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内,赵王妃坐立不安,桌上的茶凉了又换,换了又凉,可终不见她喝一口。此时,殿内早已挤满了人,太子苏敖,王子苏寅,还有其他几位王子,该来的都来了,萧王妃不便行动,因此未过来。
两个时辰过去,还未见里面有何动静,也迟迟不见唐谷溪出来,赵王妃的疑心又升起来——既不见太医出入,那定是大王没醒了?好个万明安,竟敢欺瞒于她,为保一个宫外民女,不惜撒下弥天大谎,看来,大王对她,当是分外看重啊!
她赵王妃,身为侯门之女,十五岁嫁入榆阳君府中,二十岁成为王妃入宫,陪伴大王左右数十载,从青春芳龄直至鬓染白霜,到头来,却敌不过一个小小民女。王后之位从未得到,恰是因大王心中那求而不得的虚幻影子,今日在此又受气,却也是因一个与她相似之人……
望着满屋子的王妃王子们,`赵王妃一手按住茶座,缓缓从座上站起,在众人的注目下,向暖阁内走去。
“娘娘,”身后的婢女赶忙跟到一边,低声细语道,“大王可是说了,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娘娘……”
“本宫自然想到。”赵王妃冷冷道,“只是,这命令……怕是永远不会有了。不管大王是否醒来,本宫便要进去一看,顶多挨上大王斥责两句,那又何妨?若要再等下去,那贼女岂不逃之夭夭了?”
婢女不敢再言,垂头道:“是。”
二人疾步走向暖阁,气势威昂。
“母妃,您看!”一侧的若萱急了,拉住窦王妃。
“别急,别急。”窦王妃抚上她的手,口里虽这么说,然心中也是惶惶不安。
但愿,唐姑娘已经离开了,但愿,万公公能糊弄过去……
“若萱姐姐,谷溪姐姐在里面?”苏寅拽了拽若萱的衣袖,仰着头,嗫喏道。
若萱回头,看到了苏寅略带稚女敕的脸庞,这孩子五官清秀,眉眼柔和,眸深如玉,越来越带一股冷冽的气质,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
若萱点了点头。
……
暖阁内。
“丫头,还有一物,朕要嘱托与你。”
大王又重新躺倒在榻上,面目已十分安详,激流涌过后,屋内三人的面上,皆是一片平静。
万公公收起画卷,恭肃地拿着。
唐谷溪苦笑,略带着嗔怪语气,说道:“大王居心不良,谷溪入宫一趟,不仅要狠狠哭上一通,还要三番五次接受大王的叮嘱。”
大王眼帘轻阖,淡淡笑道:“朕不会给你太多事,你也应付不来。不过此事,务必交给你,朕才放心安妥。丫头,算朕拜托你了,看在宸儿的面子上,你……”
“大王无需再说。”唐谷溪赶忙打住,“谷溪听着,大王有何吩咐,只管说来就好。”
“如今,朕将归去,太子苏敖掌政。他一向胸无大志,性情又极鲁莽,素不爱学,今日,能有良臣忠将协辅他,还好些。若有朝一日,国本动荡,赵氏篡权,苏氏将危之际,万不可再留太子稳坐王位,你要……”他眼神诚恳,动了动脖子,吩咐万明安,“你去,将那盒子,拿过来。”
万公公点头,退后几步,在一橱柜中翻找什么。
唐谷溪心头乱跳,紧紧皱眉,注视着大王。不知大王要给她什么,她也万万没想到,此事……竟然涉及凉禹王权政局,她一个小小女子,能干什么?
可是目光触及大王那诚恳的双眼,她一再想要推辞的心,瞬间压了下去。
大王有多爱母后,就有多恨赵春,有多恨赵春,就有多恨赵王妃。那么连带着太子苏敖,也被他并入恨意之中了……即便那并非恨意,但凭太子的不成器,大王也不会将王位传给他的。
可见,多年前立苏敖为储君,也是因赵侯在朝中的势力,以及多年来为他兄妹所欺骗的不明真相吧。
“你可知,朕今生不止做错了此一件事,还做错了另两件事……”大王静静说道,又陷入了长远的深思,“逼死秋慈为其一,将萧王妃打入冷宫是其二,听信赵春与西州王的谗言,为其三……”
“西州王的谗言?”唐谷溪心中一惊。
“南溪之战后,赵春告诉朕,秋慈并未找到。朕灰心万分,不久之后,却传来了秋慈死于山上之闻,朕不信,快马加鞭赶去,发现她确惨死在了马车中,利剑穿身……”
唐谷溪浑身一凛,手脚发凉。
大王见状,虽有不忍,还是狠心说了下去:“朕当时……几乎气晕过去,赵春即在身侧,若非他手下拦着,朕大概早就要了他的命。可偏偏那时,西州派来了一士兵,对朕说,秋慈是被另一人所杀,并非赵侯。”
万公公拿着匣子走过来,默默站在一侧,并未打扰。
“回宫后,西州王明德,送来了一封信。那信上说,秋慈是为西州的一位将军所杀,那将军当初不听他意,执意要杀秋慈,以除后患。还说……还说南溪之战中,那将军违反君命,几欲救出洪宣王,欲归入南国大军中,联南谋反……”
“谋反?”唐谷溪惊愕。
大王点头,“自然,朕是为他所骗,谋反一事是假,刺杀秋慈一事也是假,如若不是那日玉玺,朕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此为赵春与明德联手撒下的谎话!”
“可是,西州王为何要污蔑那位将军,他可是他的将臣啊!”
“他与那将军的瓜葛,朕便不知了。不管那将军有错与否,总之,这罪孽是扣在了他头上。朕的错,朕的错啊……朕命赵春作假,前去西州朝堂呈词,说在南溪之战中,那将军曾几欲谋反归南,为赵春所见,赵春阻拦不成,还险被杀害……再加之西州被明德所‘收买’的官员,万箭齐发,直指那将军!最终,将军被杀,他的府邸,满门抄斩……”
大王言毕,剧烈咳嗽起来,脸憋得酱紫。
公公见状,忙放下匣子,转身去倒水。走至桌前,忽瞥见远处门窗后,渐渐走来一个身影,脚步声愈靠愈近。
闻其步伐,似是赵王妃。
公公赶忙折身回来,冲大王使眼色,口里大声道:“大王方醒不久,怎能如此着急呢?如有什么要说的,只管吩咐老奴便是了,何须亲自下来?唐姑娘不过跪了一夜,路途劳累而已,有何大碍。大王若非要责罚赵王妃,让人看了不笑话?王妃娘娘好歹是太子的母妃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