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岭的大街上,一如既往热闹非凡。
“云姊,你跟小天到底是上哪去了呀?一声不响就找不到人了,真是把大黄我给急死啦!”
大黄这会儿正坐在估衣摊边上,嘴里嚼着蜜饯,口齿不清地对蓝云母子诉说他滔滔不绝的思念。
他一见到蓝云出来摆摊,就把自己的刈包摊给扔着不管了,还是蓝云叫他回去把刈包卖完再过来。不过大半个月不见,他刈包生意还是照样红火,三两下人就又跑来了,一双鸡婆的眼神在蓝云母子跟隔壁卖包子的美男子身上来来回回。
一起消失又一起出现,啧啧,案情不单纯喔!
“云姊,你是不是跟你前夫复合啦?难不成是跟他回婆家去了?可是怎么又跑回来了呢?”
“待在这儿习惯了。”蓝云的回答避重就轻,但哪里逃得过鸡婆的一双法眼。
“那就是真的复合啦?小天!你现在有爹啦!”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喊他爹?”埋首书册的蓝天凉凉地飘过一句。
“是没有。”鸡婆的莫名兴奋立刻灭了一半。“难道你们二人不是一路的?那蓝姊你带着儿子上哪去啦?”
“就回家看看。”蓝云继续避重就轻。
“喔,照你们这样消失的时间看来,我还以为你是进宫参加皇后册封大典去了呢!”大黄说完就丢了块蜜饯到嘴里,吃得好不欢快,压根没注意到某三位皇后册封大典上贵宾的脸色。
“怎、怎么可能呢?”蓝云扯着僵硬的嘴角干笑。
“哎呀,我都能来到这个鬼地方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粗线条的大黄摆摆手,继续无视三人诡异的脸色。
“好了,别瞎说了,让人家听到岂不笑掉大牙?”蓝云抬手抹抹额上的冷汗。
“喔,好啦!”大黄立刻答应,手指头又无比鸡婆地戳戳蓝天。
“小天,你看的是什么书啊,看得那么入迷?你大黄哥都在这儿坐得多久了,也不跟我玩玩。”鸡婆边碎念边翻弄蓝天手上的书册,上面写的书名他看了也还是不懂。
“别吵。这书好看着呢!”蓝天哼哼,又继续埋头苦读了。
“还是应该把你留在那里的,那儿书多,你学得多也住得开心。”蓝云的脸上涌现愧疚。
知道她不留在皇宫,竞铮也不强留之后,蓝天就吵着要跟她回来。她向来就拗不过这儿子,当然就顺着他的意了,可是现在看来,她还是得为他的前途着想才对。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蓝天把书放下,冲着她比出三根手指头。
“三年。”他一开口就引来隔壁一对不善的黑眸。
竞铮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忽然就有种不祥预感。
“三年怎么了?”蓝云当然不知道这对“半路父子”之间曾有过什么对话。
“不出三年,我一定考取状元,在行成年礼之前,我就会谋到俸禄足够养家糊口的官职。”
“喔,然后呢?”儿子对未来的规划让蓝云一个劲地觉得自家儿子好争气,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有张黑脸把买包子的人都吓跑了。
“然后我就会照顾你一辈子,所以你现在不要担心有的没的。”蓝天把说过的话做点修改,但照样把竞铮恼
得掐破剩下的几颗包子,所以现在没包子可以卖了。
这小表还在觊觎他的女人?
“她有我来照顾,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矮冬瓜还谈什么照顾人?哼!”
竞铮一脚踩在蓝天的痛脚上,哪知道这讨厌的小表不痛不痒,居然还乐得半死。
“司徒夫子说,我手脚修长,现在开始锻炼的话,日后长得比你高也不是问题。”蓝天口中的司徒夫子是宫里的武师。
也就是说,竞铮这次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因为蓝天现在之所以能用那些寻常人没有的锻炼来强身健体,可都是他亲口吩咐下去的啊!
不行,他得想个法子把这小表的注意力从他女人的身上引开。
“帅哥,你要不要收摊啊?”
鸡婆的大嗓门中断帝王的小心思,竞铮这才动手收拾起自己的摊子,收拾好了就让鸡婆帮自己推摊子带小表走在前面,他则是拎着几捆旧衣,跟心爱的女人优闲地跟在后头。
这种日子,真好。
也许有人觉得他这是为爱牺牲,但其实一点也不。
他放着皇帝不做,跑来冒充平民不只是因为他要成全心爱的女子,更多的原因还是在于他自己同样渴望这种生活。
对老百姓而言,没人把见都没见过的皇帝当回事,人人都只管肚皮温饱,日子平安就是幸福,他追来这里之
后自然也跟着入境随俗,肩头顿时轻了许多,这样彻底抛开身分的滋味一旦尝过以后,就再难忘怀了。
所以他很能理解身边人儿不愿回到皇宫的想法,甚至还能理解为何母妃当年甘愿铤而走险,想跟心爱的男子远走高飞。母妃不是不够爱他这个儿子,而是太想挣月兑那些令人喘不过气的伽锁了。
现在,他已然放下心中所有的怨恨,同时也跟母妃一样,期盼在平凡平淡的生活里与心爱的人白头偕老。
“果然这样做还是太鲁莽了吗?”蓝云有点犹豫地开口。
她以为身边男人的沉默是不放心宫里的事,毕竟现在是另一个男人顶替他坐在龙位上呀。
想到这事儿,她就有些后悔。她怎么会跟着他们瞎起哄,真把那个阿凛琊易容成竞铮,让他去假冒皇帝册封北疆公主为后?他们说这样阿凛琊跟奴雅这对有情人可以终成眷属,她也不必强留宫中陪竞铮,竞铮还能常常出宫陪她当小老百姓。
唉,她真是昏头了才听他们的话!这样一来,竞铮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不就任人宰割了吗?
