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沈嫣虽没有打理过侯府庶务,但对侯府家底如何却是十分清楚的。她只需去侯府账房走一遭,花点时间再加了解,便能唬住钟策。但她想进账房,却非刚掌持中馈的魏敏能做得了主的。因此,她也没有麻烦她,而是直接找到李承启,让李承启带自己进去。
一进账房,她便搬了好几本册子到桌案旁,准备战斗通宵。
李承启坐在她对面,有些疑惑问:“你看这些做什么?你从不知侯府情况,看这些能看懂吗?”。
“不要小瞧我。”沈嫣抬眸看他一眼,骄傲道,“我自有过人之处。”
李承启发笑,摇头道:“这些东西,我都无心看懂,更别说你……”
“所以要是二爷在就好了,他比你懂。”沈嫣突然期盼地看李承启,“能去把二爷请来吗?有许多东西,我恐怕要问到他。”
李承启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他很快派了人去沁心园将李承茂请了过来。
李承茂的到来,着实给沈嫣帮了不小的忙。许多不懂的地方,沈嫣都可以向他问询。看着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在一旁的李承启倒有些不痛快了。他一巴掌突然重重地拍到桌上,气愤道:“不就是一个管家?想要治治他有何难处?何须下这样的功夫?”
“此言差矣。”沈嫣放下手中册子看向李承启好心情跟他解释,“钟管家这种人,不是用权势恐吓就能服软的。想要他诚心做事。还得让他知道,咱们侯府。就是一时半会儿的没了他,也有人能干得了他的活儿。”
“这个能干得了他的活儿的人。是你?”李承启狐疑地看她。
“当然不是我,是敏敏姐。不过实际上,侯府就是一时半会儿的没了钟管家,还真要陷入一团乱。我这不过是了解情况,然后由敏敏姐之口糊弄糊弄他罢了。”沈嫣笑着,重新拿起了书册,又道:“就是想糊弄他,也要下不小的功夫呢。今晚,”她看向李承茂。“恐怕要辛苦二爷了。”
李承茂浅浅地笑了笑,表示无妨。他疑惑的是,既然要通过掌理侯府庶务的正妻魏敏之口去唬住钟策,为何不让她亲自来了解侯府的情况?
沈嫣解释:“敏敏姐毕竟刚到侯府,对侯府一无所知,想让她在短时间内通过这些账簿了解侯府,只怕不容易。她要下的功夫,定要远远超过我下的功夫。毕竟,我来侯府也有段时间了。”
李承茂点头称是。很快便继续协助她看起账簿来。
李承启坐在这叔嫂二人对面,看着他们专注的样子,百无聊赖,不多久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听着他的鼾声。沈嫣起身,将他的斗篷小心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看着她这一举动,李承茂嘴角扬起了一个欣羡的笑容。她回到他身边时。他便问她:“嫂嫂不困吗?”。
“困。可还有这许多没看完……”沈嫣说着打了个哈欠,旋即才恍悟似地看向李承茂。“你困了?你困了的话就眯会儿吧?我有不懂的地方可先做上记号,等你睡醒了再问你也不迟。”
李承茂温和地摇头。说自己不累。
沈嫣没有疑问跟自己商量的时候,他就悄悄注视她。这样看着她,他真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明天的太阳永远都不要升起来。
其实,沈嫣早已感到了他的目光,只是没有拆穿他罢了。他的心思,她自然明了。不过,在一次不小心的四目相接之后,她不得不问他:“二爷怎么了?如何这样看我?”
