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安栎楚笑了:“这对我来说,自然容易些。我是来跟娘娘来说一桩交易的,不知娘娘可否有兴趣?”瑾妃摇头道:“本宫还有事要办,待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与殿下谈交易吧。”说着就要走,不想安栎楚忽然说道:“娘娘就不想着如何能够救回安泽宇么?”
瑾妃一时住了脚步,对他说道:“你先回凤藻宫等候,本宫去去就来。”不过片刻的功夫,瑾妃就从长回来了,她要宸妃两门婚事一起办,彼此热闹些。然后便匆匆赶了回来。还要菱角沏茶,去外面守着。
他见瑾妃这么紧张,饮了口茶水,嘻嘻笑道:“大公主明日就要回宫了呢。”瑾妃知道他这是在绕圈子,便沉下脸来,说道:“本宫没有多少时间,你就别兜圈子了!”安栎楚笑了:“我这就是在跟娘娘说啊,娘娘难道没兴趣听?”无奈,瑾妃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
“想必娘娘也知道,皇后娘娘过世之前,就给大公主许了夫家,只是在大公主出嫁过后就过世了,”安栎楚说道,“大公主也真是可怜,嫁过去每两个月,婆婆就没了,所以她就守了三年的孝期,这孝期一过,大公主就赶紧回来。”
这个瑾妃也听说了,那个时候,大公主出嫁的时候,正是子建被废黜太子的那段时间。因为当时定的婚期无法更改,所以就匆匆将凝心嫁了出去。谁料霍皇后就在当天过世了。凝心非要回宫去,还是被制止了。更悲惨的是,凝心的婆婆也没了,这守孝又得三年。
三年过后,凝心思母心切,跟着夫君一齐往皇城而去。话说凝心的夫君是守城的谭将军的儿子,唤作谭延峰,也是文武双全,婚后对凝心是百般好。“不知娘娘是否还记得守城的袁陪德袁将军?”安栎楚冷不防说出了这一段话,“他可是这个谭将军的结拜兄弟。”
那段回忆,瑾妃怎会忘记。还是除夕夜的时候,她收拾了行李,就要跟安逸云一起私奔。出城的时候,袁陪德将军硬是不让出城,还当场砍死了两名士卒。这么多年,至今她还记忆犹新。只是不知安栎楚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来应该是跟这个大公主有关的。
“娘娘深夜出城,不仅仅是袁将军知晓,而且当时谭将军也在场,”安栎楚摇着脑袋道,“明日那个谭将军也要进宫了,不知道他看到娘娘,会是什么表情?”“你到底要说什么?”瑾妃怒了,“本宫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笑了,“瑾妃,你同安逸云私奔,谁人不知?”
安栎楚见瑾妃动了真气,便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做太子,让你帮我而已。如果我登上皇位,自然就会允了你同安泽宇的婚事。你看这笔交易如何?不过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他又说道,“可是你的事情,我也难保那个谭延峰会不会说出去,到时候我叔父又会对安泽宇怎么办……”
这不是威胁自己,瑾妃冷言道:“你怎么还不死心,还要想着做太子?”安栎楚说道:“你以为是我一人想做太子,宫里还有那么多皇子,都等着呢……”没错,他说的没错。想想当初子建做太子时,人人都巴着他下台。现在子礽做了太子,还有许多人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
翌日,天气有些阴沉,不过好在没有雨,云朵儿间还隐约露着一丝阳光。大公主凝心回宫后,第一个先去拜见了父皇安怀义。说到母后霍皇后,她大哭不已。安怀义安慰了一番,便吩咐宫人带她去陵园,看望霍皇后。
正巧瑾妃从凤藻宫出来后,被谭延峰看见了。谭延峰只是觉着瑾妃看着眼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瑾妃没有觉察,径直往长走去,对于安栎楚的话,她也是思虑了许久,却终觉着不妥。
这些日子,安怀义从未到过凤藻宫。瑾妃也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她可不希望见到他,发生前几天的事情。可是安泽宇怎样了,她一直放心不下,好在安皓轩时常进宫来,将府里的事情说给她听。
除了安泽宇不按时吃药,也没什么事儿。而且那个江湖郎中,也被梨蕊找了来,就住在王府。为安泽宇配药,还说不出半年,他的眼睛就能看见了。瑾妃也宽了心,预备找个日子出宫去,给他说明白些。
上次因为说得匆忙,瑾妃此次便向宸妃道歉:“姐姐见谅,妹妹这几日实在是没有功夫。”宸妃笑了:“不碍事儿……上次你说要两门婚事一起办,我想着着实是个好主意,都交由礼部李大人,你看着如何?”
