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芬宁也不知何时月兑身过来,走到莫芊芊身边轻声问道:“莫小姐,宋二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莫芊芊正愁没处抹黑宋夏娘,拉着邓芬宁委屈不已地控诉:“邓小姐,你来评评理,我明明是得了邀请来参加宴席,可宋夏娘非得说我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赤luoluo污蔑我。而且她还把我家里人都编排上了,简直就是欺人太甚……”说着还掉了几滴眼泪,一副惹人怜的样子。
邓芬宁闻言皱眉,转而问宋夏娘:“宋二小姐,情况可是如莫小姐所言?”
宋夏娘早就打好了月复稿,就等邓芬宁发问了:“邓小姐可千万别误会。我虽然跟莫芊芊不对付,却也知道在外做客要守规矩,不给主人家添乱。方才是莫芊芊先挑事,直言我们家是商贾之家,不配来贵府做客,我才说了两句,她就叫嚷起来,因着我们的不愉快,给你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莫芊芊本以为宋夏娘会跟平时一样花言巧语,极力争辩,到时只要自己见缝插针挑拨几句,不怕她不失态,万万没想到她一反常态,心平气和地把情况说明,又直接道歉,相比起自己流泪告状的行为,宋夏娘此举才是大家闺秀的行事作风,而自己的一番做派简直被甩进沟里了。
邓芬宁也没想到宋夏娘一开口就道歉,愣了愣神,才挤出了笑容安慰道:“两位都是我们邓家正式下函邀请而来的座上宾,是我照顾不周,才让你们生了误会,如今把事情说开便好。”
宋夏娘松了口气,还好自己反应敏捷,三言两语化解了危机,不然被莫芊芊连累影响了声誉可就得不偿失了。为了巩固自己树立起来的良好形象,宋夏娘摆出标准的淑女微笑:“邓小姐也不必自责,今日宴席客人众多,邓小姐又要一一安排好去处,事无巨细之余也难免有疏漏,这都是人之常情。”
不得不说,宋夏娘演技就是高,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刁蛮小姐,装起大家闺秀来也是有模有样,刻意压低的声音和放慢的语速,让邓芬宁平白就添了几分好感。
这次宴席是邓芬宁第一次参与张罗,她又不是个外向的性子,说话做事都比其他人慢半拍,从宴席开始到现在心里一直打着小鼓,生怕出了漏子给邓家丢脸。宋夏娘的话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让她的负担无形中减少了不少。
这般善解人意的解语花,邓芬宁自然乐意结识,主动跟宋夏娘攀谈起来,两人一来一往聊着天,倒是把莫芊芊晾在一旁。
这一切又很巧的被邓岸迁看在眼里。
因着担心第一次张罗宴席的妹妹出漏子,邓岸迁特意抽空过来关照关照,没想到又一次见到宋夏娘。
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宋夏娘,美艳的长相丝毫没变,只是说话行事跟之前两样,完完全全大家闺秀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原来的刁钻。
难道这姑娘是两面性的?眼见着自家亲妹子跟她交谈越来越愉快,邓岸迁不免担心,单纯的邓芬宁不会被骗了吧?
“赫连兄,在下过去跟妹妹说几句,你先在附近逛逛,我随后就过来。”邓岸迁抱歉地跟赫连冲说道。
赫连冲余光瞄到了在凉亭歇息的宋春娘,原本就想着过去打个招呼,邓岸迁这话正中他下怀,抱了个揖道:“邓贤弟不必客气,有事尽管去忙便是。”
“那在下去去就来。”
等邓岸迁走远了,赫连冲甩了甩衣袖,弹了弹衣服上的褶子,确认衣着装扮妥当之后才信步走向凉亭。
宋春娘低着头,手里托着巴掌大的一本书,正自看得入迷,完全没发觉有人靠近身后。
“宋大小姐好生闲情逸致,躲在凉亭里看闲书。”
宋春娘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害得自己失眠了一整个晚上的赫连冲,心里不禁突突跳得厉害,说起话来也不利索了:“你,你怎么在这?”
赫连冲只当她是被自己的突然出现吓着了,赶紧先道歉:“我是来做客的,跟着邓家公子到花园散步,没想到看到你在这,便冒昧过来打声招呼,把你吓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宋春娘充分发挥了一个上位者的心理素质,迅速平复了心情,“邓家怎么也请了你?还以为商贾人家只来了我们一家呢?”问完又有些后悔,这话不是在说赫连冲身份地位不高么?
赫连冲并不在意,笑着道:“前些日子,我去了趟京城,回来的路上刚好碰上了邓公子一家人,机缘巧合便认识了,一路同行,相谈甚欢,这次邓家宴席请的都是郾城乃至兖州有头有脸的人家,邓公子知道我刚做生意,便有心给我搭线,结识些有用的人脉,这才把我叫了过来。”
原来是来拓展生意渠道的,真是个卖力的主啊。宋春娘对于积极勤奋的赫连冲又多了几分好感,关切道:“那赫连公子此次收获如何呢?”
