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宁的心里七上八下,思绪乱成一团,一进了侯府的门,就有个丫鬟上前通报:“姑女乃女乃带着哥儿姐儿过来拜年了,此时正在正海院跟老夫人说话,大少女乃女乃快点过去吧。”
倩宁只得收拾了心情,点点头道:“我这就过去。”
刚到得正海院的厅堂门口,就听见赵慧爽朗的声音传了出来:“自打临近年关,我就没好好休息过,好不容易熬过了年夜宴和祭祖,今儿回来才是喘了口气,真是千好万好不如娘家好啊。”
又听得田氏的声音:“你这话可不像话,哪有嫁出去的女儿成天想着娘家的,眼见着自家女儿都要出嫁了,还不做个好表率。”
田氏也就是嘴上说说,哪里真是不欢迎赵慧回来了,崔氏等人都知道田氏心疼女儿得很,都很自觉不接话,赵慧仍是嗔道:“母亲真是的,每次一回来都是教导我,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嘛。”
众人听得都笑了起来。趁着这个空当,倩宁提了裙角,轻轻走了进去。赵慧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倩宁:“大侄媳妇,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出嫁女子过年回娘家,在娘家留个饭,只要不过夜都是允许的。显然,倩宁连午饭都没吃就回来,是有些太着急了。
倩宁浅浅一笑:“家母即将临盆,祖母这些时日帮忙操持过年事宜,都是疲倦不已,我也不好叨唠太久,叙叙旧便回来了。”
钟氏这般大年纪还怀了孩子,也着实不易,赵慧早就有所听闻,“你母亲这般大的年纪生产却是不易,可是有请了大夫稳婆?”
倩宁如实答道:“过了年就是生产的日子,大夫稳婆早就请好了,都在府里候着,多谢姑母关心。”
赵慧点点头:“那就好,你早点回来也好,勇儿一来就嚷嚷着要找你,方才不见你,还闹了脾气呢。”
一想起那个调皮的陈勇,倩宁也是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还自庆幸回来的是时候,躲了过去,就听得一个半大不大的男孩声音传了过来:“哎呀,嫂嫂回来了啊,真是太好了,我好想嫂嫂呢。”
说着,陈勇就要扑将过来,倩宁不着痕迹往后退一退:“勇哥儿可是要当心,我刚从外边回来,一身的寒气,别把你给冻着了。”
陈勇没扑着倩宁,撇了嘴一脸不快:“我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不怕冷。”说完又要往倩宁怀里钻。
赵慧哪里看得下去,拧了他的耳朵往后拽:“你嫂嫂刚回来,连口茶都没喝,衣服还没换,你还自去添乱,真是个不懂事的。”又回过头说道:“你也是才回来,先去洗漱更衣吧,雅儿和娴儿跟着梦芊,梦莹去了翠柳阁,要不一会你也去看看她们吧,那两丫头也甚是想念你呢。”
赵慧这是给了个下台阶,让倩宁躲了陈勇,倩宁自是领情,福了福身便道:“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转身离去后,又听得陈勇在后面叫嚷:“娘,我也要去芊姐姐那里玩。”
赵慧呵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都这般大了,也不知道避讳,平日里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陈勇被说得呐呐的,不敢再有回话。
倩宁心里一松,还好赵慧是个明事理的,不然依着陈勇这不依不饶的性子,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好了,竟然惹得陈勇这么喜欢缠着自己,真是招惹了个小麻烦。
虽说赵慧说了让回来洗漱休息,倩宁哪里敢真的在听雨轩歇息了,换了衣服,重新梳了个头,匆匆又往翠柳阁去。
一些时日未来,翠柳阁那个大画室倒是有了变化,原本空无一物,就放了画画的桌椅,现在倒是多了刺绣的架子,布料,还有针线,看来梦芊真是在准备嫁妆上用心了。
只是一想起仁宁说的话,倩宁心里反而是一沉,好好儿的才有点起色,怎么又变成这样。
许是倩宁神色有恙,陈雅关心的问了一句:“大嫂可是有什么心事?怎么进来之后就一直闷闷的?”
