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老夫人的宜居阁,还未进正屋就听得里边谈笑风生,好不热闹。夏雪儿整了整衣服,随霜儿进了屋。
“远远地就听见女乃女乃这宜居阁中好生热闹,也不知说些什么有趣的事不让我知道!”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众人都转头看向门口,只见夏雪儿浅笑盈盈的站在那儿,本就亭亭玉立的女子,一袭浅蓝色袄裙清新月兑俗,淡粉色的绣花毛领披风更是衬得她肤白如雪,好不标志的人儿!
老夫人坐在上座,见说话的是夏雪儿,宠溺的笑着说道:“原来是三丫头姗姗来迟,还不快进来给女乃女乃瞧一瞧。”
夏雪儿听话的走上前,佛了身子向上座行礼:“雪儿给女乃女乃请安”,又转身向一旁坐着的夏夫人行礼道:“给娘亲请安。”
夏夫人满脸笑意的关切道:“夜里过来,一路可还好走?”
夏雪儿轻柔的回答道:“她们都生怕我摔了,两三个下人打着灯笼,把路都给照的亮堂堂的,和白天并无差别。”
下边坐着的李姨娘打趣道:“这夜晚和白天都无差别了,那得是多大的灯笼啊!老夫人可真偏心!”继而众人都捂嘴笑了。
秋菊上前将食盒放在茶桌上,替夏雪儿解了披风。夏雪儿等大家伙笑完,说道:“晚饭后做了些糕点,刚巧霜儿去叫我的时候才出炉,便一道带过来给各位尝尝,全当献丑了,要是味道不好可不许笑话我!”
李姨娘出口夸赞道:“上次中秋时候就对三小姐的鲜花月饼记忆深刻,今晚托老夫人鸿福,咱们又有口福了。”众人也都附和着。
李姨娘身旁的小女孩笨笨跳跳的来到夏雪儿身边,女乃声女乃气的说道:“三姐姐做的糕点可好吃了,上次巧慧就吃了好几块呢,今天巧慧也要吃好几块!”
老夫人被夏巧慧的举动逗笑,说道:“这小丫头,到底年纪小,看见吃的就高兴的不成样子了!”
夏雪儿也笑了,弯下腰递了一块菊花酥给夏巧慧,模模她女敕滑的小脸说道:“巧慧喜欢就多吃几块,改日来听雨轩姐姐再给你做,好不好呀?”
夏巧慧高兴地仰起小脸亲了亲夏雪儿的脸颊,一脸认真的说道:“那三姐姐可要说话算话哦!”
夏雪儿模模她的脑袋,宠溺的回答道:“一定!”
李姨娘赶忙插话道:“三小姐当真是兰心慧智,四小姐有您这样疼爱她的姐姐当真是她的福气!”接着又对夏巧慧招招手说:“巧慧,来姨娘这吃,别把你三姐姐的漂亮裙子弄脏了。”
夏雪儿看着夏巧慧蹦蹦跳跳的回到李姨娘身边,天真无邪,童趣可爱,当真暖心。李姨娘不似沈姨娘那般没头没脑,别看她平日里不太吭声,其实是个极有主见的女人,还好的是这么多年来她没把聪明头脑用在歪门邪道上,对夏夫人倒也算真诚,特别是在生了夏巧慧后更是一心跟随夏夫人,算是几个姨娘里边最得夏夫人欢心的一个。
在这个嫡庶尊卑分明的时代,当家主母就是她们命运的掌控者,想要为女儿挣个好婆家好归宿,一切还得看主母的意思,所以讨好了主母是万万不会错的。
夏雪儿看着夏巧慧蹦跶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夏家共有四个小姐,大小姐夏巧凤是柳姨娘之女,柳姨娘入府最早,大智若愚,可一直规规矩矩,从未有半分不苟之心,夏夫人虽然身份地位比她尊贵,可一直十分敬重她,对夏巧凤更是视如己出,于是在她十四岁那年由夏夫人出面给谋得了一门好亲事,男方虽只是个六品外官,可父亲却是朝中重臣,因为和夏夫人的母家沾点亲戚关系,虽是嫁到外省,倒也是个不错的人家,而且是以庶女的身份嫁过去做了正室,将来也是执掌中馈之人。二小姐夏巧云就不用多说了,如今还在夏家家庙里待着,何时能够出来都尚未可知,已到了可嫁之龄,却并未有人上门提亲,夏老爷对她更是闭口不谈,全当成夏家没有这样一个不孝不敬之女,沈姨娘为她操碎了心,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夏巧慧是四小姐,李姨娘之女,今年还不满六岁,成天活蹦乱跳的,倒是个可爱的丫头,很讨人喜欢,要是李姨娘肯好好教导,日后定会有个好归宿,夏雪儿这个当姐姐的也定会为她筹谋,毕竟可交心的姐妹不多。
老夫人看夏雪儿站着不动,想事情想的出神,不禁好奇,开口问道:“三丫头在想些什么呢?”