“天朝两位公主同日出嫁,必定轰动京都!”一旁的桂儿说道,瑾妃笑道:“这不算什么,记得十年前,三位王爷同日娶亲,也是震惊了京都呢,当时许多大臣忙着送礼,都不知该去那个府里庆贺呢……”
宸妃点头道:“这个本宫也是略有耳闻,所以这次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一定要好生准备才是,不可丢了我皇家的颜面。”“那是自然,”瑾妃笑道,“明年立春的时候,百花都开了,那个时候办,才最是合适!”
两人正说着,忽听太监通报,说大公主驾到。从陵园回来的凝心,哭了半晌。她听父皇说,瑾妃被封了妃嫔,所以就前去探视。不想凤藻宫的人说,瑾妃去了长,她才又来到这儿。恰好拜见了宸妃:“两位娘娘安好,凝心在这儿给娘娘们请安了!”
“快平身!”宸妃扶她起来,道,“怎么样,在夫家过的还好吧?”凝心点头:“这都托了瑾妃的福,若不是她,我怕是要在宫里过一辈子。”这个宸妃清楚,瑾妃建议,出了嫁的公主,可以随夫家同住。
不然这又怎么让人家白首偕老,瑾妃笑了:“是公主您有福气,本宫听闻,驸马对你很好,是么?”凝心说道:“就是母后没福气看见……”又是一阵伤感,瑾妃继续说道:“这就好……你去看了你未央表姐么,她膝下又没有孩子,你应该常去她府里,算是她的安慰罢。”
凝心点头道:“前儿才刚去过,表姐她身子不是很好,但是精神却极佳。”“到底岁月不饶人,”瑾妃笑着对宸妃道,“你看我们,转眼之间,就都老了。”宸妃笑着说道:“是啊,看着她们年轻的样子,本宫还真是羡慕。”
“两位娘娘风华正茂,哪里就老了?”凝心忙接口道,“看着一点儿也不老呢。”“这孩子真会说话,”宸妃笑道,“这次回来,是要在宫里住些日子吧,是该陪陪你父皇了。”可是凝心却道:“怕是不能够了,夫君有一个小妹,过些日子要过门,所以我还要回去替她准备嫁妆呢。”
瑾妃随口问道:“这倒是喜事了,本宫先在此恭喜你了。”这时有宫女来接凝心,说是驸马谭延峰要回府去了,凝心才起身,恋恋不舍的说道:“这次是真的该走了,等什么时候得了空儿,毓婉再来拜见两位娘娘。”说着退了下去。
这里瑾妃又同宸妃说了会子闲话,便也起身告辞,宸妃苦苦留她吃饭,她却念着安泽宇的安危,遂也回去了。待一进凤藻宫的花厅,就只见安皓轩正坐在椅子上,饮着茶水。一个小太监说道:“娘娘可算是回来了,王爷来了好大会子呢。”
“别听他瞎说,”安皓轩摆手道,“也知一盏茶的功夫……如今三哥连药也不吃了,大夫给他开的药方,还有敷眼睛的药,他一样都不用。而且每日的饭食,也不正常进食,可是愁苦了梨蕊……你还是出宫去看看他最好,不然我真担心三哥他会做出什么傻事儿来……”
其实就算安皓轩不说,瑾妃也知道,但是也不至于这么严重。瑾妃问道:“梨蕊没给他解释么?”“他根本就不听,”安皓轩说道,“你也知道,三哥那人固执得很,他一直说我们是骗子,我真是……没有法子了,你若是看一看他,跟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可是上次出宫,被安怀义撞见,尴尬和误会,令瑾妃的声誉顿时扫地。而且安怀义还吩咐宫人,守好凤藻宫,不让瑾妃再跨出宫门一步。想要出宫去,谈何容易!“王爷,你也知道这里的情况,我怎么也出不去的……”瑾妃万般无奈的说道,安皓轩点点头,说道:“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忽然,瑾妃想起了安栎楚的话,或许他能够帮助自己。于是瑾妃报着试试的态度,让菱角邀请韩王安栎楚入宫。亭子里,清水环绕,柳丝长长。安栎楚笑着对瑾妃道:“娘娘可是想通了?”