现在可不是透露消息的时候,倩宁打起了精神:“哪有的事,可能是刚才娘家赶回来,有些儿疲倦。”不等陈雅再说些什么,倩宁倾了身子,靠近梦芊等人,只见她们正拿了梦芊新近绣的一块手帕,那帕子虽然绣的不算精致,但是那一针一线算是密实,对于一个新手而言已经不错了:“二妹妹手艺见长,才短短数日,已是绣出了一方帕子,想来平日里费了不少心思。”
梦芊听了夸奖也不见笑容,还只是平常淡淡的样子:“大嫂过奖了,帕子都是弄玉绣的,我不过是在上面添了几针线而已。”
梦莹掩了嘴笑道:“二姐姐就是个实诚的性子,哪家姑娘做嫁妆都是自己动的手呀,不过是下人做好之后自己在上面镶个边绣朵花而已。”
陈雅点了点梦莹的鼻子:“这是你的做法吧?可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我可是一针一线自己绣的。”
梦莹被说可是不依的,拉了倩宁的手求证:“大嫂的嫁妆可是都自己绣的?”
倩宁向来是不善女红的,但是按理,除了一些大件的饰物,贴身穿的用的可都是要新娘子自己绣才行,不然也不会才刚议亲就要拘在院子里做嫁妆,倩宁自己时做不来这么多嫁妆的,能帮忙搭手的下人也没几个,所以也有花了银子在外面绣庄买的,不过可是不能说出来,不然立了个不好的榜样,崔氏回头该找自己算账了。
“嫁妆是该新娘子自己绣才是,那才吉利,不然你想,你和你夫君穿在身上的,都是外人做的,心里也该不舒服的吧。”倩宁既没说自己绣也没说别人绣的。
梦芊嘟了嘟嘴巴:“那可不得累死人呢。想来我夫君要是真的疼惜我,也不舍得看我这么辛苦的吧。”
说起李家公子,陈雅更是有话要说了:“昨儿个祭祖,听我那隔了房的堂兄说,李家公子学问做的可好,年前的书院考核还拿了优秀,先生们都说春闱很是有希望呢。看来,咱们莹妹妹一进门就要做官太太了。”
梦莹哪里禁得起这般打趣,红了脸,拧了陈娴一把:“雅姐姐就爱取笑我,且不说华表哥与你青梅竹马,待你那可真是放在心尖尖的,羡煞人也,以后还要与婷郡主做妯娌,跟安王府做了亲戚,可就不得了了。”
陈雅嫁的乃是崔氏二哥的独子崔华,而宋婷议亲的正是崔府当家崔大老爷的儿子崔亮,两人乃是堂兄弟,崔家又未曾分家,进了门可不就是嫡嫡亲的妯娌了么。
陈雅脸上带着微微笑意,轻轻从梦莹手中抽回了胳膊:“郡主乃是金枝玉叶,哪里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比及的,虽是妯娌,却也是差了不少呢。”说完,陈雅的眼中划过一丝的阴霾。
宋婷乃是郡主,崔亮以后就是郡马,确实把白衣之身的崔华和陈雅甩了好几条大街。梦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呐呐的,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眼见着气氛有些儿压抑,倩宁便出声和稀泥:“虽然郡主身份尊贵,但是雅姐儿与华哥儿情投意合,又是家中长辈看着长大的,这份亲昵可不是外人能比的,只要同心协力过日子,自是不会差的。”倩宁说的是肺腑之言,那赵洛岩和连成梅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陈雅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儿过于担忧了,扯出了笑容:“大嫂说的是,我想得多了。”
话才刚落音,陈娴嗤了嗤鼻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姐姐却是想太多了。”
陈雅闻言,眼中闪过慌乱,复又镇定道:“妹妹也真是的,娘亲才刚要给你相看,你就知道什么叫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要是让娘知道可是不得了呢。”
这话说得好似陈雅是嫉妒陈娴的好亲事似的,陈雅素日里确实有些儿迂腐不堪,与梦莹等人走得也不近,陈娴这么一打岔,大家都觉得陈雅又开始犯拧了,笑了笑又说起嫁妆的事情来。
但是倩宁却不这么觉得,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潜意识里,倩宁认为陈雅虽然不似陈娴那般八面玲珑,甚至有些呆板,但应该是个赤诚之人,不会无缘无故说些嫉妒自家姐姐的话。
倩宁带着疑惑,看向陈雅,只见她又回复了严肃的面孔,好像方才一句话都未曾说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