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大事,昨日英王妃不过是向我询问了一下曾千方百计的为你聘请过的一些名医如今得消息,同时也告诉了我一些有关于你三舅舅的事。”
三舅舅?
梁媗微微一怔,虽然娘亲从未和她正式的说过最近沈家和沈云崇的事情,但只从往日的只言片语,以及梁媗私下里让成文去打听的消息来看,三舅舅是已经投向文帝一边了。
文帝对外祖母、对沈家虽然毫无办法,但想保下一个沈云崇也没有什么困难的,尽管这一世沈云崇发难的时间提前了不少,但也提前掐断了许多潜伏着的巨大危险,况且此时外祖母还尚在,身子也依然康健,那沈云崇在这时反叛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所以这段时间沈氏不说,梁媗也就装傻全当不知道,但现下她娘亲竟然都已经挑明说了,那梁媗自也不好再装傻,她问道:“三舅舅?三舅舅有什么事吗?”。
沈氏微微垂了垂眸,说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他如今被陛下召进宫里去了。”
“陛下召三舅舅进宫?为什么?”
“因为他今后即将得到陛下的重用。”沈氏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让得旁边还一脸懵懂的梁雍也止不住的浑身打了一个哆嗦,那就更不用说梁媗了。从她娘亲的语气里,她甚至都听出了一丝肃杀的意味,虽梁媗还不清楚,这次沈云崇向文帝投诚所献上的东西还有些什么,但总归是已经把娘亲惹怒了。
看来,这次沈云崇也依然走得很是干脆,一点后路也不留了啊。只是就不知沈若此时在哪儿呢,他总不可能也被文帝召进宫去了吧,而且在兰陵可还是有着沈云崇的几个儿女们呢,他竟然连他们的死活都不顾,只带着沈若这个嫡长子就这样跑了?
尽管梁媗也不是很想承认,可她还是不得不佩服沈云崇的心狠手辣,或者也该说是考虑得当?因为外祖母就算再怎么生气,说到底,她老人家也不可能把沈云崇还遗留在兰陵的家眷们如何的。
斩草除根这种事,外祖母不是做不出来,她老人家也是杀伐果断之人。只是牵连无辜家眷,又还是沈氏一族者,外祖母就不可能把他们怎么样了。
沈云崇不闻不问的就把他们这般丢下,置他们于自己背弃的家族之中不管不顾,这本来就是一种抛弃了,外祖母面对这些被抛弃者,自也不可能会再赶尽杀绝,但表姐她们日后的生活,怕是不可能再和如今一般的锦衣玉食、豪丽奢侈了。
梁媗有些替远在兰陵的几位表姐不值,但细想之下,又觉得还是这样好,早点与沈云崇和沈若划清界限,那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几位表姐自也就牵连不到了。
梁媗暗暗的捋了捋沈云崇的事后,才又再抬头轻轻地看了看她娘亲,在发现娘亲的怒气已经散了不少后,梁媗犹豫了会儿还是就跳过了可能会让她娘亲生气的话题,反而是又问起了英王府的事。
“娘亲,那你有把那几位老先生的消息告诉给英王妃吗?我记得年初时,娘亲你有意邀请几位老先生再返京游玩时,他们可都是婉拒了的。”
“嗯,那几位老先生都是闲不住的人,天大之大,五湖四海任他们尽情遨游,平时想把这几位聚到一起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不过关于其中两位老先生们现下的落脚点,恰好前几天也有人来回报了,刚好可以送给英王妃。”
沈氏想与英王妃交好的意思,梁媗在昨日就已经知道了,因此这时听到沈氏把消息送给英王妃,她倒是没多大的意外,要不是沈家盐号,其他人想找到那几位喜欢隐姓埋名的圣手名医,也的确是不太可能的。
“那这样也好,想必老王妃的病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希望吧。”沈氏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在微微出神了一会儿后,就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便让弄琴上膳,梁媗和梁雍也就陪着沈氏用了早饭。
早饭过后,梁媗就带着梁雍去鹤寿斋读书了,虽然这段时间里,梁老爷子在府内的时间几乎就没有,但不管多忙,梁老爷子还是会让人送来给梁雍的课题,并且规定他什么时间该读什么书。
