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声嘶力竭地喊出声来,可是声音淹没在一片混乱之中,根本无人听到,那一刻我心里地恐慌如同涨潮的池水瞬间漫延。
兵士打斗,百姓恐慌,奔跑拥挤,我眼睁睁看着下面乱成一团却无能为力。
严奕一路无人能当,摧枯拉朽的轻易便立在了轿舆之上,离陌奋力护驾,可是双拳难敌四手,高手过招也就一刻便可定胜负,离陌被下面的兵士一个扰乱,便被严奕轻易治住。
周围已经打斗成一片,直到现在坐在轿舆中的君墨宸都未露面,仿佛轿中根本没人一般。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也许正是如此也未可知。
果然,严奕也觉出了不对劲,将轿舆的帘子一把挑起,内里竟是空空如也。
君墨宸到真是,这空城计也是屡试不爽,我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严奕担心起来。
出乎意料的,他并不如上次一般无措,而是极为淡定地做了个手势,正在打斗中的兵士一分即解,迅速地融入恐慌的人群中去,几个转弯便没有了人影。
这时严奕忽然直直地冲我过来,我微微地退后一步,心中有些抗拒,可是他却全然不顾将我揽在怀中,径直下了阁楼。
他不往城门处跑,反而顺着人流往城中跑去,我心中疑惑,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尽快出城吗?怎么还要往里走?
“不是让你待在客栈等我吗?怎么出来了。”严奕道。
听得这一句,我平静地反问道,“不是要带我看皇上发丧吗?怎么好端端打起来了?”
严奕忽然停下来,却只是直视着我,半晌不说话,后面追来君墨宸的人,脚步声已经声声回荡在耳边了,他却动也不动。
我着了急,“你做什么,他们要追来了。”
“我做什么?”严奕轻笑一声,满是嘲讽。
“我倒要问问你想做什么?你想救的只是君墨宸而已是吗?方才那样凶险的情况,你竟肯朝他报信,你口口声声为了百姓,难道我的兵士不是百姓生百姓养的吗?你想救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对不对?”
严奕胸膛起伏的厉害,额上青筋暴起,这些话几乎每一个字都是用力喊出来的,可见是激怒狠了。
我知道方才那样的情况,我做的是过分,是考虑不周,可是那样的情况我如何能由得自己,我不敢想象若是君墨宸被严奕伤害我会怎样,我只愿他们都好好的。
“奕郎,你听我说……”我声音暗哑着去扯他,想要向他解释,他却只是沉默着躲开我的手,面色阴沉沉的。
我的手僵在半空,这时才终于体会到那次君墨宸向我伸出手来说“终身所约,永结为好”时,我犹豫着不去接他的话,不握他的手,他的手也是这样孤零零地悬在空中。
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与他在一起时,我总是被宠溺的那一个,可是如今,到底是他便了还是我变了?或者我们都没变,只是时间太匆匆。
“在那里。”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队兵士,叫嚣着要抓我们回去,严奕不避不闪只愤怒地看着我,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眼看着那些兵士便要冲上来,我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拉起严奕的手便往一侧的巷子闪过去,那些兵士已然近在前了,哪里闪的过去。
一把刀亮闪闪地砍在我面前的墙壁上,我吓的一顿,身后的严奕便在这时出手了,招招凌厉狠辣,带着迫人的气势砸在人身上,泄愤一般的。
不过一会,便是一地**的兵士了这里的打斗声很快便吸引了更多的兵士过来,耳边尽是脚步声。
严奕忽然用力将我揽到他身边去,垂首道,“你要救他,我偏偏便要杀他,你要回去他身边,我就偏偏不让你回去,此生此世你都别想再见到他。”
我的脸色发白起来,此生此世都别想再见到他?这话君墨宸也说过,今日竟也轮到他了?
