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却也太久远了,远到就算此刻真真切切的听见,席翠都会怀疑是不是错觉。可是他的脸怎么了?
席翠不自觉的上前几步走到那人跟前,伸手模索着他脸上冰凉的银色面具,“你的脸怎么了?他们都说你死了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到自己的脸,那人不由后退几步,双手捂住面具,将头扭向一边,“很难看是不是?”
“不,不难看,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席翠上去将他的头掰过来,盯着他的眼睛,“没错,真的是你!席云剑!你还活着,你活着真是太好了!芸婷该多高兴啊!三哥也该放下了!你能活着真好……”
“我活着,你怎么想?”席云剑将长剑丢在地上,双手捏住席翠的肩膀,“芸婷,段三他们的想法我自然知道,可我最想知道你的想法!”
席翠笑着按住他的手,一个一个的将他的手指掰开,然后慢慢拉着他的手放在他身体两边,“作为朋友我自然是高兴的。”
席云剑发出呵呵的笑声,可他的脸却藏在僵硬的银色面具下,让人看不到他最真实的表情。
席翠忽然有些害怕,本能的往宇峰这边走过来。
“你在怕我吗?因为这张脸吗?”。背后传来席云剑沙哑的声音,像是压抑着极度的愤怒。
“够了!席云剑整件事席翠根本毫不知情,你心里有气就冲着我来,不要这么对待席翠!”宇峰将席翠护在身后,“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但是这件事唯独这件事我只能这么做!旁的你若开口要,我保证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席翠不行!”
“我的信你什么时候收到的?”席云剑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一边用手轻轻弹去剑刃上的尘土。
“五天前。”宇峰直言。当他说出这几个字,感觉到席翠的手明显的一震,他知道席翠此刻总算明白那时自己逼婚的真相了。
“你可有看过信上的内容?”席云剑握紧了剑柄慢慢将剑锋指向这边。
“内容?我,我当时看出是你的字迹,心里就有些乱……”宇峰被他这么一问才真的想起来,自己似乎并没有来得及细看信上写的是什么。
“你连我说了什么都不看就只顾着担心我会跟你抢席翠了是吗?南宫宇峰,究竟是我错看了你,还是其实你一直都没有真心当我是你的朋友!”席云剑说完挥剑飞身,直指宇峰而来。
面对他的剑锋,南宫宇峰不躲不闪,丢开席翠的手,迎着身子就冲上去,席云剑的长剑顶在他的胸口,虽然收了力,可锐利的剑锋还是刺入了宇峰的身体。
“你这是什么意思?”席云剑慢慢将剑一点一点抽出来,眼里的寒光却并未因此减弱。
宇峰回头看了席翠一眼,“欠你这么多,总要想办法偿还,可我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
席云剑也将目光投向席翠,朗声问道,“席翠,若我今日伤了他,你会如何?”
席翠走到宇峰身前,看了看宇峰身上的伤口,确定并无大碍之后才转身看着他,“既是他觉得欠你,并且又找不到别的方法还,那我只能是无话可说。但是自此我们便也再无瓜葛。”席翠拉住宇峰的手,“你伤我夫君,自是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我又何必在意你这样的朋友?”
席翠的话让在场的两个男人同时震惊不已,虽然知道她的决绝与果断从来不输给任何男人,可真的遇上自己的事,接受起来还是有些心惊。
“呵呵,席翠果然还是席翠。”席云剑放下长剑,“罢了,这个结局本就是我预料之中的。只要你不后悔,我还能说什么?”
“在感情上,我从来都不够聪明,所以我在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总是分外小心,但是一旦我真的做出了选择,那我便会对我选择的彻底的信任!后悔,我虽不敢保证永远不会,但就算是有朝一日真的有了悔意,我也绝对不会回头找你们。我想你明白的,不论是你还是齐豫我都给过你们一次机会,或许我们的错过多少有些身不由己,所以我不曾怨恨,也请你们放宽胸襟。”席翠说完,拉着宇峰就走出了这座院子。
留下席云剑孤零零的站立在阳光下,飘逸的长发被微风托起,摇曳出风的姿态,孤单而执着。
既是皇帝赐的婚,今日必是要进宫谢恩的,席翠拉着宇峰回到自己的院子,帮他包扎了一下,换了衣服,两人就出门去了。
皇帝最近似乎事情很多,见他们的时候说话总是心不在焉,随便应付了几句就打发席翠去太后那里,留下宇峰商议事情。
对于太后为何要见自己,席翠不是很能想明白。按理说她已经离开王家了,太后不应该继续关心她了才对啊。
可一见到坐在太后身边的朝阳公主,席翠顿时明白了。
太后待席翠的态度还算客气,语气虽然多有冷淡却也没有为难的意思,可她只说了两句话就借口身子乏了回去休息了,留下朝阳公主陪着席翠说话。太后一走,朝阳公主马上变了脸,看着席翠的眼睛能喷出火来。
“你终于还是成了宇峰的妻子!席翠,为什么是你?”朝阳公主支退了左右,整个厅堂就剩下她与席翠两人了,干脆连基本的伪装都懒得做了。直接冲着席翠就吼了起来,“席云剑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为什么你还要抢着嫁给宇峰?以你的身份,配一个席云剑已经算是高攀了,凭什么你还不满足,非要跟我抢宇峰?”
