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苦短,恩怨太长。
善宝左支右绌,也还是逃过一劫又一劫,想着可以不用披麻戴孝为祖百寿送葬,身陷囹圄也并非不是件好事。
而祖家人也正为此事打算着。
祖家大院烟气缭绕已经两日,到了这一晚祖百富将众人召集在一处商议,决定停灵三日便要下葬,不能再等祖公略回来。
祖公卿站起反对:“爹最喜欢二哥,怎么的也得让二哥见爹最后一面。”
祖百富颇有些无奈的样子:“规矩上,像咱们家这样的门庭是该停灵七日,可是这是什么时节你要分清,这鬼天气活人能热死、死人能热得烂掉,家里冬上储存的冰已经用完,再想用就得去寒谷洞运,来回上百里,实在艰难,不放冰只怕一日便臭气熏天,这是大不敬,还是让大哥入土为安的好。”
这是真实的原因,这何尝*不是他想匆匆安葬祖百寿掩盖自己罪行的借口,害怕等祖公略回来把祖百寿的死抽丝剥茧的层层查下来,更害怕秋煜那里再来找麻烦。
因他说的在理,便再没谁反对,但几个少爷有一点要求,那就是让善宝回来为父亲送葬。
祖百富为难了,首先他不知秋煜是否肯放人,其次他也怕善宝医术了得回来后偷着探查此事。
最后还是窦氏给他圆场:“大伯有儿有女,用不到外姓之人来送葬,说起来大嫂与大哥当日并未礼成。算不得名副其实的夫妻。”
难得的,大家对此事都无异议,各怀心事罢了。从祖公远的角度,善宝不算真正的大女乃女乃,他才有机可乘夺了参帮大当家和祖家大院掌门的位子。从祖公道的角度,他从未当善宝是母亲过。从祖公望的角度,善宝不算继母,那天轻薄之事就不为过,不然他就是以下犯上。儿子轻薄母亲,天打雷劈。从祖公卿的角度,善宝不算母亲。他可以自由自在的喜欢。
从几位姨娘的角度,李姨娘觊觎掌家夫人之位,拔除善宝她当然高兴。郝姨娘觉着善宝若不是大女乃女乃,女儿可以由她做主嫁给白金禄。未尝不好。孟姨娘弃权。乔姨娘忧虑。暗想若善宝不算大女乃女乃,善宝与祖公略是不是就名正言顺的相爱了?
总之在这件事大家皆以沉默来暗许。
独独文婉仪挑明了反对:“善小娘做了这么久大女乃女乃,突然说不是就不是了,这太荒谬。”
没人赞同。
最后她孤掌难鸣,惹了一肚子气回到房里。
这时丫头来报:“二少女乃女乃,雷子找您。”
文婉仪身边的水灵正为她打着扇子,听说雷子来了,手一抖。团扇碰在文婉仪头上,她挥手想打。思量下忍了,水灵是自己赏给雷子的,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招惹她,免得哭天抹泪让自己心烦,于是朝小丫头嗯了声。
未几,小丫头把雷子引了进来,文婉仪立即用衣袖遮住半边脸,是雷子的模样惨不忍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上的血由额头一道道流下,跛着腿,胳膊用块布吊起,像是骨头断了样子。
“二少女乃女乃,小的尽力了。”雷子躬身道,弯下去却难以直起,踉跄几步,最后被芬芳及时扶住。
文婉仪斜眼看了下水灵,骂道:“你男人快死了,你还镇定自若,你的心石头做的不成。”
水灵试着往雷子面前走了两步,却又怯怯的滞了脚步,最后芬芳把她用力一推,她扑向雷子,为了防备自己跌倒,她不得不挽住雷子的胳膊,却听雷子痛得哎呀一声。
文婉仪又骂道:“死娼妇,你是想学那善小娘谋杀亲夫么!”
水灵暗自垂泪,低头不语。
是亲三分向,面前这个女人即将成为自己的老婆,雷子急忙转换了话题:“小的完成了二少女乃女乃交给的任务,还请二少女乃女乃为小的请个郎中瞧瞧。”
文婉仪指着水灵:“还不快去给你男人请个郎中,等他身子好了就给你们圆房。”
水灵无奈走了出去,想着文婉仪说的话,雷子身子好了便要圆房,眼泪更多了,边走边哭,遇到的人还以为她是为了祖百寿的突然病殁呢,一路就来到了前面,过仪门方能由西侧门出祖家大院,偏偏在仪门处遇到了四少爷祖公望,见她哭成泪人似的,祖公望便问了过来。
祖公望祖家大院,担着个饱读诗书的名声,虽然不时与丫头们甚至媳妇子们传出风流韵事,但这种事在高门大户实在算不得什么,因他素来好性情,丫头们都喜欢与他接近,听他问,水灵哭得更甚,便说了实情,自己不想嫁给雷子。
祖公望玩笑道:“你不想嫁给雷子可想嫁给我?”
水灵愣了愣,突然跪下:“请四少爷收下奴婢。”
祖公望端量下她,姿色平平,但做个通房还可以,更重要的,他想以水灵为由去接触文婉仪,于是道:“那我就收你做个通房丫头罢。”
水灵欢喜得叩头,然后出去为雷子找郎中。
祖公望就径直往文婉仪房里而来,到了二门处,让小丫头进来通禀,说他有事找二嫂子。
房里的文婉仪正询问雷子路上之事,听说他没去找祖公略,心满意足,然后让芬芳送雷子出来,又把祖公望请进。
竹帘打起,祖公望进入,看文婉仪穿着绯色的软罗衣裙,如一团烟霞,往炕上坐着都感觉到她的袅袅婷婷,祖公望当下筋骨酥软,甜腻腻的唤了声“二嫂子”。
文婉仪懒得瞧他一眼,本不渴,却故意端起茶杯吃着,撂下茶杯也是把眼睛看在炕几上,一丝表情也无的问:“何事?”
祖公望走近了,深深揖礼下来。
文婉仪眼角余光看见,淡淡道:“一家人,四弟不必拘礼,有事说罢,这会子我有点累了,想歇着。”
祖公望道:“二嫂子房里有个丫头叫水灵,我想收她做通房。”
文婉仪猛然看向他,简直是哭笑不得:“公公尸骨未寒,四弟还顾着儿女私情,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祖公望忽然想起这一茬,也有些难堪,找了个借口道:“我学二嫂子给爹冲喜。”
文婉仪差点惊掉下巴:“冲、冲喜?”
她的意思,祖百寿不是病而是死,何来冲喜一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