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魏仁义,看到那只骷髅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两腿发抖。
那就更别提,没怎么见过大风大浪,还经常险些就在小阴沟里翻船的大夫人和二夫人了。
二夫人看到那只骷髅头之后,第一反应并不是十分在意。因为子书一剑的刀工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了这个骷髅头摆放在那,完全就没有磨损的痕迹,不像是被生生从人的脖子上砍下来的,倒像是用某种玉石,以极高的工艺打磨出来的工艺品。
可是当我和魏仁义已经确定了这个骷髅头,是人骨头,是子书一剑从人家头上砍下来,而且还把这个骷髅头上所有的皮肉都用剑削了去,就连人家嘴里的蛀牙都不放过的时候,二夫人才算是反应过来这是多么恶劣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所以二夫人嘎地一下,美丽的头颅往后一仰,就这样简单粗暴的晕过去了。
这倒也不失为是一种幸福。
而大夫人虽也害怕得紧,以至于脸色苍白,两腿发抖,但她毕竟胆子大些,见识也多些,流落江湖的时候,也未尝没有见过真正的尸体,所以还算应付得来。
魏仁义叹了口气,将盒子盖了起来,总算是把那个不知道是艺术还是残忍的骷髅头给收起来的。然后他先压抑住了自己心中的恐惧,以一种和蔼的态度对大夫人道:
“花儿莫怕,无事,只是一剑他太顽劣,跟我们开了一个不太合时宜的玩笑罢了。竹儿好像有些乏了,你先带她回房休息吧,你是姐姐,要多照顾妹妹。”
我惊异的看着魏仁义,想不到跟他啪了这么久,我竟还无法完全了解这个男人。我原以为我跟他已经到了他知我深浅,我知他长短的地步了,可这个男人到了现在却依旧能给我惊喜。
果然人心是世上最奇妙的东西,不是简单的长短、深浅、粗细、软硬、松紧就能衡量的。
魏仁义竟能这般一本正经的不要脸,着实令人惊叹!
什么一剑太过顽劣,一个从我认识他就没见他笑过,连感情都没有的木头,他顽劣?他老胳膊老腿的玩的动吗?恐怕他人生中玩得最开心的一次,就是把自己爹妈宰了吧。什么竹儿有些乏了,更是扯淡,他刚才吓晕过去的时候,我们可都在边上呢!
至于姐姐要多照顾妹妹,呵呵!
不过不管怎么样,魏仁义余威犹在,再加上他位高权重,所以大夫人被他安抚了一番之后,倒也不那么怕了,带着二夫人便回房休息去了。
而她们走了以后,魏仁义的脸色也就变了。
有惊恐,有疑惑,有失落,还有这一点点的不安。
不过归根结底,魏仁义的脸色阴沉下来了。
“雀儿,你怎么看?”
我道:
“我用眼睛看。”
的确,这个时代没有迅雷,也没有快播,我也只能用眼睛看了。
魏仁义皱着眉头道:
“一剑那孩子,虽然性子异于常人,但我知道他行事素来稳重,断不会跟我们开这样的玩笑,可是他又确实把骷髅头送来了,这又是何意?”
我道:
“相公,具方才那位侠士所说,这骷髅是一剑从京都寄过来的,京都嘛……能发生争执的地方,也就是皇宫了。”
魏仁义皱紧了眉头,又仔细琢磨了一番,最终道:
“我还是想不通。”
我叹了口气道:
“这世上的事,大抵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喜随缘吧,若真是通天的祸事,想它真的到来之时,凭我们两个的力量也是无论如何也阻拦不住的。”
正说着,却有人来驿馆见我们了,不是别人,正是这海州的知府。
知府在下人的引路下,来到前厅,小人便来通报了。
海州知府在这个时候来了,魏仁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海州知府来了,却是不得不见,严格来说他的品级还要大于我,虽说我在皇上身边当差,却绝不能恃宠而骄,雀儿你且随我见他吧。”
我点了点头,于是我们便一起出去,脑子里想的都是海州知府今天不知道又是来说什么事的,应该如何应付。
可是这一回海州知府却是来说正经事的。
他自己当然没有什么正事找我们,一来他一个快被朝廷遗忘的官员,跟皇上身边的红人根本就没法比。二来呢,他却是个三八的性格,每次来说的都是家长里短,鸡零狗碎,让人厌烦得紧。
可这一次,他却是来给别人传话的。
虽然他没什么正事,但是传话那人,找我们却有要紧的事情。
“……事情大抵就是这样,打京里来了一位大人物,却说是魏公公和三夫人的故人,今次来是有要事相告,所以让下官告知魏公公,无论如何也要去见她一见。她现在便在海上,坐着楼船呢,楼船一会便要拔锚起航了,确实要请魏公公和雀儿夫人到船上一叙。”
魏仁义皱紧了眉头。
“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我又叹了一口气。的确,这个时候确实不怎么好,不说我们刚收到了子书一剑寄来的骷髅,吃了一惊,揣测京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是今天的天色……也有些不宜会面了。
魏仁义想了半天,转过头来对我道:
“雀儿,京都之中,我却有不少相识,颇有一些,我们有共商宫中之事,而今不知来的是哪一位,想来是身上有公干,不宜暴露姓名,你且随我去吧。”
我道:
“他说认得我,可相公你好像没有给我介绍过你的同事,唯一见过的就是蔡公公,莫非是他来了?”
