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岩不想答应吴嬷嬷,押送军资的将领还没有定下来,王少岩如何能安排席翠一个女人随军呢?可是吴嬷嬷却是铁了心的,她甚至质问王少岩是不是对席翠有了别的想法。王少岩当然否认,吴嬷嬷于是便说出老太太最近的可疑举动,王少岩想了想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太注意席翠了,这样下去不行,若是按照吴嬷嬷的提议,让席翠去见见席云剑,说不定给他一定的时间冷静一下一切就都会恢复原样了。
于是他答应给席翠安排。
另一边正在忙着与瑞娘商议铺子管理革新方案的席翠对两人的商谈一无所知。
之前发出去的帖子基本都有了回应,与瑞娘商定好了解决方案,就等着日子到了这些管事聚齐开会了。吴嬷嬷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有她坐镇,那些管事们果然准时出现在指定的地方。
席翠领着瑞娘与吴嬷嬷进去之后,众人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商议好的一般吃惊。惊奇于席翠的年龄。
席翠对他们探寻的眼光视而不见,一个个的与他们对账销账,做派相当稳练,毫无一般小女孩的娇气。
因为天衣绸缎庄成了御赐皇商,这件事名动天下,这几个管事都将这件事当成席翠接手生意的第一把火。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她真第一把火烧的很好,只是不知道第二第三把火会如何呢?
核对完账目,席翠开始逐家评论每个管事手里头的买卖。每一家都是一语中的,针针见血,几个管事的莫敢不服。
随后席翠提出她与瑞娘初步构想的革新方案,这些人之中有几个脾气倔的提出了几个意见,席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他们大加表扬,这份胸襟与气度定时让在座的众人心服口服。加上有张勋,白胖子还有王永林对席翠的大加追捧,对这几个人有所了解的管事们对席翠的本事心里早就有了定论。
会进行的很顺利,大家商定好了革新从万象铺子开始,成功之后再逐步在其他行业里开始推行。
他们每半年聚会一次,每次都在固定的地方,这是夫人留下的规矩,这座贵宾楼没人知道是夫人的产业,夫人手底下只有这么一座酒楼,一直都是夫人亲自管理的。如今掌柜的见过了席翠手里的钥匙,算是认了新主了,日后这里的一切就都贵席翠管了。
贵宾楼的掌柜还告诉席翠这些管事们虽说是每半年才能见夫人一次,可若是期间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能等的还是有办法来这里见夫人的。他们只需要派人送信到贵宾楼来,来人指定要用聚会用的那个包间,掌柜的就知道他是有事找夫人的。从这里将消息传到侯府简直易如反掌,夫人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处理事情来也方便。
席翠问过才知道他们聚会的那个包间是极其隐蔽的,账面上根本不存在这么一个包间,这里常年封闭只有在聚会的时候才打开。
席翠心里觉得怎么谈个生意搞得跟细作似的,没关系这种情况一定会改变,但不是现在,只要他们正大光明的做生意不行贿官员,不逃税漏税,根本不用如此躲闪。
革新管理这件事很容易出问题,万象铺子虽然只是个开始,可它的成败直接关系着后面的改革。所以席翠分外小心,为了更快的处理随时遇到的各种问题,席翠干脆将瑞娘留在了贵宾楼,就让她住在那个隐蔽的包间里。由欢欢喜喜来回传递消息,这样确实方便了不少,这个方案是瑞娘与席翠一起想出来的,面对问题她解决起来比吴嬷嬷更加得心应手。
对于席翠信任瑞娘到这种程度,吴嬷嬷其实是有意见的,可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暗中观察瑞娘,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加上席翠将欢欢喜喜还给了她,看的出来瑞娘对席翠是真心感激的。何况瑞娘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相信她翻不出多大浪来。眼看着一切都安定下来了,吴嬷嬷决定告诉席翠她要她去找席云剑的事。
说的时候吴嬷嬷小心翼翼,害怕席翠会不乐意。可没想到席翠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让吴嬷嬷更加欢喜了,看来席翠是真的对自家少爷用上心了,否则也不会一听到见少爷就这般高兴了不是吗?
可她哪里知道席翠真实的想法啊。此刻的席翠逼着自己安排这个,解决那个,脑子里的弦一直都是紧绷着不敢有丝毫放松。若不是吴嬷嬷看着,夫人的恩情压着,席翠早就想甩手不干了,如今只要得了允许别说是去西南战场了,就算是去无人之地她也会答应的毫不犹豫。
皇帝选秀的旨意颁下来的同时,押送军资的人选也定了下来,任谁也想不到会是王少岩。皇帝先是特许王少岩从兵部调派人手,后是将此重任交给王少岩,这么明显的举动已经足以说明皇帝是要提拔王少岩了。
甚至有传言说尚未开始选秀皇帝已经内定了王家小姐的妃位,而劳家却没有秀女参选。这阵风吹得太直接太简单了,就是初入官场的新手都能判断得出,新帝登基后劳家一家独大的局面怕是要变了。
依照劳国舅的脾气,这个时候该是给新皇帝一点警告才是,要知道皇帝手里的人马全都在西南边境上厮杀呢,朝堂之上手握兵权的可就剩下劳国舅了。不说劳国舅的扶龙之功,但就是他手里的兵权都不应该由着皇帝随意拿捏劳家才是啊。有人猜测,劳家该不会是虚张声势,其实劳国舅手里根本没什么人马吧?可新皇登基之前,将二皇子的人马全歼殆尽的是什么人啊?
