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出门很早,可是到弘护寺山脚下的时候也已经是辰时二刻,云卿下了马车,抬头看看长长的山梯,神色平静。
等邓平将把车在山脚的停客亭寄存给寺里的僧人,一行人开始了登山之路。
还没走一会儿,身体就有些吃不消,由于正在恢复期,还很虚弱。她将披风交给依兰,青纱遮面,不去关注其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青石台阶,慢慢地坚持着。
弘护寺的香火并不是京城附近最旺盛的几处,它所在地势较偏,京城多是达官显贵,夫人小姐们都是娇弱的,又有普若寺的名气。
这里环境幽静,林间虽寒,云卿等人都已满头大汗,走走停停,近一个时辰,几人才到了山间寺院。玉兰拿出丝帕为云卿擦擦汗水,又帮她整理了仪容,进了寺院。
此时,寺里已经有了香客前来求愿,多是各家夫人带着自己的女儿,偶尔能见到几个陪着家人过来的男子。
云卿依序上前,对着菩萨虔诚地叩了一叩,她抬头,看着菩萨悲悯的表情在香雾袅袅中飘渺不定,云卿心中平和而安定:救苦救难的菩萨,信女不愿为菩萨多增烦忧,信女得上天垂怜,幸有此生,信女一直相信与人为善,人诚待之,不曾想一生被人愚弄,愿菩萨见证,此生,信女定不辜负。
再叩手,云卿的院子有些忧伤:母亲一向与人和善,从没有做过恶事,遭逢此难
她心中难过:只求菩萨保佑母亲来世平安和乐,愿菩萨怜悯。
云卿又叩了三叩,方才起身,身边,玉兰上前,将准备好的香油钱捐了。
十三四岁的小僧人接过分量不轻的香油钱,愣了下,才躬身答礼:“阿弥陀佛!”
“小师傅,我想给母亲请一盏长明灯。”云卿声音软软的。
“阿弥陀佛,施主稍等!”小僧人行了礼,回身走到不远处,对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僧人说了几句话,二人就过来了。
“这位是智空师叔。”小僧人介绍道。
“阿弥陀佛!”智空念了一声佛号,说道:“施主心诚,我佛保佑。施主是要为母亲供奉长明灯?”
“是的。”云卿点点头:“有劳师父了。”
“施主请跟我来。”
云卿跟着智空,按着惯例,将罗绮嫣的信息一一做了登记,因为需要虔诚诵经四个时辰,云卿今晚,只能留宿弘护寺。
诵经的时间安排在了晚上,将随身的饼果放在禅房,云卿有闲暇在寺院周围逛逛,寺院的后山有片竹林,还有小溪,云卿在寺里并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心情并没有低落,一切随缘吧。
刚到后山,云卿就冷冷地打了个寒颤,玉兰想劝她回去,但看云卿兴致勃勃的样子,也没有开口,只是得了请示回禅房取披风。
云卿带着依兰,慢慢沿着小道往里走,曲径通幽,远远的听到溪水叮咚。转了几个弯,来到了小溪边,溪水清澈,潺潺的在石头面上流过,几缕水草摇曳其中。云卿寻了块儿大石头,坐下休息,此时刚刚午后,山林清净,最是惬意。
“晋国公府的姑娘?”突然,一个清冷好听的声音响起,云卿怔了怔,回头,木然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直接的面对他。
依兰看自家姑娘直勾勾的看着一个男子,觉得不好,轻轻拉拉云卿的衣袖,云卿回神,看看依兰,又回头,起身,笑眯眯的做了个福:“原来是七皇子,没想到七爷竟然来了如此僻静的寺院。”
周文昱看着面前笑弯了眼睛的女子,女子青纱遮面,看不真切全容,可是那双笑眯眯的似会说话的大眼睛,忽闪的睫毛,扫的他心中一痒。轻咳一声,不明白今日自己是怎么了:“你还认得我?两次见面,你可从未正眼看过我,看你的样子,似乎恢复了。”
云卿眨着眼睛看他,见他面色有些红润,起了戏弄之心:“七爷竟然留心着小女子?”