因而就算梁老爷子不在府里,梁雍却还是得鹤寿斋去入学,而其课业的完成,在梁老爷子不在的时候,也全由梁思玄和沈氏监督完成。
但梁思玄自文帝倒下后,整日又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哪还会有时间监督梁雍的学业啊,这自然又只能是沈氏独自完成了。而每当到了这种时候,沈氏也是不会对梁雍放水的。
本来还以为祖父和父亲公务繁忙,自己就可以得空玩耍的某只小老虎,自然也是再一次的愿望落空,每天都只能苦哈哈的被梁媗亲自送到鹤寿斋,交到承平老管事的手上。
今天也是这般,在与梁媗最后不舍又不舍的依依惜别后,梁雍就垮着小脸跟在了承平老管事的身后进院,而梁媗则是啼笑皆非的转身往南兰溪畔走去。
路上,梁媗还不由得的又想起了沈云崇与沈若的事,想到出神处,她竟然就连前面有什么都没看见,就只顾低头走着,要不是千钧一发的时刻,梁媗被身旁的青茼和念湘给狠狠拉了一把,她差点就把前面的人给撞到湖里去了呢。
“三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一声有些尖利刺耳的声音忽然就在梁媗的耳里炸响,让得因了青茼念湘二人那猛力的拉扯中,还在有些头晕目眩的人儿顿时就清明了不少。
抬眼望去,梁媗此时才发现,在她的前面竟就是镇东大将军府里的一座内湖,而湖边此时就站满了稀稀落落好大的一群人,虽其中有好大的一半是梁媗的丫鬟随从,但剩下的那波人也不少啊。
那在这梁府之中,还有谁也会有得这等阵仗的?梁媗嘴角似笑非笑的就要扬起一个弧度,可还不等它浮上那粉白色的唇瓣边,梁媗的眼底就划过了一丝意外,“杨姨娘,二哥!”
杨氏,和梁颐,他们怎么会在这儿?梁媗的目光几乎就不能从梁颐的身上移开。
梁颐今年已满十六,两个月前也已入了太学就读,本来当时梁家就得为梁颐举行一个庆宴的,但当时恰逢文帝在永安宫病倒,梁府里梁雍又中了摘星草之毒等一件件接踵而来的噩耗,使得当时梁颐进太学就读的事也就低调办理了。在梁颐离府去往太学入读的那一天,镇东大将军府上下更是就只有杨氏去送。
而两月不见,此时再见梁颐时,梁媗却只觉得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也越来越离她记忆中,那最后一眼中的青年越来越像,那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双手被缚,即将被斩头前的最后一眼。
“三妹妹。”
“二哥。”
面前这个刚刚差点被梁媗撞到了湖里去的少年,此时微微的俯下头,看着一如记忆中那般青瓷白到半透明的小脸,微微木讷的神情,以及那双和父亲太过相像的琥珀色瞳孔里,沉寂得宛如古井一般的波光——他这个年纪最小的妹妹,还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啊,一模一样的讨厌!
梁颐对着梁媗笑,梁媗也对着梁颐微微弯了弯嘴角,在别人的眼里,梁媗和梁颐似乎就是一对感情不错的兄妹,但在少数明眼人的眼里,梁媗和梁颐,却就是再清清楚楚不过的互相讨厌了。至少,在杨氏的眼里,她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可是一点也不喜欢梁媗的。
“三小姐,你怎么这么无礼,见到兄长应该要行礼的。”不过不用杨氏去发难,先前那聒噪尖利的声音就又再次响起了,这次还愈发的不客气了起来。
梁媗的目光,此时也就从梁颐的身上移了开来,慢慢的向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只见在杨氏的身旁,此时竟站着一个梁媗从未见过的婆子。
镇东大将军府家大业大的,府中仆役上百,其中有梁媗从来没见过的也似乎并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但梁媗却就是默默无语的盯着杨氏身边的那婆子看了半晌。
梁媗的神情,不笑时本就是有些木讷的,而此时又刻意的去直盯着一个人看,那往日里的沉郁此时就显得更是阴沉了,看得那婆子本来还是嚣张至极的嘴脸,一时之间都有些嘀咕了,谁说梁家金枝是病西施,就好揉捏的?
