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砚的心中也是不愿意的,可眼看着含烟成了泪人,他又有些不忍了。转过身来,温声哄道:“别哭了成吗?”。
含烟猛得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子砚道:“我们再去求求皇上吧。”
子砚见她一对眼睛,奕奕闪光,满眼的期盼,心中又有些气。他不同意这桩婚事,是因为他感觉含烟和自己不合适,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也认了。可他怎么觉得她讨厌他呢?
“‘好。”子砚忍着气,边走边道:“说归说。君子一言,还驷马难追呢,天子一言,收回的可能,你自己想吧。”
正是晌午,两个晚上便要成亲的人,一同返回了仪宁宫。
回到仪宁宫,阡婳已然离开了,想必是去准备两人的成亲事仪了。
含烟原本还一肚子的勇气,看到如夜的脸,立刻低下头,扯了扯子砚的袖子。这*个动作很受用,子砚原本一脸的阴云散去了大半。
含烟同他跪到了地上,听子砚开口道:“子砚肯请皇上收回成命。”
如夜剑眉一挑,嘴角一抹笑意,“哦?刚刚不是还满心欢喜吗?这会儿又来求朕收回成命。”含烟低着头,都感觉到他冰摄千里的目光,不由将头埋得更低。
不等子砚再开口,如夜瞥了眼一旁站着的听兰,道:“你是觉得一个不够?那朕将听兰也许配给你可好?”
比话一出,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听兰,脸刷得白了。子砚欲出口回绝,见一旁跪着的小丫头,倏得抬起了头,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子砚失笑,到“子砚告退。”说罢,拉起身边的人便走了出去。
夕阳如丹,金菊映芙蓉,秋日凋敝的景色中,多出了几抹亮色。
一对壁人,红衣飘飘,从琉璃苑到御前侍卫阁的一路,喜乐声声。这一场仓促的婚事,办得足够浩大,足够喜气。
子冉做两人的傧相,拜完了天地,自然拜的如夜和阡婳,末了,含烟被人扶着入了喜房。
等着摘盖头的时刻,显得格外的漫长,她今日没少哭,眼睛有些肿了,好在听兰的手巧,帮她施完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愣住了。原来她也可以这么漂亮!不知子砚掀开盖头,会是怎样的反应。
宫中的两个老嬷嬷还站在一旁,她们是今日的喜娘,要一直等到子砚来,才能离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门开了,子砚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飘,她不懂武功,不知道是不是该这么形容。酒气却很重,含烟不记得喜娘都说了些什么,后来她们出去了,屋内就只剩了她们两个人。
他也是极不喜欢这门婚事吧,才会喝这么多的酒。他进屋之后,便坐到了床边,含烟感觉到身边极重的热气,酒气,然后听到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她估计他都听得到了。
半晌,含烟只能到他重重的呼吸,却不见他掀盖头,她只好接着等,又过了约磨一刻钟,身边的人还是没有动作。他不会睡着了吧!
含烟不耐地掀起盖头的一角,见一旁坐着的人,脸因为酒的缘故,有两抹绯色,一双眼却极清明,哪有一点睡觉的意思。那他坐了这么久,干什么呢?
他朝她看过来,含烟忙掩上盖头,道:“你不揭盖头吗?”。
子砚沉默了半晌,道:“含烟,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声音有些闷闷的。
含烟顶着这么重的头冠,脖颈早酸了,本娘转一转脖子,听他这么说,一时动都不好动了。虽说民间她这个年龄出嫁已经不算早了,可宫女都是要满二十五岁才能出宫的,也有一辈子都呆在宫里的,能嫁人的,少之又少。是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嫁人。
“其实皇上看起来对我极严厉,实际上把我当做弟弟一样。他是想让我成个家,收收性子,不想却连累了你。”
子砚顿了顿,接着道:“你不必太担心,等过几日,我再与他说说,想来他也不会为难你的。到时候我会证明你的清白的。”
子砚语罢,没有等来含烟的回答,就看到她的小身子,带着她的喜裳,她大红的盖头,一抖一抖,然后就发出了低低地声音。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哭了?这个子冉,不是说他表现得真诚些就会好的吗?没有成过亲的人,就是不行,早知道他问问如夜啊!子砚伸手,一把将盖头掀开了,见含烟哭得梨花带雨的,可他这么看着,觉得她其实也挺漂亮。
不是那种闭月羞花的美,水灵灵的眼睛微微的红,却流闪着光。
粉黛重施的小脸,白皙而透着微微的粉,小嘴樱桃一般的娇红。
子砚愣了一瞬,便温声哄道:“你别哭啊,被外面的人听到,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门外“通”得一声脆响,或许是屋内的两人太紧张,竟都没有察觉。
含烟抬头,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看着子砚道:“你就是欺负我,堂都拜完了,你还说要求皇上允准散了这门婚事,我还清白的了吗?”。说着,又开始掉眼泪。
子砚虽说略微木讷了些,可意思还是听懂了的,忙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双手把着她的肩,正声道:“我保证以后会对你好,对你很好,绝对不会欺负你,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含烟看着他,止了哭,见烛光下,他微红的脸,极认真的神色。
这张脸,不算俊美,却透出几分明朗,几分英气,神色又极真挚,让她极踏实,想到两人如此近的距离,心突然就又开始乱跳了。
脸上却尽量不表现出来,问道:“真的?”