席翠听她这么说大概已经听明白一些事情了,但是事情的来龙去脉却理得不是很清楚,干脆不说话,等着朝阳公主继续说。
“明明,我的人已经将信息传到了,他们告诉我席云剑的信已经送到了礼王府了,而且席云剑两日后便可进京,为什么你不肯再等等?你的心里不是一直喜欢着席云剑的吗?为了他你才将席芸婷保护的那么好,甚至你还亲自去西南边境看他。你不是一直都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吗?为何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就可以抛开深爱的席云剑转嫁他人?还是其实你根本一直以来都在装?”朝阳公主越说越气,说到此处竟然三两步跨到席翠面前,抬起席翠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好你个阴险狡诈的刁奴,如今你骗得席家所有的产业在手了,就将席云剑一脚踢开,将目标换成了宇峰。你说,你又想从宇峰这里拿走什么?”
下巴被捏的生疼,席翠皱紧了眉头,朝阳公主如今这般作态真的让她觉得可怜又可悲,甚至还有一些可恨!“公主,你失态了……”席翠忍着下巴的疼痛,想试着唤起朝阳公主的理性。
“失态!我就是失态了,你又能如何?”朝阳公主使劲一甩将席翠差点甩倒在地,“你知不知道我曾经以为我们可以做朋友,虽然你身份低贱,可我一点都没有轻视你。可你居然在我身不由己无暇顾及宇峰的时候趁虚而入,夺我最爱!你是我见过的最可耻的背叛者!我讨厌你!”
见她越说越离谱了甚至还带着神志不清甚至疯狂了,席翠不敢直接回应,只好继续默不作声。
可她的沉默却让朝阳公主的眼里变成了一众胜利者面对失败者时的骄傲与不屑。恼羞成怒之下,朝阳公主随手操起一个东西冲着席翠就砸过来。
席翠赶紧躲闪,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巨响,紧接着就是蹦蹦的珠子散落滚动的声音。守在外面的宫女闻声跑进来,见地上破碎的瓷罐和散落一地的佛珠先是一惊,随后脸色惨白的跪下来,匍匐在地上颤抖着双手仔细将珠子一个个捡起来,小心的放在怀中,一边捡一边数数。
到了席翠跟前,宫女知道席翠的身份,便悄悄停下来,悄声告诉席翠,“这是皇上给太后的礼物说是皇上亲自去皇觉寺求来的,里面统共九十九颗佛珠,这些佛珠里面还有开了光的舍利呢。太后每日都要拿来看一看的,如今闹成这般等会太后醒了可怎么交代啊!”
席翠赶紧帮忙捡珠子,反观朝阳公主却只是刚才受了惊吓稍微收敛了一下下,随即就换上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冷声道,“席翠,一人做事一人当,东西是因为你才打破的,就不要连累他人了,等会母后出来若是你主动认错本宫看在礼王府的面子上定会为你求情,但若你执意不认错,莫怪本宫帮里不帮亲!”说完笑着对那宫女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世子妃自然会跟太后解释清楚,你下去吧。”
宫女看看席翠赶紧退出去。
席翠没理会宫女的离开,继续捡地上的珠子。朝阳公主则心满意足的坐回自己的位子,悠闲的喝着茶。
“朝阳你这是在做什么?”忽然一阵清冷的女声入耳,席翠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不待她抬头一双粉色的绣花鞋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紧接着就是一双纤细白女敕的娇手,皓腕处一块鸡血石镯子分外引人注目。将手搭上去,席翠抬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王少菊!她还是一如当初那般美艳不可方物,如今这般含着怒意出现在席翠面前,仍是美得让席翠失了神。
扶着席翠起身之后,王少菊转身面对朝阳公主,“朝阳你到底是个公主,怎可在太后这里任意妄为?”