恐怕就连皇帝自己都对劳家多有忌惮,他一点一点的将王家提拔起来,一次一次的试探劳国舅的底线,每次都为自己捏一把汗,更是每次都为自己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而庆幸万分。
此次他确实是有意将兵部给了王家的,可是却难保劳国舅发难,所以不敢明呼直令的给,只能明面上让他用。这样劳国舅若是有意见他也好私下里收回成命,至少不会朝令夕改丢了天子的脸面。一想到劳家无人匹敌的权势他就觉得心里憋屈的慌,不过是一个挂名的舅舅,还真把自己当成国舅了,什么事都想过问一下,让他这个皇帝做的着实不自在。
钦天监选定出发的日子是在三天之后,席翠还有时间给芸婷准备一些平日里需要的东西。还有瑞娘那边,接下来至少两个月的时间,她怕是没办法联系瑞娘了,只能吩咐她凡事能自己决定的就自己拿主意,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找吴嬷嬷。
张勋得到锦衣阁之后席翠果然信守承诺,将锦衣阁收入的一半作为张勋的私产送与他,并在契书上加盖了印章。只是日后锦衣阁的经营模式却不能似从前那样,免费从天衣绸缎庄拿货了,而是要照货给价,可以适当的便宜一些却不能低于成本价。
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之后,也就到了出发的时间了。
为了方便行军,王少岩让席翠扮作自己的小厮,穿上男装上路,段三自然是要跟着的。王少岩并没有反对,段三身手不错,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押运军资不像大军出征那般兴师动众,随军的护卫只有一千来人,护送的军资却又足足二十车,车驾都是满的行军很慢,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走了三十来里,照这个速度到西南边境至少要二十天的时间。
王少岩的身子骨骑马是不行的,只能坐车,外面有些冷席翠很想跟他一起坐到车里面去,段三却是说什么都不答应,宁愿将自己的外衣给席翠披着自己只穿着单衣驾车,也不愿意席翠跟王少岩孤男寡女的坐在一个车驾里。
席翠知道他的意思,拗不过他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他身边。
天黑之前他们并没有到达驿站,天公不作美夜里还下起了雪,都已经出了正月的还会下雪真的是让行军的将士们苦不堪言。带着这么重的军资顶着风雪赶夜路在车这么多人这么少的情况下是不明智的,随军副将是个有经验的,提议找个可以避风的地方安营扎寨。
段三是跑江湖的,也有些经验,他也赞同副将的看法。于是副将带路,将大家引到一处山坳安营。
此时的段三充分发挥了自己行走江湖的经验,只出去一会就带着两只野兔子回来,想着席翠是第一次随军出征,不能跟一般的男人一样被随意对待,怎么样他也得将席翠照顾的好好地,不能让她见着席云剑倒显得清瘦了。
看着段三手里的肥兔子,席翠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跟爹一起上山打猎的情形来。有一次也下着雪,爹就拿着这样一只野兔找到席翠,父女俩高兴的欢呼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反复回荡,那时他们已经饿了两天了。
段三掏出怀里的匕首准备杀兔子,席翠看他下刀马上出声阻止。几个护卫见席翠长得细皮女敕肉的,说话声音也像女人一样纤细,以为她是不忍心杀死这只兔子,不由得对她嗤之以鼻。王少岩因为知道席翠是女人,想法自然不同,他觉得席翠到底是女孩子,见到兔子这种小动物心生不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却不想席翠一个跨步走到段三跟前,一把抢过段三手里的匕首,借着火光她青葱一般白女敕的手指与匕首锋利的寒光形成一种独特的美感,让人望而生畏。只见席翠拉着兔子的耳朵,将兔子的身子完全拉展,匕首缓缓从兔子的脖颈刺入,殷红的血迅速沿着刀锋溢出,滴下……席翠却像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似的,一边动刀一边说着,“你刚才那样一刀刺入它的肚子,它一时半会根本死不了,搞不好还要拼命挣扎,万一你顶不住再给一刀,兔子受了罪不说好好的一张兔皮倒叫你糟蹋了。像我这样,将它拉直一刀刺进喉咙,它必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死去,也不用挣扎着白受罪,最重要的是能保留一张不错的兔子皮。”
她想起了小时候爹教给她的事,说得也很开心,竟然忘记了身边围着一群行军打仗的男人,还有两个知道自己女儿身份的男人。
几个护卫看上去很年轻,应该是没真正上过战场的,或许之前也杀过野鸡野兔,可这样安静的看着一个人一边杀兔子一边讲说还是头一次,那两个最初看席翠像个女人的刚才就将脸转向了别处。
王少岩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怎么会是这样?他见过的女子但凡看见血都会惊慌失措,尖叫着逃离,可席翠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死一只野兔!还能面色平静的一边杀一边讲解,这真的是女人吗?
