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幅凤鸾仪仗迎姝回宫,如此大的阵势,惊动的自然不是一两个人。
此时的楚南后宫暗潮涌动,莫兰依等人自然是欢天喜地,暗藏鬼胎的便人人自危,惶惶如惊弓之鸟,
最为惊诧震怒的还是鹤年宫的宁安老太后。
“反了,反了。哀家养的好儿子儿媳,不图他们孝顺奉养,只求莫气死哀家便是了。我还留在这宫中碍眼做什么,不如去皇陵与先帝相伴算了。”
宁安太后铁青着面孔一边颤巍巍的摘去头上玉簪金饰摔落地上,一边除下精美燕云纱刺绣宽袍,换上粗纱海青挽着佛珠一头扎进平日礼佛的静室。
闭紧房门对着神龛打坐念佛,任凭绿漪和绿枝在外头跪着哭喊也不理不睬。
绿漪和绿枝哭求喊叫了一阵听着静室里毫无声息,吓慌了手脚。两个人一头吩咐红衣尚宫在静室门口*守着,一头哭哭啼啼联袂前往昭阳宫面见皇帝。
云舒宫苑内的几株高大秀美珙桐垂下朵朵如鸽般素白花瓣,几只驻窝的长尾鹊鸲藏在花间欢快扑翅鸣叫。
重归锦绣从中的藏娇没了炎热蚊虫肆扰,好生睡了一觉醒来晨妆已毕,神采焕发的坐在花梨木团桌前看着摆满桌案的食物。荷儿站在桌边不停手的布菜:
“娘子,尝尝王大娘用小火煨了一夜的清炖燕丝干贝鸭子,您看这鸭子肥皮酥烂得筷子一碰便绽开了,闻着这香味儿都是透鲜。
还有这个牛乳杏仁豆腐,王大娘说这道菜杏仁浆足足磨了三遍才能柔润甜滑入口即化,婕妤身子娇弱多吃些是极好的。
娘子陷在那该死的司苑局里饭食粗陋哪里吃得下,婢子昨夜就瞧着娘子瘦了这许多,受那天大的罪,这回可要好好的补一补才行。”
藏娇端起乌釉冰纹官窑瓷盏中白如凝脂的牛乳豆腐吃了一小勺,果然细腻滑女敕香甜美味,又尝了几口香糯鲜浓的鸭皮。
荷儿见她胃口好,眉开眼笑的夹了一个葱油椒麻小花卷儿,几点儿玫瑰酱瓜过来,再添一碗当季新剥的莲子菱米清粥。
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看着满桌琳琅满目菜肴流口水的小冬儿眼睛瞪得如同铃铛,偷偷耸着扁平鼻子深深吸气满脸陶醉.玉兰过来悄悄掐了她一把,惹得唧哇一声怪叫,
荷儿扭头皱眉看向小冬儿责备:“冬儿不要大呼小叫,仔细惊了婕妤用膳。”
小冬儿吓得赶紧低头认错:“荷儿姐姐,我不是成心的,只是婕妤桌上的菜我活了这么大都没见过,这香味儿闻着跟神仙宴席似的,我肚子又饿,忍不住就就”
越说声音越小,脸蛋涨的通红,恨不得把头都低到裙角下去。
藏娇想起在司苑局日日都是豚肉汤菜腥臊油腻不堪入口,再看看眼前精致菜肴不由摇头叹息一声:“不怪你,只是这内宫不比那边,该学的规矩多跟着你荷儿姐姐学学。我也吃饱了,你们只管去用饭,顺便就把这些分着吃了罢。”
玉兰到底年岁大把持的住,虽是面露喜色却也知道规矩屈身谢恩,小冬儿听得能吃,两只单眼皮儿的小眼睛顿时烁烁发亮绿光直冒。
目不转睛的看着荷儿和秋芝两个将案上菜肴一一捡了放进捧盒端出外室,两只脚如被线牵着的木偶一般直撅撅的跟了出去。
琴歌摇头笑着进来服侍藏娇净了手口,点上一盏浓浓的金橙橘皮普洱茶与藏娇消食。一边拿着团扇与藏娇轻轻扇凉,一边叙说数日来云舒宫中发生的种种事情。