魏仁义苦笑道:
“蔡公公在宫中,专管给圣上倒洗脚水,盖因圣上龙体金贵,唯有蔡公公倒的洗脚水温度才正好,不会烫了些也不会凉了些,他却是不可离宫的人物,毕竟圣上不能有一天不洗脚啊……不过若是他还好,要是别人……”
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去上一趟的,因为那人是从京都来的。
而京都对于天朝来说,就是一颗在不断跳动着的心脏,它上面一点毛细血管轻微的变化,就足以影响钮币大帝创立的天朝这个庞然大物了。
海州知府带着我们,来到了他所说的,那位从京都来的大人物做的楼船。
到底是不是大人物,其实我们不得而知,因为对于海州这样一个偏僻地方的知府来说,只要是京都来的都是大人物。
一般来说,官员的轿子、楼船,都是青色,而宫里的一切物事都是明黄色,可这座楼船,整体色调却呈粉红色,上面还雕了好些的花,还有丝绦点缀,彩色灯笼,竟像是女子的花船一样。
魏仁义皱了皱眉。
“雀儿,今次我们要见的,可能真是京都来的大人物了。”
我道:
“相公,何以见得呢?这船,既不是蓝色,也不是明黄色,只是淡粉色,按理来说是平民才用的颜色,京都里哪家平民能让相公你都这样忌惮呢?”
魏仁义苦笑道:
“若真是平民倒好了,可是她既说认识你我,那就定不是平民了。而为夫我平日里都在深宫,身边并没有女人,便是出了宫也只亲近你们三个,哪里有其他女人?若说宫里真有女人,出得宫,还驾得起这么大的楼船,她是什么身份……雀儿你不会不懂吧。”
魏仁义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又怎能不懂呢?
归结起来不过四个字——王的女人。
“就算是圣上来了,要割你那个……雀儿也和你一起面对。”
魏仁义一愣,然后一边哭笑,一边叹气道:
“雀儿莫怕,这事儿……圣上知道,倒不必瞒了他,与这天下相比,裤裆里的玩意儿简直不值一提,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
于是魏仁义带着我,踏上了楼船。
楼船里不知点了什么熏香,香气袭人,却又不似暮鼓晨钟一般,让人昏昏欲睡,反而是让人的头脑更加清明了。
估计这香中含有某些珍贵成分,能集中人的精神。
闻到了这熏香,魏仁义的眉头又皱了三分,脸上的表情也复杂了许多,最终还是叹道:
“唉,想躲的终究躲不掉。雀儿,不必想了,这熏香,便是宫里也不多见,皇上的御书房也无,只她一人有罢了!是她来了,不必拘谨,径去拜见吧。”
听魏仁义说这熏香是属于宫里的某个人,我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我只是觉得这香味十分熟悉罢了,可又有些陌生,估计距离我上次闻到已经有段时日了。
而听到魏仁义说话,香味的主人也变出来了。
真个是:
含笑人新处处新,
香肌如雪鬓如银。
一宿风流虚鸾凤,
丽春院上渺仙君。
不是别人,正是我从魏府离家出走时,到丽春院,曾虚鸾假凤,春宵一宿的渺仙姑娘。
现在想来,这么标致的人物,如此超月兑的人才,不出自宫里又能来自哪里呢?
毕竟每一朝的糟老头子们,都以老牛吃这种级别的美人为乐。
魏仁义面露了一点尴尬之色,显然他跟这位渺仙姑娘,也可能是渺仙娘娘,有些我们别人不知道的情愫。
见她出来了,且面上含笑,魏仁义忙道:
“雀儿,快见过云妃娘娘。”
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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