段三却是很高兴的,江湖儿女就该如此不拘小节,杀一只兔子怎么了,席翠要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敢杀人那他才真的放心了呢,这世道坏人太多了,妇人之仁只能坏事。
那位副将是个有眼色的,知道席翠是跟着王少岩的,赶紧上去接过那只已经死了的兔子,小心的将皮子剥下来,处理干净了。段三此时也已经弄好了另一只,席翠早已架好了火堆等着他们了,看着她架的火堆可比他们之前胡乱整的强多了。
席翠从副将手里拿回兔子要自己烤,副将由着她去了。段三在席翠身边一边照着席翠的样子翻烤兔子一边询问席翠如何会杀兔子烤肉?
席翠面向火堆,翻动手里的兔子,笑起来。火光映在她的笑脸上,分外生动好看,这个时候她的眼睛里映射出火焰一般跳跃的光芒,让人忍不住跟着高兴起来。
“我爹是个猎户,从小我就跟着爹在山上打猎,什么野鸡野兔的我六岁就会自己动手杀了弄来吃了。冬天的时候不好打猎,有时候在山上跑几天都毫无收获,我们身上带的干粮吃完宁愿饿着肚子再守一天也舍不得离开。因为回到家还是饿肚子,而且是毫无希望的饿肚子。不比在山里至少还有打到猎物的希望。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要是每天都能有这么一只野兔我们一家该多高兴啊!”席翠说着好像真的饿了一般,甚至还吞咽了一下口水,引得众人一番低笑。
难得大家这么高兴,席翠也不在乎这些人无意的轻笑了,反正她又不认识他们。军资送到任务完成,回京之后衣服一换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何苦扭捏拘谨让所有人不舒服呢?
兔子烤好之后席翠倒也大方,看得见的都分得了一些,到最后两只兔子她也就吃了几口,只够品品味道。段三一脸的不高兴,却也不能说什么。王少岩晚上不习惯吃东西便将他的那一份给了席翠,席翠大大方方的替他将一只兔腿消灭了干净。
雪在后半夜就停了,二月里的雪存不住,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弄得地面很是湿滑,木质的车轱辘很容易打滑,遇到下坡的时候还要有人在后面拉着不然很容易伤到前面的马。他们就这样走过了一段泥泞的山路,到了平地上的时候大家猜松了一口气。
席翠一路上跟着众人一起牵马拉车,弄得身上脸上全是泥点子。段三忙活起来竟忘记了看住席翠,弄得她一身狼狈回到王少岩的马车上。
行军赶路不可能给她时间换洗,席翠倒是一点都不介意,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笑出了两排白牙,真的是好久没有这般畅快了,就像回到了小时候自己还是个野孩子那会,随意的闹,随意的笑,根本不用担心别人会如何看待自己,因为所有的孩子都是一个样。
王少岩从来没见席翠这样笑过,她在他面前总是很含蓄,隐忍,看似中规中矩实则疏远排斥。
平路上是好走了不少,加快了几步他们就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驿站。车困马乏的将士们甚至来不及梳洗就倒在了床榻之上,留了几个守夜的也是一边巡视一边打着哈欠。王少岩在驿站伙计的服侍下梳洗了一番才睡下,隔壁席翠的房间早已没有了动静。王少岩知道段三就躺在席翠屋顶的瓦片上,没人进得了她的房间,这样也好有段三守着席翠不会出任何事。
天蒙蒙亮,驿站负责叫起的人就开始敲锣,抱怨声跌宕起伏可大家还是全都收拾妥当起来了。席翠也换了衣服,睡了一晚上精神了许多,查点了一下人数大家就又出发了。
接下来的十余****天气都不错,行军也很顺利,副将看看地图已经走了大半路程了,他指着前面那座山说道,“翻过前面那座山就该有流寇了!但凡有战争的地方就会有流寇,这些人见东西就抢,抢不过就跑。像咱们这样赶路的根本没那份经历去追他们,只能由着这些人继续祸害路人。”
也就是说接下来有可能会遇到真刀真枪的撕战了,搞不好就会有人死去,他希望大家都能做好心理准备。一些老兵倒是不怕,流寇大多不懂打仗,他们抢东西全靠蛮力厮杀,小心一点就能对付了,可新兵却开始心惊胆战了,他们没见过杀人,更没杀过人。前面那座山横在眼前,于此刻的他们而言分明是一道门,门那边就是生死难料的战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