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没事吧?”
胜芳和远芳扶着李莞坐到书案后的长椅上。
李莞捂着腰,疼得脸都白了,咬牙道:“好像撞着腰了……”
“啊!”胜芳吓得低呼一声,伸手去模她捂着的地方。
“别,你别动我,疼!”李莞赶紧阻止她。
胜芳的手停在她腰一指宽的地方,急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还是远芳先反应过来,她扯过软枕塞到李莞身后,扶着她靠在椅背上,对胜芳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请大夫来。”
胜芳含泪点头。
远芳出去片刻,撷芳急急忙忙跑进来,扑到李莞跟前:“小姐,您怎么样了?”
李莞勉强抬眼看了她一下:“……没事”声音都哆嗦了。
撷芳脸色大变,怒视胜芳:“不是说找画吗?小姐怎么会摔倒的?”+.++音调十分尖锐,吓得胜芳呐呐无言。
李莞此时正煎熬着,顾不上替胜芳辩解,只是拽紧了撷芳的手。
撷芳焦急的看向她:“小姐别担心,远芳去请大夫了,您先忍忍。”
“扶……扶我进……卧室……”
撷芳看了看乱糟糟的书房,想到等会儿大夫来了,总不能在这里看诊,立刻道“是”,拉起李莞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
胜芳见状学着她的样子,俩人一起托着李莞,慢慢的从书房挪进卧室,小心翼翼地让她趴到软榻上。
李莞趴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气来。
撷芳和胜芳并排跪蹲着,眼巴巴的瞅着她。
“我没事,别担心。”她浅笑着安慰她们,看胜芳满脸自责,就道,“你去给我倒杯温开水来,顺便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胜芳正无所适从,闻言立刻跳起来,急匆匆的倒水去了。
等她出去了,李莞才对撷芳道:“刚才的事不怪她俩,是我执意要自己动手,才不小心撞到腰的。”
几个芳字的丫头虽然是同时到她身边伺候的,但寻芳和撷芳年长一些,自然而然的要压胜芳和远芳一筹。
撷芳听了她的话,沉着脸点点头,心里却认定是胜芳和远芳服侍不周到。
李莞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在心里庆幸,幸好鹤望和鹮语都不在,不然胜芳和远芳真要吃顿排头了……
等大夫来诊脉,开方子,抓药……不知不觉就到了申时末。
撷芳小心翼翼的把膏药敷在李莞腰上,用纱布包好。
李莞趴久了就觉得有点困,就对几个丫鬟道:“我想睡会儿,你们去忙吧,不用在这儿伺候了。”
撷芳道:“这怎么行呢!您现在活动不方便,身边不能没有人,我留下来吧。”
胜芳和远芳因为李莞受伤的事十分羞愧,闻言齐道:“还是我留下来吧。”
“好啦,别争了。”李莞无所谓道,“你们在这儿我反而睡不着了。撷芳你该干嘛干嘛去,胜芳和远芳继续去找画,就这么定了。”
说完不等她们答话,扭过头闭上了眼睛。
三人见她意已决,不再多说,低声应“是”,然后放轻脚步退了出去。
李莞腰上不舒服,也没睡多久,天还没黑尽就醒了。因为有顾忌,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趴着,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高声喊人进来。
门帘一挑,有人走进来。
李莞就着昏暗的光线侧脸一看,是寻芳,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个茶盅。
“小姐,您醒了。”寻芳把托盘放在矮几上,点亮了墙角的高脚琉璃灯。
“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正。”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
李莞“嗯”了声,试着动了动身体,对她道:“先扶我坐起来吧,”
寻芳小心翼翼的扶她起来,然后端起茶盅递给她。
李莞接过,触手温热,她抿了口,是温开水。
寻芳跪到软榻旁,替她拿捏僵掉的双腿,嗔道:“小姐以后再想找什么,还是让奴婢们去做吧,今天大家可吓坏了!”
李莞一边喝水一边含糊的点点头:“鹤望信上怎么说?”
寻芳见她问到正事,正色道:“事情可能有点麻烦了。”
“哦?”李莞有些惊讶,鹤望都赶去支援了还搞不定?