李承茂方才略显局促地移开目光,轻笑道:“你对侯府的了解,要比我想象中多得多。”
“曾经妄想过掌理侯府的庶务,关注得多,自然了解得多。”沈嫣半是说笑,半是认真。
她的话,让李承茂小小地吃了一惊。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这样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野心。
外面的夜,不知从何时开始受到了白光的晕染,不再那么黑了。李承茂看到,沈嫣高兴地说了一句“看完了”便伏在了案几上,沉沉地睡了去。这一刻,他是那样欣赏她的耐力,并佩服她对魏敏的义气之心——关于魏敏遇到的难处,她本可置身事外,甚至看魏敏的笑话。
他拿了她的斗篷,小心为她披好。看着她安静的面庞,他的双手,迟迟没有从她斗篷的领口移开。
“你在做什么?”李承启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他醒了,恰见李承茂留恋看沈嫣的一幕。
听到他的声音,李承茂的双手几乎是弹开的。但他很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极低的声音道:“嫂嫂刚睡着,我怕她着凉……大哥身上的斗篷,是嫂嫂为你披上的。”
李承启模了模身上的斗篷,心里一下温暖。他想了想将斗篷系好在身上,而后便走到沈嫣身边,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
沈嫣弹开眼皮,嗯嗯了几声,模模糊糊听得李承启说了句“回房睡”便又安然闭紧了双目。
走至门口的时候,李承启不忘对李承茂说一句“辛苦”的话。
李承茂送走他和沈嫣,再回头才发现,沈嫣的斗篷落下了。他离开的时候,选择了将这件月白色斗篷拿回自己的沁心园,心想白间再帮她送到正院,让李承启还予她。
李承启一直抱着沈嫣,将她送到了御香苑的床榻上。他自个儿没睡,一直在她床边静静地陪着她,回想着与她之间的点点滴滴,从第一次见她,一直到当下。但是他,还是在不经意间想到了那个从小就活在他心里的女子——莺歌。
天很快亮了。
青禾来御香苑请沈嫣过去,惜玉却告诉她:“我家小姐昨儿在账房忙了一夜,天快亮了才回来。你能不能回去跟大夫人说说,让她再等等?侯爷这会儿,正在里头陪我家小姐呢。”
“这……这昨儿说好的事情……”青禾不免着急,“我家小姐都派人去喊了钟管家了,钟管家若到了,我家小姐可要如何应对?”
惜玉也愁,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走到内室门外,向宁安侯禀明了情况。
听到她的声音,沈嫣也便醒了。见天色大亮,她心里一惊,生怕误了答应魏敏的事儿。
“不需要我同去?”她梳洗好要去东苑的时候,李承启问她。
“侯府后院的事,让敏敏姐自己解决才好。”
李承启只得由了她去。
沈嫣到东苑,急急忙忙地便教了魏敏见了钟策之后应当说些什么。魏敏仔细听着、记着,唯恐自己在钟策跟前说错话或忘记该说的。
青禾从外头进来报说钟管家到了的时候,她看起来十分紧张。为了安抚她这样紧张的心绪,沈嫣握住了她的手,噙笑道:“姐姐放心,有我在。你说不好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帮你。”
魏敏点头,接着便如临大敌一般上了“战场”。
见她在沈嫣的陪同下坐于堂上,等了有一会儿的钟策便不无恭敬地向她二人请了安,而后才问她:“不知大夫人找老奴有何要紧之事?是否是老奴与您交接侯府庶务时还有没讲清楚的地方?”
魏敏看一眼沈嫣,忙笑了一下道:“并非钟管家未讲清楚。钟管家跟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只是我记性差,有些东西没记住,想跟钟管家核对一下。”
她会这么说,钟策有些意外,但令他意外的,还在后头。
魏敏开始了。
“侯府上下,包括我带来的奴才仆妇在内,共计六十三口人,每日要吃的粮食约略二十斤,需花费一吊钱。侯府的主子早餐喝滋补的粥品,吃白面,下人吃白粥、馒头,中餐和晚餐,平均每个主子三道菜肴,平均每个下人一道菜肴,需花费三吊钱。钟管家,这些我说的可对?”
“没错。”这样细小的事,钟策压根没跟魏敏提过。因此,听她一一说出来,而且毫无偏差的时候,他几乎震惊。
魏敏接着又说到了各房主仆的月例钱和每个季节裁衣的花销,与钟策一一对过之后,她又说到了侯府所有主子日常起居需要注意的地方。她每每有记不起的点,沈嫣都会从旁提醒她,所以,约略两刻钟下来,她讲得虽然是口干舌燥,却也威风八面,听得钟策诧异的双眸都瞪大了,在底下一个劲儿地只有说“是”的份儿。
“大夫人对侯府的了解这样全面,侯爷将府中庶务交给您打理,实在是英明决断。”
“都是钟管家教得好。”魏敏说着走至钟策跟前,笑盈盈道,“日后这府中庶务,还要劳烦钟管家继续帮我打理才是。”
“是啊。”沈嫣忙附和,“姐姐再是有本事,也不能没有钟管家这个好帮手在身边。我就常听侯爷说,这侯府若是一天没有钟管家,那势必是要出大乱子的。”
“妹妹说的是。”魏敏接了她的话,又看向钟策,“钟管家,日后可要辛苦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
钟策打心底里服了,当即就有关于侯府庶务的事要与魏敏交代。沈嫣见状,放心退下了。
回御香苑的路上,她发现许多奴才仆妇都一脸兴冲冲、窃窃私语的样子,便让惜玉打听出了何事。
“表小姐回来了,正在福寿堂跟老夫人哭诉这阵子在外头受的委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