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轿一停,君墨宸将我抱下车来,径直入殿。
我伏在他的肩膀上往后看,齐福正忙着遣散一众宫人,只准在台阶下侍立着,自己则返身跟上来,将殿门从外合上了,我不禁红了脸。
一室香风旖旎,头顶的莲生贵子图仿若在缓缓的旋转抖动,我迷迷糊糊的想,也不知巧荷在殿中焚的什么香,真是好闻。
君墨宸的精力仿佛用不完似的,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响在耳畔,汗液交融,我已经筋疲力尽,身体软软的,只能将手臂环上他的脖颈,勉力支持。
君墨宸的手掌环在我腰间,紧紧相拥,耳鬓厮磨之际他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公雅,我封你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我惊了一下,忙的便去捂他的嘴,下意识便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天才刚刚擦黑,窗户纸上透出蒙蒙的亮来,心里微微地疾跳起来。
君墨宸将我的手拉下来,喘着气倒在一边,“公雅不愿吗?”。
我微微摇头,语气里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自宣统元年起皇后娘娘便掌管凤印,这些年来后宫和睦井然有序都是娘娘的功劳,皇后为皇上分忧从无错处,我且问你,如今你有什么理由要重立新后。”
君墨宸静默着,终究还是沉沉地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揽在怀中道,“是我欠考量了。”
伏在他的胸口,我委屈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君墨宸一向谨慎,在旁人面前向来是不肯多说一句多行一步的,可是他现在这样口无遮拦地便说出要立我为后,是怎样的爱之切才让他这样的不假思索。
我心中既是后悔又是心疼,也伸手抱住了他。
也许是我少有这样亲密的时候,君墨宸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更紧地揽住了我。
从前听人说葵水之后最易受孕,而这一次恰恰便是葵水才过不久,我半是忐忑半是期盼。
殿中早已黑暗下来,我渐渐已经看不清君墨宸的脸,只有他的呼吸声清晰的响在耳畔,能够真实的触模到他在身边。
我顿生羞赧之意,半晌才嗫嚅着问道,“你说,我们当真会有孩儿吗?”。
君墨宸闻言轻笑起来,戏谑道,“怎么这样快便想为我诞下孩儿了?”
面皮轰然涨红,这个人,总是没个正经,索性房中黑暗,这样一副窘迫之态他看不到。
“没正行儿。”我翻转过身去,不理会他,心中奇怪,怎么好好的大宸皇帝到我这儿就成了个长不大的孩子了呢?
君墨宸复又纠缠上来,声音迷离道,“明日就宣太医院的人来为你请脉,调理着身子,你我还年轻,不愁没有孩子。”
我心中一暖,他竟这样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说吧,到时候想要什么位分?”君墨宸将我揽在怀里,笑道,“除了后位,什么位分我都给的起。”
这话的意思竟是让我自己选位分了,他倒是随性,可以不顾祖宗礼法不按规制晋封,大手笔的让我自己选。
不过说起来,他一向便是放荡不羁惯了的,纵观整个天下哪个人拘束得了他呢?
历来女子出嫁从夫,皇后自然也说不上什么话的,太后并非君墨宸的生身母亲,与她不甚亲近,甚至还要处处讨好来换得地位安稳,俨然便是大权在握,无可撼动了。
可是那些臣工们怎么说?人都是活在旁人嘴里的,若是我当真如此做了,岂不是叫旁人诟病帝君无德吗?也给自己落下了秽乱后宫的名头。
我也便不答他这一句,只道,“你还是将辞颜送回宜妃身边去吧,她缠绵病榻,说不定见着了女儿病还好的快些。”
君墨宸却忽然不说话了,等了许久却只等到了他愈渐均匀的呼吸声,不禁心中一阵沮丧。
醒来时已经是辰正时分了,身旁的床榻上早已没了人,手指覆在上面,触手生凉,想来已经走了许久。
人人都道皇帝好,历朝历代为此争破了头的不少,却不知天下最苦的便是皇帝了,要克己严律,周全四方,病了也不能歇着,军国大事哪一样落得下?
