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世沁的匕首侧锋,在阡婳脸上移动,冰凉冰凉地,带着憎恶,一下一下。
月光之下,阡婳静月般的皮肤,更显得白皙剔透,让人只看一眼,便上了瘾。而她的眸,淡漠如昔,全无惧色。
穆世沁抬手,用匕首的尖,抵在阡婳的脸颊,道:“就因为你这张脸,二哥这么多年,都放不下。我几次说杀了你,五哥定然理智全失,二哥便可一举除掉他,可二哥偏不肯,只是为了留你一条性命。”
阡婳冷笑,“我难道还要对他感恩戴德吗?”。
穆世沁手中的匕首一划,阡婳的脸颊瞬时又凉又痛,一道殷红地伤口,蔓出血来。
穆世沁伸手蘸了蘸阡婳脸上的血,在指间抿开,笑道:“这可怎么好?毁了这张脸,你以后可怎么活啊?”
她又拍了下头,“哎呀,你瞧我这记性,你没有以后了。”
阡婳眸色淡漠如许,勾唇轻笑一声,转眸看着她,“若是换我这张脸给你,难道你就会活得比现在好?”
穆世沁兀地站起身,“你给我住口。”她的眼眸中的,是悲悯吗?是可怜?是轻蔑?她都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看着她!
穆世沁将手中的匕首一扔,脸上转出几抹笑意,“我本想将你的脸,一刀一刀刮花,再把你抛到江你喂鱼,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
她又蹲,从腰间模出了一颗药丸,送到阡婳嘴边,停在那,道:“哦,对了,那个白绮晴死了,我替你把她给咔嚓了。”
说完,便捏开阡婳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又推阡婳坐了起来,在她胸口一拍,让她咽了下去。
阡婳努力咳了咳,却是没什么用处,抬眸睇向穆世沁。
“你就别白费力气了,这试情蛊,哪是你这么容易吐得出来的?”穆世沁站起身来,笑道:“这是这新养的,你是第一个用的人。再过上半个时辰,你便会心如蚁蚀,生不如死。对了,还会**膨胀,浑身发热,它会慢慢地折磨你,折磨你整整一个晚上,最后砰的一声,血崩而亡。”
世沁嘲笑道:“你不是自命清高吗?想来宁可死也不会沾染,二哥五哥之外的男人吧!”
阡婳也笑,只是笑声清清冷冷,几分轻视,几分狂绢,“穆世沁,我真想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世沁的笑意更盛,对上阡婳的目光,“可惜啊,你是没这个机会了。还有我告诉你,杨煜再不成气候,也是我的男人,就是死,也要我亲自动手。不过……”
她的语调挑高几分,伸手扯痛阡婳脸颊的伤口,“死就死了,我怎么会缺他一个?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送五哥去陪你。”
“哈哈哈哈。”穆世沁大笑几声,起身大步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停下脚步道:“忘了告诉你,这试情蛊只有男女合欢,才可以从身体中引出来。二哥现府中,是不可能赶来救你的,即便是来了,也不会救你,谁会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
穆世沁走后,只剩凄茫的夜色,残白的月光,还有半人高的荒草,凉硬如冰的土地。
阡婳不曾想,千秋城会有如此荒芜的地方,而这里望出去,是秋日还未收割的稻田,她如今只穿着一层中衣,几乎衣不蔽体,若是被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她宁可现在就死。
阡婳从不知道,半个时辰,可以这样长。被穆靖远禁在皇宫的时候;被于修撸走的时候;被李笑羽关在左府暗室的时候;被李笑允抓回皇宫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出这么漫长。
半个时辰一到,她的穴道也自动解开了,可她根本站不起身来。何止是蚂蚁啃食,就如同心口盘了数只小蛇,它们不停爬动,啃咬,痛,一直在加剧。
阡婳两手死死抓着心口的中衣,努力咬着牙,不发出声音,却还是忍不住低低**。只是一瞬,她的额头便渗出了汗来。
最可恨的是,她越来越热,明明只有一片衣衫,穿在身上,却如同贴着烧红了的铁片。如是,她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并没有多久,只是每一瞬都如同一生那么漫长,而她想死都不能。
她唯一想的就是,出现一个人,给她个痛快。
阡婳见一个人快走了过来,或许是跑过来的,她没有心思看来人是谁,见那人到了面前,便抬手死死拽住他的裤角,“杀了我。”