子砚点头,“真的。”
含烟笑着扑到了他的怀里,子砚微愣,只是一瞬,便抱紧怀里的小丫头,心里甜滋滋的。
自己今后似乎要被这个小丫头压迫了,不过他还挺甘心情愿的。
夜空中一轮圆月,皎皎华光,几乎看得到月中传说的广寒宫,侍卫阁屋内的红烛灭了,屋内也静了下来,子砚似乎是翻了个身。
月光下,两个高大的身影映在了门壁上。如夜低笑一声,子冉吐出了一口气。
如夜转身阔步走了,子冉还站在门口没动,如夜回头,笑道:“还不走?准备留下来偷听什么?”
子冉几步跟过来,不服气地开口:“皇上不是也偷听了?”
他是真没想到会在门口遇到如夜,想他皇袍在身,在数十万人心中,近乎神化,竟然也同他一起贴门口!
如夜风华无限的脸上,一抹轻浅的笑意,月光之下,惑人心神。
“朕是光明正大地听,可没听到一句外面的人,都一脚踢在了门槛上。”
子冉当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两人走出了不远,如夜笑道:“你比子砚还年长,想来朕也该帮你物色一个了,不用太着急。”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皇袍滟滟,越走越远。
阡婳一身素青色长裙,裙袂飘飞,水袖在夜风中微微鼓动,袖口和裙身的墨莲,如绽在了夜风中。
她缓步朝如夜走过来,原来他也要来找她。月华漫散,如夜也朝阡婳走过去,一人一身明黄,一人身素青。
阡婳走近了,如夜才注意到,她的眉扫得略深,盖住了她原本的眉型,水眸沉黑而漠然。她的发,挽得极利落,乌亮的发间,别着一镂空的玉扇簪,一只红珊瑚的钗,若是说从前她清美,比刻,她便是冷艳。
如夜站定,看着她走过来,心中一顿,他还是拦不住她!
阡婳走到如夜面前,启了启嘴唇,一时失语了一般。
如夜笑笑,“这么晚了,是要去找我?”
阡婳却没有笑,没有动,道:“让我出宫吧。”她的声音,沉静如水,一双眼眸,全无暖色。
“只要你一句话,我明日便发兵千秋,不问成败。”他知道她不愿他帮她复仇,可他也不愿她只身涉险。
“若是为了我一人,枉送数万人的性命,葬送你的一世英名,我便真的成了祸水。”她知道他勤政,他更爱民,他仁威并施,日理万机,才有了今日的国盛民安。她怎么能借他的手复仇?
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愿意利用的人,就是他。
“如夜哥哥放心,我此次是去江州,还会回来。”再见之时,我再与你话别。
秋风猎猎,阡婳策马扬缰,一身青裙,行过一道道宫门。
她的身侧挂着如夜赠的闭念剑,此剑就是皇上金牌,永世上下,没人会拦她。赵朗骑马跟在了阡婳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一人的距离,一路无话。
直到出了皇宫很远,赵朗开口道:“公主,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万古。”阡婳的眼眸扫了一眼寂静的街道,道:“以后不要叫我公主,叫我姑娘吧。”
“是。”
走过了宽敞的街道,行至荒凉的小路时,天已然蒙蒙亮了。
“姑娘,到了前面,我们也要找一处客栈落脚?”赵朗知道,过了这片树林,便出了永世城了。赶了一夜的路,她该歇一歇了。
阡婳头顶两片树叶飘落,阡婳眼眸一凛,抽剑跃起身,一踏马背,朝树上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