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卫衍随着晏娇娆来到她所说的有趣地方时,高大的身子僵了僵,看着眼前这一片闹哄哄的人群,面无表情的看向晏娇娆。
“你确定没带错路?”
“当然没有,这朝歌城我可是自幼熟悉的。”晏娇娆笑嘻嘻的说道,丝毫没有觉得来这儿有什么不对。
其实也确实没有什么不对的,只是放在此时此刻,就有点怪异了。
朝歌城主城门在东边,吕国皇宫便是在西方,议政殿大门恰好东面,每日可见太阳升起,因此连带的,南街和北街都并不喧哗热闹,大多都是皇亲国戚住的地方,寸金寸土。
而晏娇娆带卫衍去的地方,也并非是什么景致优美的地方,而是东街的闹市区,这条街中鱼龙混杂,除了普通的胭脂水粉布料店,一些赌坊青楼也多不胜数,算是城中最乱的地方。
卫衍沉默了一会,才道:“二小姐不觉得,你一个女子来这边不太适合吗?”。
“为什么女子来不合适?”说着,晏娇娆看看四周:“这里也有很多女子啊,二公子,你这是在小看在下么。”
……身份完全不一样好吗?
卫衍动了动嘴角,终究没说什么,其实,他也想看看晏娇娆想做什么,且说,他也不是一个古板之人。
晏娇娆见他不反对了,方才满意的笑了笑,眼神发光般盯着不远处一座华丽非凡的四层阁楼。
这个地方她其实很早就想来了,只是一直碍于身份和吕皇,出宫不易,行动不便,才从未进去看过。
毕竟,这座楼,算是所有纨绔子弟的所爱了。
卫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那镀金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留仙楼,风骨灼灼的笔迹,自成一股大气,端看便是出于名家之手。
“留仙楼?”
“没错,留仙楼,神仙来了也会流连忘返的地方,这是朝歌城最好玩的地方,里面可是什么都有的。公子想要知道什么,这里面,说不定也有。”晏娇娆点点头,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就笑着率先走了进入。
卫衍自然听过留仙楼的名字,但他一贯对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不感兴趣,见晏娇娆已经闪了进去,皱了皱眉,这才也跟了进去。
这边,看着已经消失在门口的两人,月浅栖蹙眉,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四周暗处的暗卫,想了想,看向一旁的白景。
“留仙楼是谁的?”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这楼暗处暗卫太多,断不可能飞到楼顶爬窗,且这楼里江湖人士也很多,很容易被发现,我们只能走大门了。”白景淡淡说罢,骨骼修长分明的手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半脸面具,他在自己脸上比了比,勾唇笑了笑。
月浅栖对他变戏法似的动作微微一愣后,才反应过来,看向街道旁某个买面具的小摊,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卫衍没见过她,但晏娇娆见过,而白景,月浅一向不确定他的行踪,不过见他这样,卫衍指不定也是见过他的。
“面纱。”白景突然道,手中又出现了一个淡紫色的点翠面纱,他向月浅栖眨眨眼,魅人的凤眼微微上挑。
月浅栖无语,总觉得他像是算计好了一样,面具好说,但这周围,可没有卖女儿家的面纱的。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白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一边倾身将面纱亲自给她戴上,一边低声道:“不用乱想,这是我刚才问路边的姑娘要的,呃,还不用钱呢。”
“……”月浅栖凉凉的看着他,拍开他的手自己系好后,才嘲讽的看了他一眼,开口:“公子真是好人缘,这副皮囊,不好好利用确实可惜了。”说罢,转身快速闪进了留仙楼。
白景看着月浅栖的背影,被她又拍红的修长手指抚了抚脸上的暗色面具,妖冶一笑,慢条斯理的走了进去。
留仙楼说白了,其实就是把所有吃喝玩乐都聚集在一起了罢了,这里不论贫贱皆可进,但这里的东西,却不是所有人都能买的起。
晏娇娆没来过这里,却是对这里很熟悉一般,踏着红色绣花鞋,直向三楼跑去,身子灵巧的穿梭在混杂的人群中,完全忘了卫衍在后面一般。
卫衍也觉得自己被遗忘了,身上散发着一股冷气,让周围的人均不敢靠近,生生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留仙楼的第三层楼,是一个盛大的赌馆。
看着旁边兴致勃勃的女子,卫衍淡淡开口:“你会玩?”
