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赏完梅花,已近四更天了,众大臣皆前往太和殿内休息,孤偃与我俱坐了软轿回宫略略歇息,便准备着一早贺岁朝拜。
略歪了歪,天色便已微亮。
众宫女、内监忙起来打水洗面,待伺候完孤偃上朝,我便也忙着妆扮,一时刚穿戴完毕,便已有了妃子前来贺岁、问安。
少卿,殿外已坐了王昭仪、李才人、张才人,刚说了几句虞美人便也忙忙前来,行过礼后,皆坐在殿下说笑。
按大荣礼法,年初一,前朝百官须上朝贺岁,后宫众妃嫔则向皇后叩礼问安,若有太后,则由皇后带领了众妃嫔再向太后见礼。
此时众妃嫔已至却唯独少了珍妃,眼见再等下去便耽误了向太后行礼,我环视众人,道:“珍妃身子不大舒服,怕是行动得迟了些,不如咱们先去太后那里,反正早晚都要相见的。”
王昭仪道:“珍妃娘娘虽说有病在身,可这规矩却是不能坏的,娘娘断不能长了她这脾气!”
底下几位才人也有附和的,也有明哲保身的,王昭仪最是个见风使舵的人,先前丽妃在时,便是极意巴结了她与珍妃,现今见丽妃已死,珍妃久病便欲踩在脚下,奉承我来。
我却懒得与她聒噪,只冷冷道:“王昭仪倒比本宫都要清楚,不如就由王昭仪去办可好?”
王昭仪见我语气不善,便讪讪一笑,不敢再言语了。
未及起身,殿外来报,珍妃叩安。
众人齐向外看去,见珍妃不急不慢地上来道:“娘娘金安,臣妾来迟了。”
我见她上身穿了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头上戴了紫貂昭君套,外头披了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狐皮鹤氅,领口袖口皆围有白狐腋子毛,手里抱着暖袋,缓缓上前微一屈膝行了礼,便自顾捡了一旁的位子坐了。
众人见状无人敢言,我见座下沉默,便笑道:“珍妃昨个儿连宫宴都未参加,正思量着,以为你定是不来了呢!”
珍妃秀眉微扬,道:“年初一的大日子,臣妾便是病得再重也该过来给姐姐请安的!”
我面上一笑,道:“可是身子觉得怎样?”
珍妃闲闲道:“倒不觉得有些起色,终不过是老样子。”
我见她虽懒怠讲话,却不是那般病得厉害,只是猜不透她竟为何连连避宠。
永福宫内,我领了后宫众妃嫔齐齐向太后叩拜,姜太后华服艳容,端坐着受了礼,便命人赐座。
我坐了太后首下,珍妃自我下首,众妃嫔一溜排下。
姜太后笑道:“新年新气象,哀家才想着要为后宫添新人,就有喜事将近。”
众人不解,却听太后又道:“适才前朝来报,再过几日玉真公主便会返京省亲,岂不可喜?”
玉真公主乃姜太后谪女,当今圣上的亲姐姐,因先皇初定天下,北方沙陀部落连年犯境,无奈之下便答应了求婚的请求,赐了玉真公主。
这位玉真公主名持盈,闺字玄玄,据闻极富美貌,乃姜太后掌上明珠,当初为了通婚一事,姜太后费尽心机,只望择了她人而去,只是不知怎得终是没能留住。我入宫之时,这位玉真公主已远嫁沙陀,故竟从未见过。
此时众妃嫔听闻玉真公主返朝省亲,因见太后高兴,便忙忙上前奉承、凑趣,姜太后越发高兴得很。
一时又有朝中各大臣家眷来贺岁,姜太后忙忙赐了座。
东陵候的夫人坐了下席首位,对面则坐了龙太尉的夫人,众臣家眷便按序两边坐了。
东陵候虽年近五十,没想到他的夫人却是风华正茂,倒是个极伶俐的年轻少妇,相比之下,对面的龙夫人却显得更为苍老,且那张不苟言笑的冷面相更是让人不待相见。
众人正说笑着,不知哪位大臣的夫人说了句,“那个小宫女倒也走运,竟让皇上遇上了。”
一时声音略高了些,姜太后随问道:“什么小宫女,倒说来也让我这老太婆听听!”