没有阡婳预想地剧痛,没有刀光,一只微凉的手,抚着她的侧脸。他的指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口,微微地抖,像是抚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那么珍宠,那么心疼。
阡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好舒服,就像沙漠中的人,找到了一壶清水,她真的快要爆开了。
他握得越发紧,“我来晚了。”
听到他的声音,阡婳倏得睁开了眼,云扬怎么会在这儿?她松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她压抑着情潮,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云扬暗沉的眸光一聚,神色几分挣扎,几分焦灼。
他怎么会看不出她动了**,应该是中了媚药。“你走。”阡婳闭眼不看他,用残存的意志颤着咬出这两个字。
下一瞬,她便感觉到了他温柔辗转地吻,温热的唇在她的耳廓留连。
“我中得是蛊,不要碰我,你会死。”阡婳想伸手去推他,自己和蛊虫抗争了太久,没什么力气了,推不推,一点用都没有。
而他没听到一般,吻得更深,更温柔,更缠绵。
阡婳只是越来越抖,如风中的落叶,如急流中的花瓣,不能控制地颤抖。
片刻,云扬抱起她,抱得太轻,太珍惜,提气腾飞而走。
阡婳再睁开眼,没有了风,又热得受不了了,好在心口的痛,减缓了些,起码,她还忍得了。
这是一间木屋,她躺在再简单不过的床上,秋风吹过,便吱吱呀呀,大概是农户给农田放水的时候住的,云扬点亮了屋里唯一盏小油灯。
云扬剥落了自己的外衣,撑在她的身上吻她,似乎要把她的身上的每一处,都细细吻过。
“我做了如夜的妃,又差点成了李笑允的妃,你都不嫌弃?”在她理智几近决堤的时候,她做的最后的努力。
云扬的动作一停,转而在她脸旁上的伤口旁,温柔而慎重地吻着,“是我欠你的。”
而他的吻复而变得狂热,怎么会不在乎呢?只要一想到别的男人碰过她,哪怕是碰过她的指,她的发,他都快疯了。
可他更爱她,他立誓一生,只爱她一个,碰她一个,他也做到了。
他本想还她一个江山万里,如此为她赴黄泉碧落也好。
明明中了情蛊的人是她,此刻却好像是他。
身体永远比意念诚实,她与他只是隔着太多,只是太恨,她才努力在心中抹去了对他的情,可即便是饮下了落花,她都没办法抹去他的存在。
而情蛊又怎么会放过她,蚀心的痛,和醉心的欢愉交织在一起,让她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一次又一次,他不让她流露出一点乞求之姿,都是他一个人的疯狂,她从未堕落。
她不记得这一夜,他们缠绵了多少次,到了后半夜,她没有了力气,本能地偎上他。大概是真的被情蛊控制了,她抬头,轻轻吻了他的下巴。
即便是再恨,她终究是不愿意他死的,最不愿他为她而死。
云扬明显一僵,他不曾想,她竟然会主动吻他。
他一低头,回了她一个绵长而深情的吻,这一夜,他都没有碰过她的唇,是对她的尊重。他为她保留地最后一点骄傲,若是日后她忆起这一晚,便会少恨他几分,是他强要了她。
其实不过是**,过了今夜,他们便天人永隔,她再恨他,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此刻,他却不愿再违着心,唇齿相缠,两颗寂寞而空廖的心,也越靠越近。也是这一吻,云扬的指间一阵湿凉,他缓缓睁开眼,才发觉她哭了。
她本以为,此生她再不会心痛,可她还是痛了,此刚刚的万蚁蚀心更真实。
欢爱过后,蛊虫静下来,夜如往日一般清冷漫漫。
云扬在阡婳的额头轻轻一吻,俯在她的耳畔低语:“阡婳对不起,还有,我不再爱你了。”
他伸手将束发的笄拔在她,倏然划破她的心口和他的手掌,他伸出被划破的手掌,捂在她的心口。阡婳眼眸一缠,刚要动,他便伸出另一只手,点了她的穴道。
阡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蛊虫引到自己身上。她忘了惊讶他为何懂得引蛊之法,只是想组织她,却无能为力。
片刻她心口一阵剧痛,云扬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在她痛楚消失的一瞬,云扬倒在她的身旁,他一个翻身,背对这她。
阡婳动不得,看不到,只能感觉他挺直的背,和极力忍耐的颤抖。
他为她而死,却不要她看到他为她所受的折磨吗?他这样死去,她就会毫无愧疚地活下去吗?
云扬,你便是这样不爱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