夏雪儿并未听到此话,夏夫人拉了拉女儿的衣袖,将其唤回神志,轻声道:“女乃女乃在问你话呢。”
夏雪儿回过神来:“嗯?女乃女乃方才问什么了?”一时走神,刚刚大家伙都说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啊!
众人见状都笑了,只有白姨娘冷不丁的说了句:“怕是三小姐有心上人了呢。”声音不大,却能保证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
夏夫人听后当场就有些不高兴了,自己的女儿成日里居于内院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来的心上人一说,这不是诚心损坏夏府嫡亲小姐的名声吗?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了,日后女儿还怎么嫁人?有哪个好人家还敢上门提亲?在座的其他人面色也都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才好。
“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虽说是开玩笑的,可若是被哪个有心人听去那可就不好了。”
柳姨娘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处理这点小状况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她低估了白伊宁。
只见白伊宁并未罢口,反而双眼不屑的瞥了一眼柳姨娘后笑道:“所谓的无风不起浪,我这话也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夏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就连老夫人也都冷了脸,姨娘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只有不谙世事的夏巧慧和心如止水的夏雪儿两人面无波澜。
夏夫人正了正身说道:“这年头无风起浪的事还少?连精忠报国的岳飞都能背上大逆不道之名,更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面对夏夫人的凌厉,白姨娘倒也不抖,只抬起茶杯在手中把玩着,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若不是妹妹我亲眼所见,未必会说出今日这番话来。”
老夫人气的一拍桌子喝道:“你到说说你都见什么了!”
屋里人都被老夫人的怒气吓到了,可白姨娘倒是不紧不慢的放下杯子,抬眼扫了一眼夏夫人铁青的脸,继而饶有趣味的看着夏雪儿说道:“几月前,我路过青莲池,恰巧遇到三小姐在碧水亭上与一陌生男子交谈甚欢,我原本以为是哪家公子到府中做客,倒也没多想,而就在今日下午,这名陌生男子竟公然站在听雨轩的屋顶上痴痴的看向三小姐的庭院之中,随后便进了听雨轩,可是好大一会都没出来呢,而近来我倒也没听闻府中由此客人。只是不知道这陌生男子闯进内院,到底能做出些什么事情呢?当真是令人遐想无限呢。”
夏夫人拍案而起:“你休要胡说八道!”夏雪儿赶忙上前扶住她,一边替她顺气一边安慰道:“娘亲不必动怒,且由女儿解释清楚。”
夏雪儿扫了一眼屋里人,有抱着看戏的心态的,有真的被吓住了的,还有半信半疑的……看着这复杂多样的表情,不禁笑了笑,看向白伊宁说道:“姨娘说我与陌生男子私会,可有证据?这没有证据的话可是没有可信度的哟。”
白伊宁冷笑道:“亲眼所见,这就是证据,我没有诬赖你的理由。”
“哦?是吗?那可有亲耳所闻?”