那夫人忙忙道:“回太后,昨晚儿皇上携众臣夜赏红梅,听闻竟遇上了个受罚的小宫女,可不是这小宫女有福气么?”
旁边一夫人道:“有些模样可人的宫女入了皇上的眼,被收了作妃子的也是常有的!”
姜太后冷哼一声,道:“那般变着法儿地狐媚皇上的宫人,哀家最是看不惯的!”
众人闻言顿时不敢作声,我便笑道:“后宫姐妹俱是一心仰慕皇上,更有太后每日教导,断不会有这样的妃子来。”
“哪倒也说不准!”姜太后哼道,片刻又吩咐左右,“去查查昨晚是个宫女受罚?”
一宫女应声退下,片刻复又回来对太后耳语了几句。
众人皆不敢出气,静待太后发落。
姜太后听了那宫女所报,只拿眼来看我,又道:“皇后最知此人底细,何不一一道来?”
我忙作惊状,诧异道:“臣妾愚昧,还请太后明言!”
姜太后冷笑道:“皇后一心为了那宫女,竟不惜让皇上纳为后宫,倒真是姐妹情深!”
我忙惶恐跪道:“臣妾受太后教诲,一心与后宫姐妹合力侍奉皇上,更不知什么宫女所说。”
姜太后见我只自装傻,心内有气,珍妃察言观色,轻巧笑道:“太后何须动怒,皇后久居后宫,怕是有些事情早忘得一干二净也是有的。不然,臣妾也不会到现在也没能怀上龙胎了!”
珍妃含沙射影,更是影射我当年设计打胎之事,只听姜太后冷笑道:“那哀家便细细讲与众贵臣家眷们听听,看你这皇后的面子还要也不要!”
我只管跪着不答话,姜太后便将爹爹如何谋反,魏氏家眷如何入宫为奴,皇上又如何几次保我,一一道来。
众人听罢,都道太后仁慈,皇上长情,只有那龙太尉的夫人仍自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待得众人说完,姜太后便指了我道:“哀家几次饶你,你却仍不思回改,现今倒打起这主意来,想是要学那赵飞燕,祸害我大荣了!”
我心下听得恼怒,却仍是平静道:“太后所言,臣妾不敢反驳,且容臣妾说一句。”
珍妃不及姜太后发话,先道:“皇后狡诈,太后还在这里听她罗嗦什么,倒不如直拿了那宫女一起对证的好!”
姜太后意欲传旨,殿下一直沉默的龙太尉夫人却开口道:“太后英明,自会明断,我等不便插手后宫之事,容臣妾等退下才好。”
姜太后摆手道:“都是自家人,何须此言,便是众位在此也好作个见证,看看是不是哀家冤枉了皇后。”姜太后说罢仍朝向我道:“就让众位听听皇后有何话说?”
一时众人不敢再讲,只静静坐了,却听我如何解释。
我缓缓道:“太后当年立臣妾为大荣皇后之时,臣妾正自闺中,爹爹一生好强,便是她的女儿也是断不能输与他人的,因了我即将成为大荣皇后,便每每督促我琴棋书画无不一一精通。”
珍妃听闻冷哼一声,我只装作没听见,接着道:“臣妾自入宫来更是小心谨慎,轻易不敢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生怕被人耻笑,丢了爹爹的脸面,亦更是拂了太后的好意。臣妾确有一个妹妹,却是在臣妾幼年时被爹爹在路边捡了来,收养在府的,并无半点血缘,且这位妹妹脾气刁钻,任性小气,不是臣妾在此诋毁,确是因为此人一心攀龙附凤,每每使计耍诈,臣妾的娘亲便是被她害死。臣妾对此人从无半点姐妹情分,自臣妾入宫来,她也并未入宫探望过,故自她入宫为奴以来,臣妾只自安份守己,从没想过要将她入宫为妃之事,更加不敢有此想法。”
众人待我讲完,一时无人言语,珍妃见姜太后并不作声,便冷笑道:“魏氏已全族被灭,皇后此言竟是无从可查的,难为皇后短短的时间内竟想了个如此瞒天过海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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