“你能帮帮我,让我出宫见见他么?”瑾妃第一次去求一个人,可是安栎楚却摇着头,说道:“除非你答应本王的条件,举荐本王做太子。”瑾妃摇头道:“玉妃原是我的主子,我怎么会废黜她的儿子,要你做太子?何况,这立太子的事儿,又不单单是我说的算的……”
他听后,摇摇手,说道:“你服侍两代帝王,而且深谙宫中情势。皇叔不仅敬重你,而且也最喜欢你,素来对你言听计从……”言听计从,那是要自己服侍安怀义啊,那样才能救出安泽宇。不,那个法子不可以。
瑾妃也顾不得了,对他说道:“好,我答应你,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于是瑾妃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安栎楚身上了。果然,第二天,他的嫡妃伊沫便进了宫。同瑾妃换了衣服,然后就随着安栎楚出宫去了。末了,还叮嘱瑾妃,要她快去快回,莫要被人发现。
莺歌浅唱,飞燕栖枝头,看小葵倾日,廖花红透,凤仙降于庭。绿蔓缠绕阶前,白萍蜿蜒水塘。玉簪零落搔头,欲语泪先流。又有瑾花朝荣,汉宫秋老,画不尽中秋之景,泪落连成珠子。
轻轻走进床榻前,看着他灰暗的眼神,瑾妃的心儿一阵酸痛。彼时梨蕊正端了药进屋来,对瑾妃道:“这药是热了两三遍,可是王爷却……”“让我来吧,”瑾妃接过药碗,挥挥手,让梨蕊先退下了。
这里,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然后便扶他起身:“泽宇,该吃药了。”是梦么,安泽宇听得真切,是瑾妃的声音。许久都未曾听到她的声音了,这应该是梦吧。可是却又不是梦,他分明感受到她的气息,她的存在。
不敢相信的他,忽然那抓住她的手,激动的说道:“丫头,是你么,丫头……”“嗯,”瑾妃简单的回道,然后,便抚着他的脸庞,说道,“怎么又瘦了,不是说好的,要好生照顾自己么……”可是安泽宇却似没有听到这一番话,只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生怕她会再次走掉。
瑾妃轻轻的笑了笑,说道:“只要你肯吃了这碗药,丫头就不会走了……”果真如此么,他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虽然药是苦的,可是他的心里却是甜的。“还要敷药呢,”瑾妃说着,将掺有药汁的白凌子拿过来,替他敷在眼睛上,说道:“以后要听大夫的话,眼睛才会好起来。”
此时他的心里像是浸了蜜一般,对瑾妃道:“我只要你来为我敷药……还记得刚来府上的时候,还是我喂你吃药的,以后你也要喂我吃药,不然我就不吃!”孩子似的回答,令瑾妃微微笑着:“好,以后每天我都会喂你吃药,给你敷眼睛,好不好?”
