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莲略作思索,觉得自己该对这个李氏一族上上心,不过不急于一时。
“文叔,你下去瞧瞧,歌儿既然在楼里宴客,一定要招待周细。”
文叔应声,随即犹豫道,“若是三公子问起。”
斜斜靠进软榻,蒂莲悠缓道,“他若问起,就说我在楼上。”
这样说,江歌和大皇子必然要上来,这是有话要谈,刘君尘心领神会,当即道,“属下去给姑娘泡壶茶来。”
蒂莲浅笑颌首,看着二人相携离去,便收回视线,侧卧在软榻上看向窗外,今日难得停了雪,还出了清日。
而此时楼下的雅厢内,文叔亲自去询问可还有什么吩咐,见屋内几位年龄不等锦衣华服的公子们笑闹成一团,将雅厢内的摆置铺浪的一片狼狈,不由面部抽了抽。
江蓠在外虽然胡闹跋扈,却也知道他这个年纪不该饮酒,故而是滴酒不沾,却提着酒壶要灌身边的怀恩伯世子,旁边几人有劝解的有起哄的,正自乱着,便听房门被推开,众人看去,便见‘食客欢’的大掌柜一脸笑意僵硬的站在那儿。
江蓠手下一松,放开怀恩伯世子,挑眉道,“文叔,有何事?”
收回打量屋内的视线,文叔只觉得肉疼,自家这位三公子怎么如此不拿自家的地方当地方,心下暗叹,面上却恭谨含笑。
“老奴来问诸位爷,可还缺什么,只管吩咐与老奴,姑娘说了,一定要招待好三爷的贵客。”
“哦?”,一直端坐着看他们胡闹的大皇子夏侯霖云此时才开口,挑着眉一脸温笑道,“蒂莲姐姐来了?”
他虽是安帝嫡长子,但却唤左相的千金一声姐姐,这其中自然有原因。一是因着苏家与谢家是姻亲;二是因着蒂莲是江歌那小跋扈最维护的姐姐;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加上抗旨那次,蒂莲三次入宫都是父皇亲自召见,他有一次到御书房去拜见父皇,看着父皇面对江蒂莲时发自肺腑的温熙笑意,便知道这位江蒂莲在父皇心中是不同的。
听他这样问,江蓠也放下酒壶起身,笑的唇角弯弯大步离座步到文叔跟前去,“姐姐在楼里,她肯出门了?”
文叔拱手一礼,温笑回话,“是,姑娘方才过来。”
江蓠点点头,回身与桌上众人道,“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来。”,言罢不等人说话便要走。
夏侯霖云连忙出声唤住他,“你等等,我与你一同去。”
“哎?”,寿星怀恩伯世子也连忙起身追上二人,他也不过十四岁,虽是家中规矩森严,但今日在外嬉闹已是放开了些天性,“总听姑姑提起这位名满京华的妹妹,既然迟早是一家人,我也该去见见。”
他说的姑姑自然是荣国公夫人苏氏,所谓一家人,便是指蒂莲和他表兄谢珩煦的婚事。
见他跟着闹,苏四公子和苏五公子自然无奈起身,一个去拉他,一个出声劝阻,“小七,你这样太莽撞了,便是要见,也得备上大礼再拜见。”
他们如今都在朝中任职,自然比年幼的七弟要知道的多,这位左相千金虽说是日后的表嫂,可如今到底不是,不止规矩要守,而且凭借她小小年纪便名声在外的睿智与才华,更该敬意有佳才是。
江歌闻言却不以为意,摆摆手道,“今日是苏瑾生辰,哪里那么多规矩,规矩都是苏府上的,我相府可没那么多讲究,姐姐乃是堪比儿郎的女杰,还在意这些俗礼吗?”。,言罢伸手拉住怀恩伯世子,爽快道,“走,我带你去见我姐姐就是。”
“三公子。”,苏四公子头疼的叹了口气。
见他还要劝,江歌的脾气却上来了,昂着下巴扫了他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然后看向一直端坐桌边笑而不语的青衣男子,扬声道,“子珂兄,你也陪着苏瑾来见我姐姐吧,上次不是有人说你可与谢珩煦比肩吗?让你看看,单这一点你便比不上谢珩煦啦。”
虽然他不怎么待见谢珩煦,但比起一个外人,尤其是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匪贼出身的李珂,他还是不太乐意听见有人敢将他跟谢珩煦比的。
暨阳公世子王骥闻言清秀的神色有些微妙,睨了身边的李珂一眼,一脸不置可否。
众人亦纷纷面色一变,夏侯霖云正要说什么,就见站在桌边一直静观无声的李珂上前来,冷峻的面容浮现笑意,语声清扬客气,“三公子,子珂自认拙劣,不敢与谢将军共论,何况,左相千金乃是京城第一美人,子珂也不敢莽撞唐突。”,言罢拱手行了一礼。
苏家人与夏侯霖云这才面色一缓,夏侯霖云连忙扯住江歌,“好了别闹了,蒂莲姐姐喜静,你不要带人上去吵她,我们上去说句话便下来。”
苏瑾到底是出身名门,也后知后觉的发觉不对,闻言连忙道,“是我想的不周到,下次等三表哥回来,有机会我备了礼数再见蒂莲妹妹吧。”