“官家,鹤年宫太后娘娘宫中的执事绿漪和绿枝在宫外哭着求见。”素云匆匆走进皇后寝殿轻声回禀正温柔看着皇后服药的赵璟。
“她们两个都来了,想是母后为着玢婕妤的事闹起脾气来,哎传她们进来罢。”赵璟抚着眉心摇头。
“官家,母后亲定了玢婕妤的罪发落了,如今我刚醒来便驳了母后的旨意大张旗鼓的接玢婕妤回来,母后心里不快也是应当的。
说来玢婕妤虽是接回来了,那狐媚不孕的罪名儿还在身上,我如今身子不济,官家还得合母后分说明白才是,也免得她老人家郁积不安。”
皇后服下最后一口药汤,含笑看着赵璟。
赵璟取手帕与她轻轻拭了唇柔声安慰:“不打紧的,母后自来尊贵惯了,冷丁的驳了她的旨意自然有些想不开,说来我也正要往鹤年宫走一趟,顺便传唤兰昭仪等人问明缘由。
还有昨儿羽依捆来的那两个司苑局的宫人,竟然光天化日大胆谋刺玢婕妤,连夜便交到苦刑司去审问了,今儿应该有消息回报。
你只管安心养息,迟些孟先生还要进宫与你请脉,这些事我都会料理,你不必操心。朕等着你身子好些,带你去上林苑看新进的几只花翎雉鸟呢。”
绿枝和绿漪两个满头大汗,灰白头发凌乱黏在额角狼狈不堪的跟着素云走进寝殿来,一见赵璟便哭哭啼啼的跪下磕头:
“皇上,太后娘娘今儿早膳也未曾用便穿了海青进了静室房门紧闭,婢子们一个也不允进去,跪在外头哭求了半日求太后娘娘开门也毫无声息。
婢子们恳请皇上赶紧去瞧瞧太后娘娘,若是太后娘娘有个山高水低,婢子们也只有一死尽忠了。”
“住嘴!没看见皇后受不得吵闹,满嘴的胡言乱语什么!朕的母后难道朕还不知孝顺?你们两个老刁奴嘴甜心苦,休要以为朕不知你们背地里做的什么勾当!”
赵璟怒冲冲的皱眉呵斥,绿漪绿枝趴在地上悄悄对视一眼神情慌乱,再不敢喊叫。
赵璟站起身来拂拂袖子,吩咐外头的李兆胜道:“你去吩咐人到苦刑司把昨天送去的那两个贱奴提到鹤年宫,再将太医局的钱世宁,还有淑妃,兰昭仪都传到鹤年宫去,朕有话说。
你们两个不必在这哭天抢地了,朕即刻便到鹤年宫去看望母后,先好生回去服侍等候,下回再这么大呼小叫失了礼体休怪朕不给你们留情面。”
绿漪和绿枝两个磕头领命,爬起来胡乱擦了把头上的汗狼狈退出昭阳宫。
看着两个老婢出去,赵璟向躺在床上的皇后摇头冷哼一声:“
她两个服侍母后多年,朕本当尊重。背地里借着母后的势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看在母后份上不出大格朕都姑息不言。如今还想借着母后挤兑起朕来,其心当诛!
妙容,朕先往鹤年宫走一趟,若是孟先生来了与你请脉无恙,便叫内侍引孟先生往云舒宫与玢婕妤诊治诊治,朕总觉着玢婕妤这无孕的消息甚是蹊跷。“
“娘娘,娘娘,秋云落在苦刑司那起爷的手里,您可知道苦刑司不是寻常地方,便是久经战阵的汉子也要月兑一层皮下来。秋云那样怂包软蛋货,只怕一个大刑也熬不过便要招供了。
昭阳宫的眼线报来消息,官家已命人提了秋云和那个什么枝儿的到鹤年宫审问,只怕这事儿是纸包不住火了,您可得尽快想个对应之策啊。”
说话的正是先时在秋云房里唆使行刺藏娇的红柳,神情焦急站在脸色发白的宋昭仪面前低声急促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