“不会。”晏娇娆一笑,继续道:“但你一定会。”
“你查过?”卫衍看向她。
“彼此彼此,且兵法有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晏娇娆没想过隐瞒什么,毕竟各国皇子,除了要时时刻刻盯着自家的哥哥弟弟,还要盯着他国。
卫衍也没否认,感受到外头的暗卫呼吸,不仅问道:“在下有个问题,二小姐今日明目张胆的与我会面,又毫不避讳的来这留仙楼,就不怕让你的父君抓到把柄吗?”。
他的父君,可并不待见她吧。
“抓到又如何?他能奈我何?”
只要不是吕皇亲口下令杀她废她,许易,终究只是一个皇夫,再则,她今日的目的,可不止于此。
想着,晏娇娆眼里划过一抹冷光,转瞬即逝。
听她如此不屑胆大的话,卫衍勾勾唇角,眼里划过一抹欣赏,没在说话。
而晏娇娆也像是不在意一般,好奇的在人群中看了一会,便玩开了,学习能力,让卫衍挑挑眉。
要知道,赌这一行,虽看着容易学,但其中的手法,却不是普通人能猜透的,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会输得倾家荡产,而有的人,却能一夜暴富。
卫衍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他那些年在边境的城池中驻守,可没少玩这些,那儿的人,也不似这主城中的人这般小打小闹,在那里堵的,不是钱,是命。
“你这里为什么没人?”晏娇娆看着角落里坐着的白净男子,疑惑问道。
男子一身青衫,面容清秀,只是眼睛上蒙着一条黑色绸带,静静坐在角落,在他面前摆放着一个长行桌案,上面摆放的东西亦是最普通的赌具。
晏娇娆看他们模样似乎是个盲人,心里更加疑惑。一个盲人开赌局,不怕被坑吗?而这么容易坑别人的地方,却没有人来。
真是怪哉。
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就在晏娇娆以为他不想搭理自己时,才听他慢慢开口:“在下这里,不赌俗物。”
“不赌俗物?那你这儿赌什么?”晏娇娆好奇了起来,看着他桌子上的东西,却看不出与其他桌有什么不同。
男子又是不语,过了半响才道:“阁下让出自己的一个物件,若赢了在下,物件归在下,而在下,给阁下一句话,反之,自然如此。”
这回,轮到晏娇娆说不出话了,也总算明白他这儿为什么没人了。
他当别人是傻子吗,白白将东西送给他?
“怎么赌?”卫衍淡淡开口,高大的身子站在晏娇娆身后,恰好将路过的人替她挡了住,他从手上褪下一个玉扳指,放在桌子上。
晏娇娆看着那明显价值不菲的扳指,磨了磨牙,盯着对面的男子。
男子顿了顿,伸手在桌子上模索了一下。
他的手非常白皙,也非常瘦,透着一种不正常的病态,只见不知他在那儿按了一下,桌子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棋盘,棋盘上面有着数十个木头人,形成一个局,明显已经是下了一半的。
“这盘局由我下,那么阁下觉得,这盘,是左边输,还是右边输?”男子笑了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将那玉扳指握着了。
晏娇娆瞪大眼,嘴边的“无耻”二字差点就月兑口而出,哪边赢哪边输,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这简直就是在明抢!
卫衍也愣了一下,古怪的端详了男子片刻,目光看向那棋盘。
这分明,是个死局。
“两位,可分别答一次。”男子又开了口,语气平缓,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晏娇娆咬了咬牙,目光也看向那棋盘,这一看,再次无语了。
“要不我们一人说一边?”晏娇娆勉强笑道。自己有这种德性的子民,她也很尴尬。
卫衍没说话,看向晏娇娆,神色莫名。
“两位若是说错了,在下依旧会送两位一句话。”男子这时说道。
晏娇娆扯扯嘴角,真想吼一句:谁稀罕!
“阁下不觉得这太不公平了吗?谁赢谁输,不都是阁下说了算吗?若是我们说对了,阁下却说我们说错了,我等也没办法。”晏娇娆道。
男子迟了一会,道:“在下,不会如此。”
“两边都不会赢。”卫衍突然道,幽深的目光看着那男子,如是说道。
“为何?”男子一愣,这一次倒没有慢半拍。
卫衍一笑,看向晏娇娆,笑而不语。
晏娇娆一震,一抬眸,便看进他满是自信笑意的眼里,这还是她初次见他笑,如一把出鞘的宝剑,举世无双。
顿了一会,晏娇娆道:“因为这盘局,不是我们下的,而阁下解不了,所以,谁都不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