被王少菊这么一说,朝阳公主许是理亏吧,并不辩驳,却是闭口不言。
席翠这才反应过来要行礼,赶紧福身,道了一句,“参见菊妃娘娘。”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规矩,王少菊很自然的受了她的礼,随即命跟着自己进来的几个宫女去捡地上的珠子,而她自己则拉着席翠坐下来,“听说你已经离开王家了?没了你在身边照顾,嫂嫂可还行?还有我那姐姐,祖母可有帮着姐姐相看亲事?进宫这么久了,皇上跟太后似乎并不想让我知道太多外面的事情。这下就好了,你跟宇峰成了亲,如今也是礼王世子妃了,有了这样的身份我便能常常叫你进宫了,你可以多跟我说说家里的事。”
“菊妃的心情席翠理解,只是我到底已经离开王家了,那边的事就算是知道一些也多是道听途说,不敢在菊妃面前妄言。况且皇上跟太后都是您的至亲,既然他们都不想你被外面的闲杂事烦扰定是为了你好,你又何必辜负了他们的好意呢?”席翠看着王少菊倾国倾城的容颜,实在无法狠下心来去欺骗。可是实话实说吗?明知道她必然要面对的悲惨结局,为何还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就让她这么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着吧,反正也快结束了……
“他们为我好我自然知道,可是你叫我如何不担心呢,当初进宫之前家里是那个样子……”王少菊神色黯然,声音轻若寒蝉。
席翠在心里感叹一声,不得不承认王少菊是她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孩子,可这样美好的生命竟然就这样被自己的亲人出卖了。看着王少菊,席翠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无论如何必须将王家从这场政治阴谋里剥离出去,不能让芸婷成为下一个被牺牲的人……
“她说的你还真的相信啊?”朝阳原本静静的听着她们的对话,见王少菊被席翠敷衍,便嗤笑一声,“这个女人虽然人是离开了你们王家,可她的手里却死死的握着你们王家所有的家事。我可是听说连你那哥哥纳的姨娘的卖身契都还在她的手里捏着呢。我看你是被皇上跟太后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进宫这么久了还这么天真,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真的吗?”。王少菊盯着席翠,激动的握住席翠的手,“如此说来祖母做不得哥哥姐姐的主了?我一直担心的也就是此事,若你真的能帮到他们我便可以放心了!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希望你可以做哥哥的姨娘,有你在家里的事我就能放心许多了,如今看来虽然你没有如我所愿,却也并没有真的放弃我们王家!真是,真是太好了,席翠,谢谢你!”
没想到王少菊会是这样的反应,席翠自然是吓了一跳,但最不能接受的还是朝阳公主了。她一把将王少菊拉起来,“你疯了吧?她不过是一个下人,你居然因为她干涉你的家事而感到高兴?王少菊你……”
“公主,我南宫宇峰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何就是一个下人了?”南宫宇峰带着怒意的声音毫无征兆的闯进来,朝阳公主拉着王少菊的手猛地一震,不知所措的悬在空中。王少菊赶紧趁机挣月兑出来,整整衣服,受了宇峰的礼,便告辞了。
“你居然护着她?”朝阳公主反应过来之后怒不可遏,站在宇峰面前,“你现在当着我的面维护她是吗?你这样做,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公主自重!你如今是劳克勤劳大人未过门的妻子,而我南宫宇峰已经成为了席翠的丈夫,日后这种言辞还请公主想清楚了再说。”宇峰避开她的靠近,侧了一子,快步走到席翠身边,拉起席翠的手,“我先送你回家,晚些时候还要进宫,这边的事还没完。”
席翠点点头,跟着他从朝阳公主身边走过。
朝阳公主站立在那里,看着他们头也不回的走出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它们掉落,以至于隐隐感觉到舌尖传来一阵腥甜的味道……
太后隔着屏风听着外面的动静,叹息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回王府的路上,席翠从宇峰口中得知真邑国此番派遣使团前来大夏国,还送来了他们的公主花梨,想以花梨公主为质以求两国永不交战。皇帝有意立花梨公主为妃,而他们则想要这花梨公主嫁给三皇子。因为花梨公主是真邑国主最疼爱的女儿,就算此次不得不送花梨为质,可为了保证花梨在大夏国不被轻视他将能号令真邑国最骁勇善战的狼师的金印交给了花梨。
就冲这支军队,皇帝也绝不可能将花梨让给三皇子吧?席翠心道,看来这件事够那帮老狐狸头疼一阵了。
回到王府,宇峰甚至都没有进院子,只将席翠送到门口转身便又出去了。不用想席翠都知道,他肯定是赶去跟张夫子他们商讨这件事去了。
席翠换了身衣服休息了一会,用过晚膳宇峰都没有回来,干脆就自己先休息了。
刚熄了灯,就听见菱香禀报说段三过来了。
席翠只好将衣服穿好出来,段三过来是替齐豫传话的,原来宇峰说的那件事齐豫也知道了。他虽然经席翠介绍与三皇子见了面,可三皇子他们似乎对齐豫并没有真的信任,出了这件事之后齐豫请求见三皇子一面却被拒绝了。他想告诉席翠主意他已经有了,但是需要他们这边的配合,可如今看来只能找席翠帮忙了。
席翠听完要段三告诉齐豫等她消息。
送走段三之后,席翠躺在床上想着,该找什么借口出府呢?照规矩新娘子三天之内是不能走出夫家大门的,可现在的情况似乎等不得三天了吧?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宇峰又已经躺在身边了,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