眼眶中盈满了泪,团团打转,那个舍不得我哭舍不得我流一点泪的奕郎哪里去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泪水猝然跌落,严奕却看也不看地转过头,带我钻入更深的巷中,可是后面追赶的兵士如影随形,怎么也甩不开,我抬头看严奕他的面色严肃还是之前的样子。
跑了这许久还是这样一副面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就在严奕又要拐进一条巷子时,忽然有一个人探出身来,严奕下意识地便要扬手劈过去。
却硬生生顿在半空,我定情一看,才发现面前的人竟然是莺儿,被严奕一吓怯怯地缩了缩身子,看到我才眼睛一亮愉悦道,“姑娘。”又看一眼严奕,弱弱道,“公子。”
“你怎么还没回去这里这样危险。”我着急地向后张望了一眼,甚至可以听到越来越近的说话声。
莺儿随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狡黠一笑道,“姐姐,跟我来。”
我愣了愣看向严奕。
严奕眉毛浅浅一皱却还是跟了上去。
莺儿带着我们在迷宫似的小巷中七拐八绕,我早就昏了头,严奕却出言道,“这里是你家客店的后门。”
莺儿回头粲然一笑,“正是,我爹爹的房间有一条地道直通城外你们可以从那里出去,保证没事。”
严奕却忽然停下,“我不能从那里出去。”
这下子不但莺儿愣了,连我也愣住了,明明生路近在眼前,他为何却不去了?
“我若这样堂而皇之地从你家走掉,势必会连累你和你爹爹,严卿久从不受人之惠,多谢姑娘好意了。”严奕不卑不亢地这样说了一句。
我心中惭愧起来,严奕说的没错,我口口声声将天下百姓挂在嘴边又何曾为他们想过,就如同现在只想着自己逃命,却没有想到会不会牵累旁人。
莺儿也愣怔住了,一时有些目瞪口呆,严奕坚持让她回去。
莺儿拗不过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去了,身后的兵士已经被甩开了好长一段路,我始终沉默着任他揽住我,不言不语。
莺儿拐了个弯,消失在眼前。
严奕喉头滚动几下,忽然道,“公雅,我们都变了。”
我面色平静不置一词,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是啊,月亮尚有阴晴圆缺,更何况是人呢?
身后的兵士很快便追赶上来,严奕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慌乱,仿佛是故意逗弄一般,将他们引着右拐右拐,甩掉他们时,才发现我们竟站在方才送走莺儿的地方。
我们是遇到鬼打墙了吗?怎么又绕回了原处?
严奕却是一声不吭径直往前走,我愣了一愣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他这还是要走人家的地道啊,不过是不牵累旁人而已。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耳边响起一句,“启禀皇上,那逆贼对这里地形极为熟悉,只怕已经绕出去了,卑职无能……”
我身子僵住,便听得君墨宸道,“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找出来。”
严奕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满是复杂,既有愤怒不甘,又有期盼哀求,看得我心中生疼,徘徊在唇边的那三个字便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随即率先往前走去。
客店的后门倒是极为冷清,小门虚掩着并没锁,我与严奕小心翼翼地进入其中。
严奕的身形极为轻盈几个起落都是寂静无声的,院中人又极少,我们很快便找到地道顺利地出了城。
从地下出来时,严奕的一身干净衣裳早已是污迹斑斑,他向来以君子自勉,衣着洁净行之洁净,佩玉修身,温文有礼,如今这个样子连他自己也自嘲一声道,“哪里还有半分君子的做派?”
我跟在他身后走,在城郊的一处取了马,一路驱马回去。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与我说半句话,我心中委屈,却又说不得什么,只将马匹催促的极快,几乎与严奕并驾齐驱,却又保持着距离。
已经是芒种,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连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太阳的余热还是灼烫地覆盖在身上,肩背的伤口处一阵一阵泛着疼。
前面严奕的身影随着马的颠簸而一下下的起伏,夕阳的余晖为他踱上了一层金光,光彩熠熠,更衬得他身形异常高大,光彩夺目。
那远处隐隐地传来催马声,我眯起眼睛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便见得一个人影逐渐从夕阳的金光中剥离出来,愈加清晰。
严奕勒马停下,那人竟是连滚带爬从马上摔下来的,堂堂七尺男儿如今已是满脸的泪了,连话也说不全,只哽咽道,“将军……你可回来了。”
严奕的话语中隐隐的着急起来,“怎么了?”
“大凌遇袭,好多兄弟……都……”他侧过脸去说不出话来。
大凌遇袭?脑中仿佛轰然炸开,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严奕的兵力都在京都,这时大凌遇袭,可不是……
严奕的额上青筋暴起,却是什么都没说,一夹马镫便急急地催马回去。
我这时心中已经乱成一团,也急忙扬鞭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