“杨姨娘,这位妈妈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就在杨氏都快忍不住那长时间的沉默,准备率先开口时,梁媗却终于主动打破沉默和压抑,她微微一笑,看着杨氏轻轻的问了一句。
“哦,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下人,三小姐没见过也是理所当然的。”杨氏不动声色的上前了半步,悄悄的挡在了那婆子身前,浅笑嫣然的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啊。”梁媗也浅浅的对杨氏回以一笑,“那我得去娘亲那儿好好的问一问了呢。”
杨氏一顿,而她身旁的那个婆子却只是怔愣了一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梁媗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杨氏却眼眸一弯,扬起了更是嫣然的笑容,“这就不用了吧,夫人平日就是日理万机了,三小姐不好再这样麻烦夫人吧。”
“麻不麻烦也不是我们说了算,既然我遇上了这样一位敢对主上说教的‘忠心’仆人,那怎么也该为她在娘亲面前表表功吧。”梁媗只是看了杨氏一眼,就把目光移向了她的旁边,那脸色已经在一瞬间就变了好几变的婆子。
“这哪算得上什么功劳,就不由得三小姐费心了。”
“杨姨娘客气了,这点小事,哪算得上什么费心,一会儿等我问过娘亲之后,一定会派人去燕南苑召这位妈妈过去南兰溪畔的,还请杨姨娘安排好了,可千万别错过了呢。”
梁媗深深的看了那脸色剧变的婆子一眼后,就对梁颐浅浅福身一礼,抽身便往南兰溪畔而去,若她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刚刚那在对着她大呼小叫的婆子,好像就是前世时引她带着雍儿往那座山去的吧………
杨姨娘,孟妈妈,前世你们给我们母子三人所有的“恩德”,这次我都会好好的、狠狠的一一还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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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刚刚三小姐是什么意思,她这是要去沈明月那儿撺掇什么?”
杨氏冷冷的看着她大伯母所谓身边最得力的左右手的这位孟妈妈,眼底的寒意却是渐渐有了越来越盛的趋势。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派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来镇东大将军府,到底是想干什么,托后腿吗?
杨氏嘴角一弯,就要露出一抹冷笑,但一声笑嗓却抢在了她的前面响起,“孟妈妈不用紧张,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为了我才得罪的漠珂,娘亲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燕南苑,正屋内,面如美玉、风流俊俏的梁颐挡在了杨氏和孟妈妈的中间,轻轻一句话就安稳住了后者,然后又再宽慰了两句后,便就让孟妈妈先下去休息了。
“娘亲,我们现在可不能得罪大伯公一家。”在孟妈妈完全退出了房内后,梁颐透过花窗,看着孟妈妈渐渐已经看不见的背影,轻了又轻的对杨氏说道。
“唉,这我当然知道,只是这婆子就和‘她’一样,从头到脚就是个蠢妇模样,这次说不得连我们都要被她一起连累了。”杨氏面对着梁颐时,眼底的寒意已经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就只有一声长叹了。
“娘亲也不用这般烦恼,蠢人有时不也是挺好的?”梁颐转过了身,看着杨氏笑道:“最起码,他们很听话,在需要他们做替罪羊的时候,也十分方便呢。”
梁颐看着杨氏,露出了一个十分良善的少年笑容,而杨氏也好像忽然会过意来了一般,莞尔一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