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沈幼青起的很早。
玉樨进门来打开窗,一只喜鹊便扇着翅膀飞了进来。
“呀!小姐,喜鹊进屋来了,今天准是有喜事儿……”玉樨又惊又喜,忙的又把窗户关上。
沈幼青下了床,盯着那喜鹊若有所思,谁知原本四处乱飞的喜鹊也停了下来,落在书案的笔架上,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微微转动,像是在和沈幼青对视。
玉樨放下手中的掸子,走到沈幼青身边,不由得大喜,“小姐,这喜鹊在看你呢,真是稀奇……”
“把它赶出去!”
沈幼青蹙眉,按捺住心里想踹玉樨一脚的冲动。
玉樨不明白沈幼青的意思,颇为可惜的看着那灵动活泼的喜鹊,言语不舍,“小姐,喜鹊进门,哪有赶走的道理呀,要不——”
“要么你把它赶出去,要么,我抓来烤了,你自己看着办。”
沈幼青冷冷的撂下这句话,便去洗漱了,玉樨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最终撇撇嘴,打开了门窗。
那喜鹊在屋里飞了几圈,又连着叫了几声,扑棱着翅膀从窗口飞了出去。
屋内隐约残留着几分淡淡的香气,沈幼青屏息,掩着鼻子,制止玉樨关窗的动作,“不要关,敞着就好了。”
玉樨心中困惑,却也照做。
喜鹊进门,在沈幼青看来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原本抬头见喜的确是个好寓意,但它错就错在飞进咱屋里来了,我听过一个传说,喜鹊飞进屋里会有祸事发生。”沈幼青轻声细语,似是呢喃,可句句又都落入玉樨耳中。
玉樨错愕的看着她,又有些感动,她家这位大小姐终于跟她说明白了。
“但为什么会有祸事发生呢?”
沈幼青暗暗扶额:就知道不该跟她多嘴说这些……
玉樨见沈幼青不作答,也不问了,笑嘻嘻的过去给沈幼青拿来了衣裳。
那香气逐渐散尽的之后,沈幼青才放松下来。
喜鹊进门会带来祸事,纯属沈幼青编的瞎话,可她确实有些不对劲,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她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那只喜鹊为什么会飞来这里?
她能轻易的分辨出那喜鹊周身都有着特别的味道,不是熏香之香,但她确信那种味道属于哪种用途。
寻路香。
顾名思义,可以用来指引方向的香,训练鸟兽之时,便会用到这香,而效果最好的便是用于喜鹊的身上,这种香是无价之宝,而且极为稀少,就是她也只闻到过一次。
这样稀少且价高的香种,多供王公贵族消遣,常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实用。
“小姐,老夫人已经起了,咱们也赶快过去吧。”
玉樨的声音吵到了沈幼青,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对着荷叶发了半天的呆……
前些天,沈幼青才知道沈家女眷每到六月初一,都会前去护国寺上香礼佛,而老夫人则会在寺里住上一阵,短则一月,长则半年。
沈幼青不是向佛之人,只觉得诵读佛经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此一心想要躲开,只是裴氏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早早的就将她拴在身边,连解手也要玉樨寸步不离的跟着……
晨钟暮鼓,佛乐声声,寺中不时便有僧人诵读梵文,显得周围更加寂静。
沈幼青和玉樨走在前往伽罗塔的路上,小路的两边各有一条小溪,大约四五尺宽,溪底修成了阶梯状,自上而下溪流潺潺,比起沈家的假山流水更有意趣,时而便能瞧见三两朵莲花,簇拥而立。
顾不得抱怨那听得耳朵起茧的佛经,一路欣赏起久违的风景。
“小姐,夫人不让您随处乱逛。”
玉樨在她身后唠叨着。
沈幼青也知道裴氏为何会这样吩咐,护国寺向来是皇家专属,不时便会有皇室中人过来,她又不怎么懂得相处礼仪,是以裴氏才这么严格。
她也不想遇到他们,所以才选了相对偏僻一些的伽罗塔。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静了,奴婢……”玉樨看着参天的大树,只觉得有些阴森。
沈幼青肃穆道:“佛门圣地,你在胡说什么?”
玉樨跟紧了沈幼青,不敢落下一步。
说实话,沈幼青也觉得这里安静的离谱,连只鸟儿都没有,随着距离伽罗塔越来越近,耳边的诵经声也逐渐变弱……
“到都到了,哪有回去的道理!”沈幼青嗔了她一眼。
一阵香气突然飘来,沈幼青下意识的屏息,无需仔细辨别,她便知道又是寻路香!
“是喜鹊啊,小姐,又有一只喜鹊。”
玉樨指着头顶的喜鹊,兴奋的大叫,早上喜鹊飞进屋里说是有祸事,这次就该是好事了吧……
沈幼青又陷入了沉思,完全没在意玉樨的惊喜。
不是又有一只喜鹊,而是此时在树梢跳跃的喜鹊就是早上那一只。
相比之下,寻路香的味道已经淡了很多……
“不要管它了,咱们回去。”沈幼青转身就走,不给玉樨询问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没走出几步,便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看来这只鸟儿是将姑娘当做主人了。”
从一旁的小路走出了两人,其中一人沈幼青还是认得的,霍英。
而另一人一身锦衣,腰间挂着一块羊脂玉佩,看起来身份不凡,这样的人非富即贵;原本也并无特殊之处,只是因着他刚才的那句话,加上他目不斜视,直直地盯着沈幼青,这让她感到几分压力。
沈幼青不敢确定他是谁,只是却也猜得出他的身份。
在他长久的注视下,沈幼青终于屈身行礼:“见过霍大人。霍大人也是来礼佛的?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即使猜得出那人的身份,她又怎么可能真的说出来,说好了不跟皇家子弟有过多接触的。
“玉樨,咱们走。”沈幼青诚惶诚恐的低头弯腰,不敢直视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柔弱。
“沈姑娘慢走。”霍英也并未在意,只是觉得她突然变得唯唯诺诺有些好笑,虽觉得她可能又有了什么心思,却也将那一份好奇隐藏了起来。
“她是谁?”
突闻得这声询问,霍英下意识的不想告知于他,微微垂眸,回道:“回王爷,下官不知,大概是某家小姐。”
“本王这只鸟儿可不是随便对谁都好的……”
霍英神色一凛,回答道:“想来只是飞的累了,停下来休息。”
这样的回答也许并不会让他消除疑心,魏王萧晟原本就心思深沉,多疑好猜,便是真的他也要斟酌许久,何况刚刚霍英这番区别于往日的反应……
萧晟沉默,许久,才大笑:“几日不见,没想到连仲云你都开得玩笑了。”
霍英不语,更不陪笑,只随着萧晟的脚步往前走去。
……
“小姐,你说咱们刚才遇见的那人是谁啊?”
玉樨这样问,连沈幼青都在想,萧氏皇族子嗣不算多,将他们一个个排除,也就只剩下一个,魏王萧晟!
见沈幼青没有回答,玉樨又感慨道:“刚才他的眼神好吓人啊……”
不光是玉樨有这样的感觉,就是她都感觉再多呆一会儿,就会有掉脑袋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