江歌蹙了蹙眉,松开他道,“既然如此,好吧,你们在此先吃着,我和霖云去去便来。”
文叔跟着他们出门,回身将门重新合上,才掩着袖子擦了擦冷汗,自家这位三公子也不知像了谁,可真是不像左相足智多谋沉稳不动,怎么跟二公子一样愣头青。
回头想想,左相这几个儿女,竟然只有姑娘的秉性像他,不由险些失笑,怎么都遗传到了女儿身上,难怪人家要说左相爱女成痴,有姑娘比对起来,那三个儿子实在是不够看。
蒂莲早料到江歌和夏侯霖云会上来,这位大皇子虽然出身尊贵,大不知为何,对她很是和熙友好,这一点倒是跟他那个爹一样。
“姐姐。”
“蒂莲姐姐。”
浅浅一笑,蒂莲示意他们落座,月眸微弯看向江歌,“听说一会儿还要去涉猎,不要让他们饮太多酒。”
江歌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坐在蒂莲身边道,“无碍,姐姐不必担心。”
见他姐弟二人如此亲昵,落在在旁的夏侯霖云便笑了笑,温缓道,“阿歌方才还说起,今日定要猎头鹿给蒂莲姐姐补身子。”
蒂莲失笑,抚了抚江歌的头道,“你听他吹嘘,那鹿的个头不比他小。”
江歌撇嘴不乐意,“谢珩煦上次都猎了头母鹿,我为何不能,姐姐不要小瞧我的箭术。”
听他说起谢珩煦,蒂莲微微走神,那家伙自幼便喜欢舞刀弄剑,每次到上林苑涉猎得了猎物都要送到相府,美其名曰是给她补身子,其实不过是显摆自己的能力想让她夸上几句。
眼下再想起他当时笑若朝阳眉飞色舞的模样,蒂莲心下更不是滋味了。
见她神情不对,江歌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提到了谢珩煦,不由有些局促小心,“姐姐。”
月眸眨了眨,蒂莲笑道,“听说与你们一起的还有位宣伯侯世子,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家玩儿到一处。”
江歌闻言便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的道,“皇帝舅舅说李珂武艺高强还会些兵法,指了他跟着霖云近身保护,霖云出宫,哪里能撇的开他。”
果然如此,蒂莲浅浅一笑,“这个时辰不早了,若是去上林苑来回也要花些时辰,你们快去吧,再迟了怕是要晚归的,姐姐等你大获。”
江歌露齿一笑点点头,与夏侯霖云一同起身,“那我去了,姐姐早些回府。”
目送他们离开,刘君尘正巧端了茶进来,蒂莲垂目接过茶盏,淡淡道,“谢珩煦还没有打算要回来。”
“姑娘。”,刘君尘神情拘谨,一边打量她的面色一边低声劝慰,“便是要回,千里的路程,也要赶上一月半月。”
见她随手将茶盏放在小几边,‘咚’的一声闷响令刘君尘心下一紧,便听蒂莲清冷着声道,“给江蓠传信,年关里若是还不回京,就让他日后都不要来见我!”
刘君尘微微躬身,眼下都入腊月了,信传到西北少说也得半个月,除非长了翅膀,否则煦爷怎么可能赶得回来。
不由蹙眉劝道,“姑娘莫要生气,煦爷定然知道错了,才不敢回京面对姑娘。”
“错了?”,蒂莲冷笑,自榻上起身,“他是会逃避的人?我倒是不知道,我和他之间如今已经是要避而不见的关系了。”
“姑娘,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姑娘不要误解煦爷,事关姑娘的事情,煦爷从来是理不清的,这么些年他何曾与姑娘说过一句不是了?正是因着太过在意,才会草木皆兵哪。”
“你不必替他说好话。”,蒂莲不想再听,抬步便要出门。
刘君尘只觉得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煦爷也真是,关键时刻如此拖拖拉拉,回头自己定要以下犯上说道他一通。
心里月复诽着远在千里的谢珩煦,刘君尘却依旧亦步亦趋的跟着蒂莲,一声一声的劝解,“姑娘眼下是窝着火气才会说这样的重话,可不能一时感情用事。”
蒂莲抿着唇不吭声,步下略快的下了楼梯,刘君尘见状叹了口气,只能闭了嘴。
二人一路自内院出了后门,到得门前蒂莲上了车,刘君尘匆匆吩咐守后门的小厮,“只会文叔一声,姑娘回府了。”
言罢连忙坐上车辕,贵四这才赶车。
蒂莲坐在车内只觉得快要气炸了,这么些年已经多久没有被气成这样,也就是谢珩煦那混蛋,乱吃没理头的飞醋便罢了,居然还敢为了躲她而不回京。
她这些日压着的火气此时全都冒了出来,暗道不回来便不回来,有本事一辈子呆在那鸟不下蛋的荒凉地,全当自己这些年拿心喂了狗。
这样想着又不由蹙眉啐了一口,谢珩煦才不是狗,就算是狗养上几年也是会言听计从的,哪里还敢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