寻芳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送信的人说,江家背后的靠山似乎是常山王。”
李莞一口水喷了出来,撑在榻上猛咳,一不留神扯到腰患处,疼得她龇牙咧嘴。
寻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惊讶,但也没像李莞这么反应强烈,她一边掏帕子给李莞擦嘴角,一边轻拍她的背:“您怎么了,常山王有那么可怕吗?”。跟金弩营对着干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李莞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有些不自然的笑笑:“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惊讶……你接着说。”
寻芳接着道:“所以鹤望姑娘觉得还是不要跟江家硬碰硬了,那批粮食不然就让给他们,孟家虽然亏了,但也伤不了根本……”
李莞听着鹤望的打算,不由点头,这倒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常山王在先帝的诸多皇子里排行第七,是太后的次子,比当今圣上小了整整十六岁,与其说是兄弟,不如说皇帝是把他当儿子养。新皇登基时,他才十五六岁,是大康历史上年纪最小的亲王。
常山王从小就在太后的宠爱和皇帝的纵容中长大,不但不务正业,行事荒唐,而且纵情享受,风流成性,年过二十五了还没娶王妃,据说他府中的歌姬娈童之多,比得上皇帝后宫的佳丽三千。早些年御史没少弹劾他,但太后和皇帝都管不住,还有谁能拿他怎么办?
京城的公卿贵族们私底下提起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常山王是个疯子!
不过李莞可不这么认为。
常山王有时候的确有些荒诞,但是这何尝不是种自保的手段。如果当初爹爹有常山王一半的通透,或许……
李莞使劲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掉。
寻芳见她良久不说话,问道:“小姐,您看现在怎么办?”
“没事,鹤望是个有主意的人,而且我已经差人送信给她了,应该出不了大差池。”
说完江家的事,她把胜芳和远芳喊了进来,让她们把找出来的画拿给她看看。
俩人抱着十几卷轴进来,一幅一幅的打开给李莞看。
李莞挑来选去,最后选中一幅《百骏图》。这幅画虽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胜在别出心裁,画中的百匹骏马形态各异,或动或静,而右下角的牧马人坐在草地上豪饮,洒月兑随性之意跃然纸上。
*
今日是六月三十,武安伯世子范惟劼的十五岁生辰。
辰时末,太夫人所住的怡福堂内语笑晏晏,合乐欢融。服侍的丫鬟媳妇立了满屋,大夫人顾氏,二夫人姚氏,三夫人蔡氏,以及几个小辈都在。
今天正好是沐休,范惟劼几个都在家。
“今日是劼儿的生辰,大儿媳妇,你有什么安排没有啊?”太夫人把范惟劼招道跟前,笑眯眯的问顾氏。
“媳妇和伯爷商量过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吃顿饭,就当给孩子过生辰了。”顾氏恭敬的答话。
太夫人闻言皱起眉,有些不赞同,但媳妇说是和儿子商量过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犹豫道:“……太随便了吧,委屈我们劼儿了……”
“祖母,不委屈,娘已经吩咐了厨房做我喜欢吃的菜,我老早就等着今天了!”范惟劼连忙抢道,凑到太夫人耳边嘀咕,“还许我去屏东角的醇酿坊喝酒,我求之不得呢!您可千万别让我娘改了主意……”
他的声音虽小,但在静悄悄的屋子里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太夫人屋里的几个丫鬟闻言掩了衣襟笑。
范惟劼是世子,十五岁已经不小了,却还整天想着玩乐。
二夫人姚氏笑着瞅了眼顾氏,顾氏正满脸笑容看着范惟劼和太夫人,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
伯爷为人敦厚宽和,全京城没人不称道。劼儿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只要他品行无失,将来就能顺利袭爵。至于旁的人,想再多也是白费心思。
顾氏笑得愈发温和从容。
太夫人听了范惟劼的话恍然大悟,忙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对顾氏道:“既然你们夫妻俩都商量好了,就这么办吧。”她的目光扫过满屋的仆妇,心思一转,接着道,“既然这样,索性就当家宴吧,晚上你们都到我这儿来吃饭。”
顾氏眼神一亮,太夫人这是要抬举劼儿啊。因为生辰能在怡福堂开家宴,别说是几个小辈,就是伯府的三位爷们也少有这待遇。
她压下心底的喜悦,装作犹豫道:“劼儿是晚辈,怎么能……”
“不用多说了,就这么决定了。”太夫人打断她的话,一锤定音。
顾氏这才满脸喜色:“劼儿,还不快谢谢祖母!”
范惟劼怎么会不懂其中的道理,当即半跪在罗汉床前的脚踏上:“孙儿谢祖母!”
太夫人笑呵呵的把他扶起来。
这时,一个小丫鬟进来禀道:“姑女乃女乃带着表少爷和表小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