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是经不住林承闺的纠缠,随她一同去了,却没见到君墨宸,年关了他政务繁忙已经离开,不知怎的心里生出些丝丝缕缕的难过来,仿若希望落空。
很快便是除夕夜了,皇后一早便邀请了后宫众人,庄宜意料之中的不在邀请之列,宫中四处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只有这一处是凄凉冷清,她定是比任何人都难过孤独的。
每逢佳节倍思亲,更何况是除夕之夜,我不愿丢她一人过年。
遂让如兰去回禀皇后,除夕夜宴我便不去了。
可巧,如兰前脚才走,庄宜后脚便来了。
她在我身边坐下,问道,“我瞧着如兰走得匆匆忙忙的,哪里去了?”
“我吩咐了她事情,去晚了怕来不及。”怕庄宜觉得愧疚,是以便没有与她明说。
庄宜却是叹了口气道,“想必是去回了皇后的除夕夜宴的吧?倾颜,我知道你。”
知我莫若皇姐,我微微笑起来,却不置一词。
只听得庄宜道,“倾颜,你才来宫中便树敌颇多,如今还是不要再特立独行,引人耳目了,不过是一个除夕夜宴,你去就是了,我不要紧的。”
我心中明白,所以并不顺着她,调皮道,“如兰这会想必已经快到了椒元殿,姐姐既然知道倾颜树敌颇多,如今又要我去再回禀要去,岂不是戏耍皇后,落得个更大的罪名吗?”。
庄宜无奈地一笑,在我头上轻戳了一下,宠溺道,“你呀,当真是没法子。”
我顺势倒在庄宜怀里,笑声清脆。
如兰没多久便回来了,却是满脸的喜色,“美人,皇后娘娘说大家聚在一起不易,又是年节,还是一起过年,所以准您带庄宜姑娘前去。”
我愣了愣,随即高兴起来,拉着庄宜的手晃了晃,笑道,“可好了,这样我们便可以一同去。”
因为脸上的伤,她总不爱出门的,是以我一说完便期待的盯住她,生怕她会拒绝。
可能这些日子她脸上的伤经过悉心调理已经好了许多,没有初时那样的鲜红狰狞,颜色也渐渐淡了,是以便不如前些日子那样排斥出门。
听得我这样说,她倒是难的没有反对。
“人多了,是非也多,夜宴时莫要玩的太过得意忘形。”庄宜总是如此清醒。
我笑着应了。
除夕那日各宫的赏赐便都下来了,月钱也比平日的多,只是这一年里我频繁遭人侧目,所以谨兰苑便清净好多,只有林承闺时不时地往这里跑,有她在,谨兰苑也不至于太过于冷清。
从午膳后便有些心不在焉,心里隐隐地有些期待,却又有一丝没来由的慌张。
破天荒的一早唤了如兰进来梳妆,连如兰都有些惊讶,我可是一向懒打扮的,对妆容也是极为不在意。
如兰打趣道,“女为悦己者容,姐姐可算是有了打扮的心思。”
我怔住,女为悦己者容?
看着镜中柳眉粉面的自己,我忽然有些着了慌,急急道,“淡妆即可,这样艳丽的妆容,岂不是喧宾夺主了?”
如兰朝着镜中忘了半晌,奇怪道,“哪里喧宾夺主了,正正好,再挽一个相衬的发髻,才极是好看呢。”
听得如兰如此说,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再者时间也着实来不及了,又挑了一件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穿上。
出门前我再次看了一眼镜中的女子,云髻高绾,粉面桃花,顾盼明眸,朱唇含笑言情事,欲说还休膏烟眉,我甚少打扮的这样艳丽,现在倒像是一朵春日里的灼灼桃花,满腔心思只恐被人发现。
与庄宜一同相携前去,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惊艳,道,“不张扬却又令人眼前一亮,果然是用了心思的。”
我脸色一红。
夜宴设在大福殿,不像以往的宴会场所娱乐为重,这大福殿倒是庄严得很。
庄宜与我不能坐在一起,眼看着她离开,我有些不快,早知如此,倒不如不来。
如今却退不得了,只好找了位置坐下,便百无聊赖地等着,这个时间人已经到的七七八八。
后宫中的女子妆容艳丽者有之,淡雅者有之,庄重端肃者有之,当真是尽态极妍了,此时她们正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说话,说到开心处也不过掩唇低笑,很是克制。
正无聊间便听得殿外的奴才高声报,“潇然王到……”
我抬头便看到君慕容一路与人嬉笑着进来,看到我时还微微地挥了挥手,极是洒月兑的样子,我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潇然王仿佛总是这样超然于六界之外的样子,不为情爱所恼,不为名利所累,我倒是极为羡慕这份洒月兑的。
这时,门外又是一声,“婳懿公主驾到……”
我身子僵了僵,脖子仿佛不能动了一般,只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如何也转不过来。
只听得君慕容嬉笑道,“皇姐怎么独自前来了,也不找个‘美人’伴驾?”