“不错,有邓家这个金字招牌,那些达官贵人很是给我面子,张口闭口都是要跟我做生意,虽然酒桌上的话真真假假不好说,能真正做成生意的也保不齐有几成。但是,好歹名声打了出去也算是有所收获。”
做成衣生意,一是要有口碑,二是要有独特的设计,第二点玉锦苑已经具备,再把第一点搞好,那生意不好也难。
赫连冲说的低调,宋春娘却听得出话外音,提前恭喜他:“玉锦苑生意兴隆在望,赫连公子可别忘了给我们宋家分红。”
“这是当然的,宋大小姐提供的布料子质量好价格实惠,对于我们玉锦苑生意打开局面帮助很大。再说了,你穿这身衣服如此合适,清新淡雅,袅袅动人,真真才是帮我们玉锦苑做了宣传。”
宋春娘闻言呵呵一笑,赫连冲这话不假,刚才已经有好几个小姐过来询问这身衣服的出处,对衣服的设计和自己穿着的效果很是夸赞。宋春娘不耐烦应付她们,才拿了本随身带着的杂记打法时间,给小姐们一个生人勿进的感觉,上前询问的人果然就少了。
而对于赫连冲的赞赏,宋春娘却完全没有之前的不耐烦,心里喜滋滋的,就好似小时候偶尔得到宋夫人的亲近,有些无措,有些惊喜,又有种不知如何才能把转瞬而逝的幸福握在手中的感觉。
宋春娘内心转了好几个心思,才幽幽说道:“赫连公子的衣服款式好,换成别人穿指不定比我的效果还要好呢。”
“呵呵,中原女子果真含蓄,若是换成西域女子,听到如此赞美,必定应承下来。”
“是么?”宋春娘手上拿着的杂记正好是西域风土人情的游记,扬了扬书本好奇道,“我看书中所说,西域女子可以自由出入各种场合,甚至能继承家中产业,也不知真假与否?”
赫连冲瞟见了那本游记的书名,说道:“这本游记作者乃是西域有名的游侠儿,他所写的内容都是实实在在的西域民情。西域女子确实比中原女子有更多的权利和自由。小时候,我母亲就曾说过,很是羡慕西域女子,活得潇洒自在,不似中原女子,一生所受约束众多,一个后宅就是一辈子所在。”
这点可真是说到宋春娘心坎里去了,纵使现在能游走于商场,等成亲之后还不是待在家里相夫教子?那般拘束的日子,宋春娘想想都难受。
“你母亲说的实在太对了,只可惜中原礼教深重,规矩甚严,再是羡慕西域女子,也不过是羡慕而已。”
赫连冲感受到了宋春娘话语中的无奈和沉重,对她不禁起了同情之心。这个中原女子,才情样貌样样出众,胸怀处事风格更是比一般男子更为爽利,却因为性别原因只能待在后宅,实在是太可惜了。更何况,听闻她的未婚夫无才无能,根本配不上她,真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如果可以,赫连冲真希望能给宋春娘庇佑,让她可以自由自在生活,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只可惜,这种美好的愿望也只是奢望而已,若不是有着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只怕自己跟她多说几句话都被视为无礼吧。
不知不觉中,赫连冲也升腾起一股无奈,让一向善于言谈的他突然词穷了,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落寞的女子,抿了抿嘴唇,才缓缓说道:“我自做生意以来,去过不少地方,虽然所见所闻比不上这游记的作者,却也比一般人见识多,如果宋大小姐不介意,我可以给你说说各地的风土人情,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那可就多谢赫连公子了。整好我对这本游记所写的地方有些不太清楚,比如所提到的穆图,那是什么地方?我瞧着书上写的甚是简单,可是又提及那是西域民族发祥的地方,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神奇之地才能孕育出如此伟大的民族?”
赫连冲对于穆图再是了解不过了,来来去去不下数十次,谈起穆图的历史头头是道,加之他善于沟通交流,说起故事最是让人身临其境。
宋春娘听得入迷,思绪跟着赫连冲飞到了西域,飞到了穆图,在高高的天空中俯瞰着茫茫的草地和草原上纵情歌唱的人们,那是不同于中原,不同于郾城的地方,山外有山,楼外有楼,走出了自己的小天地,才能知道世界多么广阔多么绚丽。如果一辈子只能独守于一隅,那简直太遗憾了。
对于自由和美好生活的期望让宋春娘默默地在心里坚定了之前的想法,不能在一个不幸福的婚姻中把自己禁锢起来葬送一生,不管怎样,都该做一次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