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妃刚走至门口,忽听闻屋内传来这一番话,顿时停在了门口。她和婢女相视一眼,变了脸色。
很快,屋内又传出大王的咳嗽声,伴随着略带怒气的嗓音,一并传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唐姑娘好心来看朕,不说好生款待,竟被禁于冰室一夜!她难不成忘了,唐姑娘是朕钦定的……宸儿的王子妃,不管宸儿如何,她是我凉禹的王子妃,永生皆是!”
一腔激言道出,唬得墙外二人浑身一颤,赵王妃不禁干咽一下,向后趔趄了一步,幸被丫鬟扶住。
“娘娘,赶紧回吧,大王是真醒了。”
“我……我自然听见了,还用你说?”赵王妃脸色惨白,扶着丫鬟的手,返身走了回去。
见窗外人影已消,万公公这才轻呼一口气,冲大王点点头。
大王吃了几口水,半坐起来,歇息—无—错—小说片刻,叹道:“赵氏张扬跋扈,昨夜让你受了委屈,你……你只管咽下去。朕此刻,不能拿她怎样。”
言毕,却不见答话。大王抬眼,只见唐谷溪正面容僵硬,一副失魂落魄状,死死盯住地板,身子瘫跌在地上,呆若木鸡,一言不发。
他才想起方才所言来,那位西州将军的冤案,是他与赵春联手所办,若非他二人的陷害,那将军也不会含冤而死,也不会满门抄斩……
他当时杀伐无度,更是因秋慈死去一事,对他打击过重。因此,失去了明辨是非的能力,竟不问青红皂白,便被人利用、被人蒙骗,最终犯下滔天错事……
那错事,牵连的何止素不相识的将军一家?还有后来的萧王妃,后来的齐昭将军……皆因那事,与他冷淡疏远。一个被遣冷宫,受苦七年,一个忧心忡忡,心冷十余年……而宸儿,也是因萧王妃一事,才与他生起隔阂的。
一事错,便千古错。
他不得不承认,这皆是他瑞乾此生,应得的报应。
“那位将军……就那么冤死了?”许久,唐谷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大王,曾在年轻时,做出过如此阴暗歹毒之事。纵是他为西州王所骗,也不该为报私仇,而呈假词啊!
西州王正是利用了凉禹王的一腔深情,替他除掉了他想除却除不掉之人,不管那将军如何惹怒了他,如何该死,他都不能诬陷将军杀了母后,不能谎告凉禹王……以致大王做了他的刽子手!如此费尽心思,如此玲珑八面,可见西州王是一个何等阴险狡诈之人!
也难怪,若非此人如此狡猾,怎会在夺取清婉姑母后,还对南国发战?
怎会在答应了姑母留父王性命后,还会于南溪河畔绞死父王?
她的父王、姑母、族人,以及眼前的大王、那死去的西州将军……皆是为他所害。而她的母后,却是为赵春所害。
一个西州王,一个赵春……
“唐姑娘,大王也是有苦衷的啊。”公公低声道。
这一句声音将唐谷溪从思绪中拉回来,她平复了片刻,直起身来,面色平静。
“谷溪……方才失态了。大王亦是受害者,若非您心中有愧,怎会在今日将此事全盘告与谷溪?想必,大王在寿宴当日见到玉玺后,心中便全明白了吧,这几个月以来,岂不是心中备受煎熬?”
“是啊,所幸玉玺现世,否则,朕要蒙蔽一生了。华庸当夜献出玉玺,必非他意,而是紫阳之计,她是为朕着想,亦是为秋慈啊。”
提起紫阳长公主,唐谷溪想起那日她前去侯府,紫阳长公主对她的亲密举动来。如今想来,心中一切朗然了……
“我记得,后来大王又将玉玺给了太子,这是为何?”
“给太子?”大王似在回想,“朕给太子玉玺,是为了稳住赵王妃的心。你想啊,那夜之后,赵春与她二人,必然生疑。朕若将玉玺赐予太子,以定人心,岂非万全之举?可谁又能料到,后来竟被你偷去了……”
唐谷溪听罢,低头露出一丝微笑,有些不好意思。
“那日的大火,也是大王放的吧?”唐谷溪喃喃道,话至此时,许多事情已有了头绪——她夜潜东宫那一晚,芷翠宫莫名失火,如今看来,却是大王在得知真相后,为泄私愤,故意派人放的了。
大王和万明安相视一眼,各不说话。
少时,他接过万明安递上来的匣子,交到唐谷溪手中,恢复了肃穆之色,缓缓道:“此物,你须拿着。来日朝野动乱时,你将此圣旨拿出……立苏寅为王。”
立苏寅为王!
唐谷溪杏眸圆睁,呆在那处动弹不得。
“寅儿自小跟着宸儿,受教良正,又聪明勤勉,刻苦求实。苏宸不再,他便是最佳人选。这也算……朕对萧王妃,最后一点弥补了吧。”
唐谷溪呆愣不动,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接过大王手里的匣子。
她想,如若苏宸在,也会答应他父王的。也会希望她,能亲手接过这卷圣旨的。
“好,谷溪听命,来日若真有变故,谷溪……必不负大王所托。”
大王听闻此言,像是松了一口气,微微垂下手来,闭眼歇息。
“大王,外面的人都还候着,要不要……?”
大王睁眼,徐徐说道:“万明安,你派人,送她出去,切记,将此物保管好。那幅画,也——”
“那幅画,便留在此处吧。”唐谷溪道,“大王念了一生,谷溪怎敢拿去?何况,今日若拿太多出去,岂不是惹外人注目。母后的样子……我记下了,今生不会再忘。至于画像,还是留给大王为好。”
说着,她在万公公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大王面容抽动,只好作罢。
“宫中不能多留,你若等宸儿回来再走……朕也不拦你。只是,须得去紫阳那处,紫阳长公主会照管好你的。”
“侯府?”听闻要她去赵春的府邸,唐谷溪皱了皱眉,“其实,谷溪另有去处,大王不必操心了。”
她记得,潇潇曾说,她再返凉禹时,一定要去找她。
不知她此刻……尚还好。
“丫头。”临走之时,大王再次把她叫住,“你要好好活着,替你母亲活着,替宸儿活着……若有机会,除掉西州王,除掉赵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