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此时的模样唬得有些害怕,想将剑抽回,可他就这样握着,任由寒光利刃深深地嵌在手心里。说来说去,对他尚且还是不忍的。
他目光复杂,隐隐泛着一丝挣扎,迫切地想证明着什么,却又不知所措。
“浮桑,你还是喜欢我的,是吗?你不能因为他和翻脸,你不能!不能”说到最后,他的神情几近疯狂,却有些落魄之色。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此时此刻,无论他说些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了。
“南邢,你曾问过我,浮桑是谁给我起的,”我顿了顿,看向远方的天空,目光有些空洞,“我也说过,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曾经在那么黑暗的一段时日里,给过我一丝温暖,他告诉我,世界很美,应该活着出去看看,”
“对我来说,他是我生命的救赎,而你——”我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恨意,“你却让我亲手害了他,是你!是你让我从此必须每日都活在对自己的恨意中!”
良久,他颓然地垂下那只尚且滴着鲜血的手,“浮桑,他确实是叛国之臣,只是伪装的毫无破绽而已,我也是无法才出此下策的。”
我冷笑,“迫不得已?为了你的皇上么?”
他尚不辩解,却道,“你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情,最后一件,我便放你走”
“南邢,你还是不是人?我凭什么再帮你做事?”我心中气极,愤愤然地指责他。
他本是颓丧地脸有些愤怒,一双眸子已然开始漫上冷漠,“就凭没有我,你便带不走司景!”
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股火气堆积在心里,无法宣泄——他一直都在骗我,以前是,刚刚也是,他从来都是在利用我!但凡他有一些将我放在心上,都不会一次次地将我推向深渊。
待许久平静了下来,我才无力地回道,“好,我再任你利用一次,不过我希望你这次不要骗我!”
他皱了皱眉头,似是对我用了利用这个词甚是不满,可终是也没有再辩解什么。
南邢自那日后,果真应了他的许诺,将司景从那一群要被处以死刑的人中,悄悄地换了下来,并接到了侯府安置。看着他整日的跟在我后面,桑姐姐桑姐姐地叫,先前的那些愁闷也淡去了一些。可每当他问起司竹槿的时候,实在不忍告诉他真相,便唬他说被派去了边疆打坏人。毕竟只是十岁的孩子,还尚且不晓得朝廷的阴暗,更不晓得司竹槿实乃叛国之臣一事,只当兄长是大周朝的英雄。
司竹槿是他从小的梦想和信仰,他曾说,等到兄长凯旋归来的那一日,他要告诉兄长,男儿当金戈铁马、驰骋沙场,即便是死,也应马革裹尸还。
我不想打破他的梦想,即便他穷尽这一生,可能都不会有这么一天了,因为“司景”这个名字,早已不被允许存于世间了。
有时候,我会想,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可上天却先一步剥夺了我们许多权利,生来便不被允许光明正大的活着,只能永远存于这个朝堂统治下的阴影里。这便是这个国家带给我们的吗?而我们还应怀着感恩之心?我似乎开始能明白,司竹槿为什么要与虎谋皮,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这几千年传承下来的诟病,又怎么能一夕之间便能医治的好呢?病的从来都不是一个统治者,而是一个国家。
南邢为了讨我些欢喜,想将司竹槿悄然厚葬,可被我拒绝了,我将他的躯体烧了,骨灰装在了一个精美的瓷瓶里——我想待有召一日,将它葬在那片记忆中的土地里,尽管于我而言,那片土地并不怎么美好,可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叫司竹槿的孩子,所以它便是最美的。
司竹槿一案的风波渐渐平息,牵连者众多,可他除了一个幼弟,尚且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一干府中的下人。太尉府被封查的时候,我是去了的,虽说尚是初春的时节,可风着实大了些,让那些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凄惨。
我也不过和他们一样,没有权势,没有自由,所以当亲眼看到他们悲惨遭遇的时候,剩下的只有苍凉。
天气回暖,万物复苏,可我总觉着今年的春天格外的寒,让人只想缩在房里不想见任何人,任何事。
近来,许是寒冬已过,邺城早早的便开始热闹了起来,不过这入春的头等大事,便是不知何处传出的流言——秦丞相的幼子秦戈有断袖之癖,不爱红妆爱蓝颜。
一时间朝堂议论纷纷,便是市井的茶余饭后,亦是对此津津乐道。
当我晓得这些流言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南邢议事的厅堂里。
我倒了杯茶水,缓缓地拨开漂浮在面上的茶叶末子,“城主真是好手段,这是要让他身败名裂么?”