日日天不亮便应卯上朝的,若是出生在平常人家,他这般年纪的公子哥正是玩闹的年纪呢。
冬日天亮的晚,如今外面也是灰蒙蒙的,还未大亮,想着这个时辰他快要下朝了。巧荷的声音在帐外轻轻响起,“姑娘可是要起身了吗?”。
我看一眼空荡荡的殿阁,随口应道,“起罢。”
巧荷便上来打起了帐子,伺候舆洗的宫女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如兰素来只负责为我上妆,因从小一处儿,也没有旁人的谨慎,反而出自她手的便比旁人好许多。
一旁司衾的宫女已经在收拾床榻了,我有些难为情,毕竟女子对于房事总是隐晦的。
巧荷剔透,知道我心中所想,轻笑一声回头吩咐司衾宫女道,“你们且下去罢,一会我来就成。”
司衾的宫女唱个喏,却行退了出去。
见得巧荷这样,我愈加红了脸,尴尬地别过头去问如兰,“皇上快要下早朝了罢?”
如兰抿嘴儿一笑,“皇上今儿早起才走的,这才多大一会子您就念上了?”
我瞥她一眼,嘴硬道,“谁念着他了?倒是你,这些日子跟着巧荷学规矩瞧来见效不大,还开我的玩笑。”
说起规矩,如兰的神色便蔫蔫儿的,因为前些日子的事,我罚了她跟着巧荷学规矩,她向来不喜这些,我一说这个果然便消停了,只冲我顿了顿身,无精打采道,“是,如兰错了。”说完这句便不吭气了。
巧荷也不理会,在一旁回道,“皇上下朝后还要在勤政殿处理政务,到了年下,各种事务便多了起来,皇上劳心劳力恐怕要晚些过来。”
我微微垂了头道,“既是年下了,宫中事务多,皇后必定有许多事情与皇上商议,皇上总来这里也不成。”
巧荷讪讪道,“皇上去哪儿咱们哪管的着,主子愿来,咱们也万没有推出去的道理啊。”
我叹口气不再言语。
梳妆完毕用完早膳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有小宫女进来禀道,“姑娘,皇上为您请了太医,现在宫外侯着呢。”
太医!我愣子一愣才想起昨夜君墨宸说要宣太医院的人来为我调理身子,我本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他如此在乎,顿时心里便生出几分感动来,急忙道,“快请进来。”
小宫女应了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引了一个太医进来,恭敬地行礼打千儿,“奴才请姑娘安。”
我忙对巧荷道,“快扶起来,大人真是折煞我了,我哪里受得起这一礼。”
太医笑道,“姑娘客气。”
心中清楚,这还是因着君墨宸的荣宠,宫中的人个个都有耳听八方的能耐,皇上对谁好,对谁不好,他们门儿清,只要荣宠在身,他们才不管你是否有位分,反正仔细伺候着不得罪就成了。
我知道他们的心思也不愿多说什么,只唤了巧荷赐座。
太医用了帕子遮在手腕上请脉,我立时心中便紧张起来,一颗心高高吊着。
巴巴地等着太医诊完便忙不迭地问,“我身体可有大碍吗?”。
“姑娘身子并无大碍。”还未等我松一口气,那太医便继续道,“只是姑娘身子尚有亏虚,需得好好养着,姑娘正值青春年华又圣眷优渥,孕育龙胎是迟早的事。”
虽说这人是太医,可到底是男子,与他说起内廷事总是欠妥,可若不找太医问,又找谁问呢?记得从前有个人告诉我,寻医问药乃是人之常情,何必故作扭捏之态?话说起来,这个人我可是自回宫都未见到过。
见我发怔,如兰小心翼翼地唤我,我才倏忽回过神来,终究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我的身子原先是被红花的,,难道还能有孕吗?”。
太医道,“红花的功效原是活血通经,散淤止痛,用于闭经,痛经,恶露不行,症瘕痞块,跌扑损伤,疮疡肿痛等症状的,虽会伤胎,却也是饮用量较大的情况才会导致不孕,想来姑娘当时服用的并不多,是以只要将身体的亏损补回来便还可有身孕的。”
原来如此,我一时大喜过望,压在心头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却还是不放心地问一句,“那为何当日里的太医却说我再不能有孕了?”
太医恭谨道,“姑娘当时应该是症状凶险,奴才方才诊脉,发现姑娘体内还尚有余毒,或是还有旁的伤胎东西导致当日太医下此结论,姑娘莫往心里去就是。”
我心中有些发虚,当日在大凌用茴香堕胎,想必他说的余毒便是那东西,登时也不敢再继续下去,忙忙地岔开了话题。
那太医又叮嘱了几句,开了方子,方才退下。
太医一走,巧荷与如兰便急急问道,“姐姐的身子里怎么还会有余毒?”
我一时头大不知该如何应对,犹豫片刻才道,“安阳时落下的,已经都过去了。”说完又不放心的提醒一句,“你们万不要对皇上提起。”
若是他知道了,不知是担心还是伤心,他对我那样好,我还是背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