这话也只有君慕容敢说,一时宫中人也都好奇的看过去,我心里竟然微微地松了口气。
婳懿倒是不甚在乎道,“这样的场合自然是额驸出席才好,怎能随随便便带阿猫阿狗来呢?”
阿猫阿狗?
我皱了皱眉,婳懿公主说话明显是夹枪带棒的,转头看去,才发现婳懿公主的视线直直地看过来,明明是非常平静的眼神,我却看出了一丝不善来。
我从未与她交恶,依方才的语言,难道是……严奕?
我心中一颤,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这时只听得君慕容道,“皇姐说的极是,也莫为等闲人气恼了,落座罢。”
婳懿公主落座后便再未往我这里看一眼。
胸口仿佛堵了一口气,也许君慕容是说者无意,可是我却听者有心,等闲人?那我之于君墨宸,也是等闲人吗?
不多会,君墨宸与沈笑微便到了,与众人行过礼后,我便沉默地垂着头坐在位子上,专注地吃着桌上的水果。
他也仿佛看不见我一般,殿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正是气氛热烈的时候。
我抬眼看君墨宸,千娇百媚的女子左一杯酒右一杯酒地敬他,他来者不拒,照单全收,正是酒酣耳热之际,我不由地红了眼眶,原来当真是秋扇见娟。
我闷头喝了一回酒,殿中烘的极热,渐渐地酒气上涌,脸色发烫,头脑也一阵一阵地发起晕来。
庄宜忽然走到身侧来扶住我,担忧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可不是醉了?”
我一言不发,脚步虚浮地往外走,见到他那样的冷淡,不知怎么的,心里仿佛难受得泛起酸水来。
庄宜与如兰扶着我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一出殿,冷风扑面而来,这样一冷一热两下夹击,身上便难受起来。
酒气上涌,我猛的蹲在一旁呕吐,才喝进去的酒都吐出来,胸口烧灼得难受,眼泪也噼里啪啦地掉个没完,我反手抹去,却却是越来越多,没完没了似的。
庄宜帮我拍拍背,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好端端的这样作践自己。”
我也不想如此作践自己,我只是有些怕,怕这样的自己,为了除严奕以外的男子牵肠挂肚。
远处的宫门转角处,还有一处残雪,我忽然跑过去握了一把雪便要塞到嘴里,我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为他迷失了心智。
冰凉的雪一入口我便打了个冷战,待雪在口中慢慢融化成水,便又握了一捧放进嘴里。
庄宜吓了一跳慌得上来拉我,“可怜见的,那雪如何吃得?”
我不管不顾,仍自顾自抓了一把,庄宜一掌拍掉,拉我起来。
我含着一嘴的雪,仿佛融化进嘴里的雪水,一下子又从眼睛里流出来,心里既委屈又难受。
终于无力地低泣起来,“姐姐,怎么办?我输了……”
庄宜一脸不解,“输了?什么输了?”
我却不答这一句,脸上火辣辣地难受,索幸反身躺倒在雪地上,身下顿时一阵冰凉,我冷的打颤,却不愿意起来。
再后来便是被人抱着,身上却还是冷,只有泪水是滚烫的,烫的脸颊都是生疼,我将脸埋进身旁的胸膛,不断地喃喃哭泣,“我输了……我输了……”
早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殿内时,我幽幽转醒,如兰忙捧了盏茶上来,“口渴么?先喝口茶。”
我就着如兰的手喝了一口,顿了顿,问她,“昨夜,我可有搅到夜宴?”
如兰放下手中的茶盏,颇为无奈道,“姐姐还说呢,你昨日躺在雪地里任谁都拉不起来,又哭又笑,总之……狼狈的很。”
我眼神闪了闪,想到昨夜的那个胸膛,“那是谁送我回来的?”
“自然是皇上,扔下了一殿的人送了您回来,只怕姐姐日后又要多许多事情了。”
我竟将那些埋藏心底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果然酒壮人胆。
我追问一句,“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如兰奇怪地看我一眼,“略站了半晌便走了。”
我心里微微有些失望,看到如兰若有所思的眼神,我急急忙忙转移开视线。
如兰不说我也明白,甚至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