“万一那个阿凛琊意图不轨怎么办?”毕竟她不熟识那人,说什么也不放心。
“放心,他不会。”竞铮斩钉截铁否决这项猜疑,一边伸手揽住她的肩头。
反正托长舌鸡婆的福,现在整条大街的人都知道他们是破镜重圆的夫妻了,夫妻之间亲昵一点再正常不过。
“凡事总要预防万一……”她还是好担心。
“真要有个万一,也不错啊!不然你以为皇帝这么好当啊?我巴不得有人抢去做,这样我就能天天跟你腻在一起,做些真正令人欢愉的事。”他眨眨眼,把怀中的小脸给眨得红通通的。
“在说正事呢!你还这么不正经!”她捶了他一下,却教他一把捉住粉拳放到嘴边亲亲。
“知不知道在慕容飞告诉我你的下落之前,他问了我一个问题?后来他还说,要是我那次的回答让他不满意,他就要帮着你隐姓埋名一辈子,不让我找到你。”
“什么问题?”她还以为是别院里的小坟冢打动了慕容飞。
“他问我,倘若今日柳云没疯,你打算怎么做?”竞铮说完的时候,他们已经到家了,只是他们两人都不急着进去。
“你怎么回答他?”她看着他深情款款的眸光,心头扑通扑通直跳。
“倾尽所有。”这便是他的回答。
她曾经倾尽所有也要爱他,他却狠心负了她,倘若再给他机会,他定要倾尽所有与她相爱一回。
蓝云眨眨眼,努力眨回感动的泪水,却控制不了扑进他怀里的冲动。
冲动完了,她的理智悄悄回笼,然后就以为他说的倾尽所有也包含了权势地位。
“可我不要你拿得来不易的江山去换,那个阿凛琊——”她的烦瞎全被他以吻封缄。
“都什么时候了,还提那些闲杂人等?”一吻方休,竞铮得意地看着她在他怀里气喘吁吁。
“可是这很重要啊!”她还不屈不挠,喘不过气也要说。
“什么事都比不上我现在要做的事情重要。”他将不听话的人儿一把抱起,让她看清楚了他眼里越来越浓的**。
早在她投怀送抱的时候,她就该想到了。
“小天在里面。”她红着脸推搡凑过来的俊容。
居然为那小表推开他?
“我让暗卫带他回宫看书了。”黑眸一眯,他惩罚性地咬住她的嘴,心里再一次确定,一定要想尽办法拉开这对假母子的距离。
于是,在一场场激烈的情事过后,腰差点折了的女人就发现宫里的假皇帝刚刚下朝就立刻派人来催了,所以她的烦恼是多余的,皇帝这苦工压根没人想抢,只不过碍于恩情跟私情,日后皇帝这位置每半个月就得偷偷换人当。
后来她又发现,她心爱的儿子腻在她身边的时间变少了,原因是每半个月就溜到连岭卖包子的真皇帝在街上捡回一个漂亮的小哑巴,把蓝天的心神全数占据了。
几年后她更发现,竞铮说过的话都不是假的,他说能靠卖包子养家,就真把御厨做包子的手艺学得十成十,现在蒸笼里的包子都是他亲手做的,花样还很多,生意照样好得不得了;他又说喜欢孩子,没事就会捡回一个又一个的孩子,用庶子名义带回宫,但见了她就喊娘;然后他还说不想当皇帝,早早就在那群孩子里挑个最适合,也正巧是最年长的当太子,根本巴望退位能够早一天是一天。
他也不管人民是怎么想他的,说他风流也好,说他胡来也罢,反正他是皇帝,他说了算——这是他亲口说的。
“这种时候居然能走神?是我不够尽力吗?”上方的黑眸眯起,让男人看起来像头危险的豹子,而她就是一只被豹子压在身下的待宰恙羊。
“不是不是,你很尽力了。”柳云一颗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光看着他,她操劳过度的腰臀就阵阵发酸。
话说回来,这些年来她最大的发现,就是一句话真能害死一个人。
要不是老御医瞎说什么频繁床事有利于缓解息子草的毒性,让某个已经很不知节制的男人更加不知节制,她也不会这么惨,没事就被不务正业的皇帝压在床上“解毒”。
虽然她自己也因为小小的期待配合得不得了……
“既然云儿这么喜欢,我不但要尽力,还要更卖力才对。”话落,她身上的男人就压了上来,开始身体力行自己的承诺。
夜深沉,这对有情人的缠绵还在继续。在男人厚实温暖的怀抱里,女人不只一次庆幸自己当年的决定。
皇后果真无用,不当皇后的她反而在平凡的日子里,拥有了如此不平凡的幸福哪!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