“谁让你那么显眼了!”周文昱尴尬,自己只是记在了心里而已,哪有特意留心?不过周文昱好奇地看着云卿,似乎,是个不一样的女子,这般坦然自若的面对自己,与自己谈笑,这种感觉,很好。看着看着,心中突然有些慌乱,这小女子,眼光真是放肆。
周文昱近日心情烦躁,他和寺里的方丈智光相熟,想给母妃上柱香的同时寻个清净,没想到智光大师不在,就四处走走,透过青郁的竹林,女子宁静平和的面容在阳光下甚为美好。
周文昱嘴角微微的笑容,就这么简单的晃了云卿的眼睛,这般干净明朗的文昱,好久不见。
“你这小丫头,亏了还是大家闺秀呢,竟然如此大胆的盯着一个男子看,不怕损了闺誉!”周文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满,只是觉得,她若是喜欢这样盯着男人看,看自己还好,若是看别人他心中一惊,暗自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
云卿又笑眯了眼睛,声音里也带了明媚的笑意:“七爷可会捉鱼?”
她就这么熟稔地喊他七爷,他听着,也不觉得突兀。
周文昱点点头,不明所以:“想来不难。”
“捉一个捉一个!”云卿起了兴致。
“姑娘!”玉兰这时候过来了,看云卿这样,微微皱了眉头:“这里离寺院不远。”
“无妨!”
他看她开心,鬼使神差地就同意了,可能是她的笑容,太美了。
周文昱寻了根树枝,将鞋袜月兑了,小心地下了水,石面光滑,他可不想在她面前滑到。
云卿看着他月兑了鞋袜,愣了愣,七爷,还是这么不通世俗,云卿柔和的笑着,可是接着就后悔了,她怎么忘了,春寒未消,若是身体入了寒气,可怎么好呢?此时,她却不便再开口了。
云卿走近河边,蹲下,看着随他走动,一串串水花扬起,忍不住,伸手扬了一捧水花,阳光之下,清澈耀眼。水中的少年,卷起裤腿,皮肤若冰雪白玉,做着这捕鱼的姿态,都能这么耀眼,端的是富贵无边!
“哈哈!”周文昱开心的回头,想要炫耀,正好看到云卿对着水花出神,时光,真是美好,他大笑:“看到没有,好大一条鱼呢!”
“您快上岸吧,水寒,小心入了寒气。”云卿起身,结果玉兰递来的帕子,净了手。
周文昱轻笑,慢慢往岸边走来,女子善变,真是实话,不过,她的善变,他心中欢喜,想到彤贵妃那传出的消息,心中一动,却并没有说什么。
“爷!”这边,王成匆匆而来,看着自家爷的这副架势,愣了愣,又到旁边站着的女子,好奇是哪家女子,有这般能耐。
“快,拿着!”周文昱看是王成,将捉到的大鱼递了过去。
“给玉兰吧,玉兰做的烤鱼,定会让你叫好!”云卿笑呵呵地说。
“王成去搭把手。”周文昱点点头。
“爷!”王成似乎有事情说。
“不是紧要的事儿一会儿再说。”周文昱淡淡的开口。
云卿低头,他的事,她暂时不好开口。
王成想了想,接过鱼,和已经走上前的玉兰一起,到河的下游去处理了。
周文昱坐在石头上,用袜子扇着风,借着阳光,一会儿脚上的水就干了,他穿了鞋袜,起身,回头正对上云卿望着自己的目光。
她面带微笑,目光迷离。
“你叫什么名字?”周文昱突然问道。
“唔?”云卿一怔,低头轻笑,自己被人直接问了闺名:“谢云卿。”
依兰跳脚,这俩人什么情况,一个皇子,如此孟浪,一个大家闺秀,这么坦白直率!
“谢云卿!”周文昱走到云卿面前,直视她的眼睛,直到她收起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直到她同样正色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