客气客气,是不能真喝的。
见到了魏仁义的小动作和我那些微的尴尬,渺仙便笑着带头喝了一口茶。
她本就是绝世的佳人,无论是姿色还是气质,比起我来都更胜了一筹,尤其难得的是她虽然久居深宫,但身上却有着一种山中精灵云中仙子的空灵之气。
而我虽然身处于魏府这个相对来说比较安宁的环境里,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跟渺仙一比,就连我自己都感觉自己俗不可耐。但是没办法,这个世界上大都是俗人,俗人终有俗人的活法,也不能因为这个人沾了点俗气,就把他脑袋砍了放血不是?我还是就这么俗着吧。
“雀儿妹妹,姐姐已然说过了,千万莫要拘谨,也莫把我当成什么云妃娘娘,我也不稀罕这种尊敬,只当我是你的姐姐,便像那一晚一样。”
说到这里,渺仙便不再往下说了。毕竟那个晚上我们做的事,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是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也都做了,而且我们两个还都很有感觉呢。
渺仙含着笑看着魏仁义,眼神中隐隐有一丝挑衅的意味,而他们互相挑衅的媒介自然就是我了。魏仁义不想让我喝,是怕怀里宫里的规矩让渺仙不喜,而渺仙非要我喝这杯茶,则是要表现她跟我的情分。
“罢了罢了,反正这也不是在宫里,那些规矩倒也不必那么看重,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我欢天喜地,这一路上我的口早就渴了,到了渺仙这里能喝上一口水,可以说是顶好的事情,所以我滋滋喝水,不愿说话了。
渺仙问魏仁义道:
“你这趟出来前,皇上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魏仁义一愣,脸色骤然就变了,竟有些……白里透红。
“这……圣上只是嘱咐了我一番,教我来了之后要孝敬长辈,不可仗着宫里的权势欺男霸女,还让我可多带些家人出京,毕竟京都虽好,却闷了些……云妃娘娘是圣上的枕边人,这些事情,娘娘又何必问奴才我呢?”
渺仙拍了拍手,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魏仁义啊魏仁义,宫中人都说你是皇上的忠犬,朝廷上的人也都说你忠心不二,可是他们错了!都错了!魏仁义,你就是怕了,是也不是?”
她轻松写意,依旧高雅,依旧超然物外,就好像整个世界的存在与否都不重要一样,她只是一个看客。
可她却提出了一个及其尖锐的问题,将魏仁义难住了。
“好吧,云妃娘娘,我确实怕了。不够圣上是真龙天子,身上有天赋龙威,莫说我魏仁义小小的一个太监,便是那些封疆大吏,抑或蛮国胡国君主,他们闻龙威也不甚颤栗,诚惶诚恐……”
没等魏仁义说完,渺仙便又打断了他,冷笑道:
“魏仁义,这里没有外人,雀儿虽然还不知道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她聪慧得紧,便无人告诉她她也猜得出来的。我知你为什么在我面前还惺惺作这副忠犬之态,无非是怕嘛,怕他……不过我告诉你,你现在不用怕了,再也不用怕了……”
渺仙说到再也不用怕的时候,魏仁义的眼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他头上的血管也蹦出了两条,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让他情绪瞬间极大变动的事情。
而下一刻,我也想到了。
魏仁义并非对皇上真的忠诚,他是惧怕皇上惧怕到了骨子里,所以不得不开口就给他的圣上歌功颂德。而现在云妃……也就是渺仙,她亲口对魏仁义说他再也不用怕了。
一个人永远都不用怕另一个人,有两种情况,一个是这个人的实力已经凌驾于那人之上,视他如蝼蚁,所以再也不用怕了。而另一种情况,就是以前一直欺压他的那个人,现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魏仁义惊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圣上他到底怎么了!”
渺仙冷笑道:
“呵呵!魏仁义,我驾着花船来海州,可并非是向你通报那糟老头子的消息的,我的来意……你清楚得很。不过既然你问了,念在我对你的一片情分上,我便告诉你。老东西死了,用你们这些忠犬的话说就是他驾崩了!我还可以告诉你,不是正常死亡,是他杀,是他身边的李公公干的!”
听到皇上死了,而且是李公公干的,魏仁义顿时大惊失色,竟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我慌忙扶起他来道:
“相公,怎么了?”
可是魏仁义已经黯然失神了。
“李公公……他跟我一样,也是圣上的心月复,在圣上心里的位置仅次于我,也受圣上恩宠颇多,想不到……想不到他竟做出这种事情来,竟敢行刺圣上!”
那边的渺仙还在冷嘲热讽着:
“这有什么奇怪?糟老头那样对你们,莫说杀了他,便是你魏仁义去将他千刀万剐了我都不稀奇!再说那小李子,本就是七皇子的人,是七皇子幼年就安插在糟老头身边的奸细,我早便提醒过你们放着他,可是你们偏偏不信,这回吃到苦头了吧?不过也好,若不是这样,糟老头也不会死,世界也不会这么快就清静下来。”
渺仙的语气里,对皇上的死没有一丝悲伤,反而多是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就差说皇上死得好死得妙了。
这种幸灾乐祸的话在别人嘴里说出来都会令人生厌,但偏偏从渺仙嘴里说出来,非但不惹人生厌,反倒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因为渺仙她就像是一个不惹一点红尘的云中仙子,低着头,嘴角挂着玄奥的微笑,藐视人间的芸芸众生。
无论众生是悲是喜,仙人的嘴角永远挂着好看的微笑。
魏仁义叹了口气,又问道:
“既然圣上驾崩了,为何我在海州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你身为圣上的嫔妃,不去感业寺出家为尼,也没有子嗣,不会被选为太后,你怎么到这来了?”
渺仙道:
“自然是糟老头子放我到这来的了?”
魏仁义的眉头皱了起来:
“圣上他……为何会放你出宫去,这不符合咱们天朝一直以来的规定啊?”
我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渺仙……云妃娘娘可以说是人间绝色,圣上不忍她香消玉殒,枯守年华,放她出宫来也不难理解。”
渺仙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告诉了我们,我猜的是对的。
“魏仁义,糟老头死了,七皇子上位,现在整个天朝都在震动,一切的权力都在洗牌。只因糟老头死前做了安排,又因海州偏僻,所以你才能过上这几天安生日子,不过也安宁不了多久了……我这一次来,是最后一次走在天朝的土地上,我想让你跟我一起走,哪怕你有三个夫人我也可以一起带上,你愿意吗?”。
不知为何,一向视人间万物为蝼蚁浮云的渺仙,眼神中竟有了一丝期许。
不过魏仁义没有犹豫,他坚定的看着渺仙的眼睛,毅然决然道:
“你回国去吧,我不愿意。”
渺仙点了点头,眼神中的期许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赏。
女人对男人的欣赏。
“你依然维持了自己的风格,若不是我知道你的秘密,还真以为你是个太监了呢。”
说完,渺仙便捧起了茶,送了客。
在我们临下船的时候,渺仙说:
“前路凶险,魏仁义,雀儿妹妹,珍重吧。若有那么一天,整个天朝都容不下你们,可以来找我。”
说完,她没有一丝留恋的转头就回船上去了。
云中仙子,对红尘纵有雅兴,离开时也不会有一丝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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