他拿食指点了点桌面,冷硬的神情带着威严,“不,这便是你要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他起了身,在屋里踱了两下,脸上尚且有着几分挣扎之色,最终,他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浮桑,这是最后一件事情,完了你便走吧,别再回来了”
我嗤笑,他是从哪里看出来,我还想再回来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最好不要再有见面的机会。”我笑着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从南邢那里出来的时候,天色有些黑了,还隐隐约约地飘着牛毛细雨,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暗淡无尽的夜色显得有些孤寂。
我抬起衣袖遮了遮头顶,一口气跑到司景的房中。
“桑姐姐用了晚膳了吗?”。见我来了,他显然有些兴奋。
我模了模它的头,挥退了下人,“用过了,我来是要告诉你,我这几日有些任务,要离府一段时日,你自己一人要乖乖的。”
他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来,眼里闪着不情愿,“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说完,抬起头来,委屈地看着我,“从来都没人能陪我,以前兄长这样,现在你也要这样了”
我心里有些酸涩,他也是个孩子,还正是忍不住孤单寂寞的年龄。
“我和你保证好不好?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每日都陪着你,即使你烦了厌了,我都不走,好不好?”
我笑着看着他,伸出手来和他拉钩,他明显没有了原来的低落。
第二日,南邢派我去为司马凤初传信,若是以往,我拿到信时定会讥讽他几句,看吧,人家要为情哥哥传信呢,可没你什么事情。
可现在,我已经不想再说这些无聊的话了,我和南邢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变了,还是那种无法挽回的改变。
他似是也发现了我这种微妙的变化,想说什么,可月兑口的便只有,“看你的表现了。”
我翻进了丞相府,秦戈被他那老爹软禁了起来,想必是承认了让他有非分之想的,实乃当今圣上吧。
“出去!”待我敲断了门上的那把锁,堂而皇之地走进去时,那躺在床上装死的人,却让我出去,呵,拜托,老子可是你的救星。
“秦大人,皇上让我带个信给你,既然你不想要,那我还是走吧!”说完,转了身,作势要往外走。
他慌忙从床上翻下来,急忙跑到我身边,“怎么是你,桑姑娘。”他自司竹槿一事过后,便不怎么喜欢我,只觉我这人阴险虚假的很——
可此时,我手里实在有他想要的东西,不得不对我稍稍客气一些。
“桑姑娘,皇上让你带了什么信件?”
我往外看了看,太阳并没有从西边出来啊——平日里见了我从来视而不见的人,今日竟能忍下那股对我的厌恶感,说了这么多的话,着实让人佩服的紧哪。
“呐——”我将信往他手上一丢,自顾地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既然讨厌,那老子不如就让你讨厌到底吧。
果然,他皱了皱眉头,即使是很轻微的一下,可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信我也收到了,桑姑娘请回吧。”
我慢悠悠地喝完手里的茶,才不急不缓地说道,“你就这么对待你恩人的吗?既然这样,我还是不要帮你好了,本来还想了个两全齐美的方法呢,唉,可惜了可惜了。”
说完,我遗憾地起了身,要往外走。
他忍下那股厌恶,将我拦下,“若是桑姑娘有什么好法子能成全了我和凤初,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答。”
我在心里苦笑,若是你知道了我是来拆散你俩的,你一定会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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