“不过,还需等些时候,”瑾妃说道,“我就会天天来陪你了。”“等多久?”他问道,瑾妃摇头,却犹恐他担心,遂编了一个期限:“少则三两个月,多则半年,你愿意等么?”“你万不可骗我!”他说道,“我等着你,只是你不能骗我……”
晚晴空,星映月,皓如雪。花林石阶下,竹篱笆,玉箫声声沙哑。苇叶翻动,白浪暗涌,一线苍穹。西窗遥遥,映奴容颜笑。青铜镜上,初见君模样。十丈红尘梦一场,高楼断,独剩离殇。谁又轻唱,天涯从此隔两旁。
灯火阑珊处,宸妃端坐在桌案前,细细的为着自己的十皇子缝补衣物。此时的十皇子安子凡,已经是满四个月的子凡,常常对着宸妃笑。宸妃心里十分欢喜,总是抱着子凡,不肯撒手。直到女乃妈过来,将子凡抱走,宸妃才恋恋不舍的看着子凡,每逢听见子凡哇哇啼哭的声音,她的心都会揪作一团。
宫女桂儿沏了杯绿茶,放在桌子上,对宸妃道:“娘娘还是歇歇吧,这么没日没夜的忙活着,恐或是累坏了身子呢。”宸妃笑着道:“天气凉了,总得给子凡添置些衣物,以免冻着他……”
一宿无话,次日宸妃醒来,就咳嗽了几声。桂儿皱眉道:“看看,昨儿奴婢就说过,小心身子,早上就成了这样。不然请个御医,来看看。”“不用,”宸妃摆手道,“明儿是中秋,皇上还让本宫准备中秋宴呢。”
“我的好主子!”桂儿有些疼惜,“你还是看看吧,让张太医把把脉,若是没事儿也便算了。若是真的冻着了,开几副药方子,吃了也就好了。总比现在硬撑着要强些。”可是宸妃说什么也不同意,她怕置办不好宴席,落下话柄。
选择宴席场地,到御膳房拣择各样食材,去尚食居亲自挑选宴席所用器皿。待宸妃准备了宴席所用之物,又去掬尘阁找现任的田姑姑要宫人的册子。自从瑾妃辞去了这最高尚宫,现在的人选是从尚仪局挑选的田慧芳,被宫人们称为“田姑姑”,也是精通宫廷礼仪,处事稳妥大方。
本来最高尚宫的职位一直空着,后来**琐事都交由宸妃操办。宸妃先前不懂的太多,所以一直叫来瑾妃共同商议。如今添了田姑姑,宸妃只需一句话,田姑姑自会照办。只是此次中秋,要置办家宴,所以宸妃不免多跑了几趟,只恐出了差错。
于是宸妃就让桂儿去请了御医,那张御医把了一遍脉,说道:“娘娘只需多加休息,万不可操劳了。”说着又开了几副药方子,要宸妃好生吃着调养调养。桂儿对宸妃道:“娘娘可要听御医的,保重好身子要紧。”宸妃笑着答应了。
这里正说着话儿,却见瑾妃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一抬眼,就看见了宸妃在榻上倚着,便上前拉着宸妃的手,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才刚来的时候,就看见张御医从花厅出来,姐姐莫不是累着的缘故吧?”
“奴婢就说,这些活计交给田姑姑就行了,”旁边的桂儿嘟着嘴说道:“可是娘娘不肯,非要亲力亲为不可。”瑾妃听了,便对宸妃说道:“桂儿的话有道理,姐姐是该好好歇歇,妹妹这次来,就是要同姐姐商议中秋宴席的事儿……”
桂儿一听,拍手叫好:“瑾妃娘娘早该来就是,奴婢就说,合该瑾妃娘娘做主才是……”一张巧嘴儿,说得木槿心里甜滋滋的。她问宸妃准备的怎样了,宸妃答道:“其实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只差去园子里看看,那里有疏漏的地方,还有各宫宫人的单子,田姑姑都替我操着心呢……”
到底是不放心,木槿起身对宸妃道:“姐姐好生歇着,妹妹这就去园子里看看……桂儿,照顾好你们主子……”说着,辞了宸妃,带着菱角往园子里去了。这场地选在御花园的南边儿,哪里趁着南风,还靠着一湾溪水,景致极佳。
素手抚上开得正艳的海棠花枝,瑾妃俯子,嗅到了一阵清幽的香味儿来。此时宫人们都在忙碌着,搬桌子的搬桌子,布置场地的布置场地,还有那屏风的,那器皿的,端茶壶的。他们各司其职,忙得有条不紊。
而站在柳树下的便是田姑姑田慧芳了,只见她穿着鹅黄色的宫装,杏子披风,正指挥者宫人们。瑾妃笑着走上前,说道:“都备齐全了么?”田姑姑回头,见是瑾妃,便恭敬地说道:“回娘娘的话,都已经备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