“那是自然,不然又怎知你二人有私情。”
夏雪儿挠挠头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说道:“那这我就奇怪了,碧水亭坐落在青莲池的正中央,而青莲池面积之大不用我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站在湖畔想要和亭中之人对话尚且要大声呼叫,而你仅仅是路过青莲池畔,也就是说只是远远的看见我和你口中的那名陌生男子在亭内交谈,请问你是如何得知我们相谈甚欢的?难道我们是大吼着的吗?那可不像是密谈,更像是在吵架。再者你说今日下午亲眼见到我和那名陌生男子在院中私会,听雨轩左边靠着李姨娘的小院,右边邻近百花园,而这个季节花园中百花凋零,一片破败之景,莫不成当时白姨娘你正在花园中欣赏枯枝残叶?当真是好大的兴致!”
白伊宁没想到夏雪儿口齿竟伶俐至此,不过倒也慌不了阵脚,就算尚未出阁私会男人的罪名不成立,毕竟她和陌生男子交谈这事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夏家是个大户人家,对礼仪礼节的尊崇要更加严格些,怎么的也够她喝上一壶的了。想到这自然是又多了几分自信。
“任凭你怎么说,那陌生男子进了听雨轩一事可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
夏雪儿一副无知单纯样说道:“进了如何,没进又如何?我也没想着抵赖啊。”
在座的各位听了这话都倒吸了一口气,心想着这平日里聪明伶俐的三小姐今日是傻了不成,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任凭如何也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女孩子的名声是何等的重要,难道她竟不清楚吗!
白伊宁冷哼了一声说道:“做出如此不和礼教之事还敢大言不惭,当真是不知羞耻!”此刻她更是挺直了腰板,在心中阵阵冷笑道:“和我斗,你还女敕了点!”
夏雪儿佯装惊恐的看着白姨娘说道:“白姨娘这话说严重了,我可担当不起。”
白伊宁冷冷的瞥了夏雪儿一眼,并未回答她,而是走至厅堂正中央,双眼紧盯堂上,佛了佛身子说道:“二小姐仅因为不分尊卑便被禁足于城郊家庙之中,不知这不尊古礼,不明廉耻为何物的三小姐又当作何处罚呢?”
屋里一片寂静,全都将目光凝聚在夏老夫人身上,更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有夏雪儿一人,不但没有丝毫的恐惧,更是满脸写着无所谓。
老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急的全身发抖,要是这白伊宁说的是真的,那这三丫头大好的人生就算毁了,眼巴巴的看着夏雪儿问道:“三丫头,这到底怎么回事,白伊宁说的可是真的?”
夏雪儿这才收起脸上的无所谓,一脸严肃的看这老夫人回道:“有”,继而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这事得问大哥。”
众人听后一头雾水,就连白伊宁此刻也懵了。
“为何?”
夏雪儿一脸天真无邪、事不关己的样子回答道:“因为那位哥哥是大哥的好朋友啊,那次他帮我捡风筝的时候大哥向我介绍过的,好像是叫沐什么来着。”夏雪儿特地不说出名字,因为她猜想“沐飞扬”十有八九是个假名字,却又特地将“沐”字加了重音。毕竟能和将军府大少爷扯上关系的沐姓男子,在座的各位不可能想不到他的身份。这种时候越给他们留有充足的想象空间越好,想的越离谱就越有利于她抽身而退。
满屋的人再一次沉默了,甚至比之前更加寂静,现在就算是掉下一根绣花针,都能听到清脆的响声。夏雪儿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位,如花般的脸上可谓千篇一律的震惊,但还数白伊宁的表情最精彩。想她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沐飞扬会是个皇族子弟,要不然夏雪儿这次还就真的是阴沟里翻船了。
老夫人双手不自觉的紧抓住衣角,墨蓝色的丝绸印出一道道皱褶。此时此刻,她面上波澜不惊,可内心却是翻江倒海。虽然尚未确定那名沐姓男子的身份,可她却也深信不疑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皇城中住着的那人是个什么样的德行,她自然是清楚的。
夏雪儿朝堂上佛了佛身子,不急不忙的又补充道:“不过女乃女乃放心,我和那沐公子之间并没有任何白姨娘所说的不正当关系,他只是单纯的客人,而我则是单纯的奉行待客之道,代夏家尽地主之谊罢了。”
听了这话,老夫人心里那口气才有所舒缓,可是隐隐的不安之感还是席卷了这个年迈的老女乃女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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