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下停了辆低调中微微透着奢华的马车,赶车的人冷面寡语,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赶车的人是夜鸟。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只有十六七个人的车队,来回逛了一圈,掀开车帘子,探了个脑袋进去,“皇上?咱就这么些人?”
车里的人一手卷着一本书垂着眉目,静若处子一般,半晌才瞄我一眼,“还不上来?要等你多久?”我笑着脸对他点了点头,又朝街角看去,他不耐烦的看我一眼,“今日的事,是突然决定的,并没有告诉他人,不会有人来送驾的。快上来!”
马车走的快,不一会就变成了一粒小点儿,城墙上的那个人双手背身,发丝飞扬,猎猎大风,吹得衣袂飘飘,他遥望她越走越远,终究是看不见身影了,城楼上方的艳阳把眼睛刺的酸痛,他还是定定的望着,暖冬是不明白的,为何大人时常流露出这样难过的样子,她问,“大人,为何不下去送阮公子?看阮公子似乎在等大人。”
傅闲潭摇了摇头,望着空无一物的郊外,往城楼下走,“回吧。”正午热烘烘的,有些让人气闷,我看不久就会下雨,果不其然,一场瓢泼大雨不管不顾的降下来,车队怕是不能再走了,也正好,现下已经是出来城郊了,刚好是吃饭的时候。
我撩开帘子一个箭步冲下去,自以为是最快速度,没想到还是打湿了衣衫,我站在廊上拍身上的水渍,药菊过来递给我一把伞,然后朝我挤眉弄眼,我抬眼看过去,他正定定的等着我过去给他打伞呢。我撑开伞,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扶他下马车,“公子小心!”
一队人马站到了客栈门口,有些浩浩荡荡的味道,连店家都出来相迎,身上的衣衫滴着水,淌了一地的花样,有穿堂风吹过来时,我才发觉自己有点冷。哆嗦着抖了抖身子,我笑着上前问那店家,“店家,有上房没?”
那店家一脸和气,想来是个会生财的,小店干净整洁,大堂里点着亮堂堂的烛火,那店家也是一脸笑的上前来带路,“有的有的,客官门往楼上请。”
卫子端坐在堂前的一方小桌子旁等着,安排好上房,又点了好些饭菜,“公子啊,上房安排好了,吃完饭就让小二带您上前休息。”
“你住哪里?”店里的粗茶他喝不惯,抿了一口就不在碰,我倒是无所谓,粗茶淡饭一样来,“在您边上呢,和夜鸟一人一边护着您呢。”
“你还是”他话没说完,旁边就响起一阵哭闹,我跟着他看过去,那一丁点的女乃女圭女圭嗓门可不是一般的大,周围的人也都看过去,我看他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很不快,药菊拿来了泡好的新茶,我敲了敲桌子,他回过头来看着我,我把茶移过去,有些玩笑的说,“公子往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这就恼了,那以后你有了孩子怎么办?”
他坐端正了,很是认真的看着我说,“日后,朕我的孩子一定不会这样,必定自小就天资聪颖,懂事听话。”我给自己到了杯茶,浑不在意的说,“嘁,那可不一定,说不定特别爱闹腾。”他一怔,瞥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会才说,“也许是,要是像他娘,那确实够闹腾。”
听见他说孩子像他娘,不自觉就点了点头,“乖啊,不哭不哭啊!”我手里端着茶,看那孩子的娘亲哄孩子,却有些失神,他看那母子一眼,又回头看我,伸手过来盖住我放在桌子上的另一只手。手背上突然的凉意让我回神。
我抬眼看着他握着的手,又抬眼看他,尴尬的想抽回手,他也没有用力,任由我的手抽回去,我面色发窘朝他咧嘴笑了笑,小菜上的及时,打破了僵化的气氛。“额,吃饭吃饭!”
“公子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我趴在床褥上侧头看窗外的雨,药菊拿了件衣服过来问我,我叹口气,爬起来月兑衣服洗澡,“我想起我娘了。”水有点热,烫的身上的皮肤透着粉,“夫人?做什么想夫人啊,那般吓人!”
我笑着回头敲她的脑袋,“她是会吃人,还是有血盆大口?”药菊还特地深思了一会,“比这些还吓人呢!”换了裹胸胸口有点闷,我瓮声瓮气的说她,“胡说八道,累死了,给我擦身,我要睡觉去!”
一大早天亮时,夜鸟过来敲门,我穿好衣服起来时才知道我是最晚的,药菊睁着眼睛迷迷瞪瞪的过来给我放洗脸水,我边洗脸边问,“你怎么这么晚起来?”她打了个哈欠,红着鼻头说,“是要叫公子的,下边的那位不让打扰呢,说是等等你,我这等着就睡着了嘛。”
我提着衣袍蹬蹬蹬的跑下楼,直接就掀开帘子上了车,他靠在垫子上看书,我笑着和他打招呼,“公子早啊!”他看都懒得看我,只是点了点头,兴趣缺缺的样子。
反正我是无所谓的,行至雁门时,天上太阳正高挂,我在这马车里晃荡的特别不舒服,想着出去骑马又嫌太阳太大,卫子端皱眉看着动来动去不安分的人,伸手卷起书敲了过来,“你是**长刺了?”
“啊?”我被敲的怔愣了一下,卫子端很不喜欢她这样时常不在状态的样子,睨了一眼怔滞中的人,翻开书盯着里面的字,实际什么都没看进去,从她在身边开始就看不进去了。
过了郊区,开始有行人商队路过,开始热闹起来了,人也变得更活泼,这是我们的第一站雁门。“你去哪里?莫要走丢了。”我扒拉在窗沿上看了一会,车一停下我就爬了下去,卫子端放下书在身后跟过来,不赞同的过来拉我。
“我就看看,咱们不就是来看的嘛,不看怎么私访啊。对了,夜鸟,先去找间客栈安顿下来吧。”夜鸟朝卫子端看过去,卫子端点了点头,转身就被我拖着走了。“其实私访就是要多走走嘛,虽然这不是荆州,但了解民生呢,哪里都可以。走,我带你去一个听民声的好地方。”
被她这样蛮横的拉着他觉得很开心,往常,她只会这样对待傅闲潭。他看着背对自己的人,嘴角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聚贤酒楼,是一家遍布北晏各地,最大的酒楼,其产业延绵北晏至南楚,四面八方的食客统统都在这里相聚,来这里旁听最好了。
“小二,来壶好茶!”大厅的位置最好,雅间就闭塞了些,“客官您的茶,请慢用!”我接过茶,往他茶杯里续了了一杯,卫子端看着那白瓷壶倒出的碧色茶汤,在往上流连,那指尖粉女敕,指甲圆润饱满,一颗颗上边都镶嵌这米白色的月牙。
我端着一壶茶细品,看那旁边坐的汉子醉的不轻,拉着陪坐的兄弟说胡话,“在来壶好酒!兄弟不是我说,早听说乔家姑娘倾国倾城,昨日见了,可是把我魂都丢了”
陪坐的汉子脸色一僵,青色衣袍的映衬下,一张脸更是吓人。“醉了,醉了!哈哈哈,兄弟醉的都说胡话了啊。”
两人说的大声,邻座的好些人都听见了,饭还没吃完,纷纷古里古怪的起身来结账,店家老板也是脸色一变,过来陪不是,也不能拦着客人不让走啊,瞪了眼那说话的汉子,也无法,只能啐他两口。
本是两个醉酒说胡话的汉子罢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怪就怪在乔家姑娘身上,这乔家姑娘是何意?我和卫之端对视一眼,心中打了个鼓。我侧头往柜台方向喊了一句,“小二!”店家抬眼看过来,对着小二招呼了一声,那小二就麻溜的一路小跑过来。笑的是一口黄牙,“客官有事儿?”
我微微勾起一抹笑,在那小二痴愣的时候,掏出一颗银锭子,啪嗒一下放到他的手心里,那小二眼睛放了光,毕恭毕敬的等着我问话,我也不问他,又掏出一粒银子放到他手里,接着又拿出一粒,那小二接的诚惶诚恐的,到最后都不敢接了。纠结着脸问,“这,这位,客官,您到底有什么事儿啊,您就直说吧,您,您,您这样,小人害怕。”
我站起来,挎着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后背,尽量笑的和蔼的问,“我就问一件事,关于乔家小姐的事儿”店小二听见乔家两个字儿,连银子都不要了,咕噜噜的就往我手里塞,左顾右盼的瞧了瞧,看着我说,“我看公子也是个面善的,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说完就脚底抹油给跑了,怕我们在拖住他问。
“唉别走啊!”人跑了,我只好捡起银子揣回兜里。我看这小二是真的挺害怕的,我们这茶的凉了,还不见他过来添热水什么。我望着淡定喝茶的卫子端,“说不定真是什么不好的事呢,比如鬼什么的,要不咱就不要管这个了,还是了解了解民生去吧!”
“你怕?”他一眼看穿我的心思,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是啊,我就是来玩,顺带给你出出馊主意的,我可没想把自己命给搭上。”
他笑出了声,让我结了账,拉着我就走,我问他,“不查案了?”他回头看我一眼,继续走,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一路都带着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