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园。
老太爷喝了一碗红枣粥,披了衣裳坐起身。
“兰儿,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老太爷说道。
郁青染靠在旁边的梅花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书。她过来的早,约莫有一个时辰了,那时候,老太爷人都还没醒。
郁青染见老太爷用完了早膳,这才合上书,把婚事的准备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老太爷听着点点头,半晌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染染,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但他人去的早,没享过什么福,留下一双儿女,也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我一直视如己出。”
老太爷突然说出这么几句话,而且语气缓慢沉郁,郁青染听着,不由抬起头看着他。
“祖父,您是说荆家吗?”。
老太爷微~微点点头,目光浑浊中又带着些微清明,“雅彤以前活泼乖巧,嘴也甜,我也很喜欢她,可现在却像是变了个人似得,说话咄咄逼人,性子也很自私了。”
郁青染看着他。荆雅彤就算再如何刁蛮,也不会敢在老太爷面前放肆啊,那老太爷又是怎么知道荆雅彤是个自私蛮横的人呢?
“她昨晚去找你了对吧?”老太爷的声音带着点冷笑。
郁青染一惊,莫非她的院子里也有老太爷的眼线?不然他怎么会知道!
“荆姑姑也没说什么,就是商量荆伯父的婚事来着。”郁青染试探地说道。
“她是看不起翠环,觉得婚事不该大办,怕丢她荆家的脸。她不喜欢翠环也就罢了,子聪是她的亲弟弟,她怎么也不为他想想?子聪好容易寻到个喜欢的人,想跟翠环好好过日子,婚事什么的也该是子聪来拿主意,她在一旁掺和什么?”
老太爷越说越激动,不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郁梓华突然从外面进来,坐到床沿上,一边给老太爷拍着背,一边道:“谁打开的窗户,兰儿,还不快去关上,老太爷不能吹冷风!”
老太爷伸手推开了她,沉下脸,“你们都当我病的要死了吗?窗户是我让兰儿开的。”
郁梓华脸上有些尴尬,坐在那儿不知说什么。
郁青染走过来,“祖父,这天儿冷了,我们都不敢打开里屋的窗子,您要想透气,打开外间的窗子就好了,这里屋就不必开了。”
老太爷没说什么,兰儿便走去关了窗。
郁梓华感激地看了一眼郁青染。
“祖父,您今天精神不错。”郁梓华笑道。
郁青染见郁梓华要同老太爷说话,便告辞退出来了。
刚回自己的院子,便见荷姑急匆匆走了过来,“姑娘,不好了,聘礼的绸缎布匹都被人剪碎了!”
这聘礼都是登记入库了的,到时候还要从中挑一些,作为嫁妆的一部分带去荆家。因为荆家是做绸缎生意的,所以绸缎布匹在聘礼中占的份额很重。不过话又说回来,库房一般都有人看守,钥匙也在负责库房的婆子手里,旁的无关人员也进不去,除非有梅玥的令牌。
梅玥?
郁青染和荷姑对视一眼。
“姑娘,不会是大女乃女乃”
“叫看守库房和保管钥匙的人都来见我。”
荷姑有些焦急,“我早把人叫来了,钥匙也在,都说不知道人是怎么进去的。”
郁青染进屋,看见几个敛声屏气的婆子战战兢兢地站在那儿。
“什么时候发现绸缎剪碎的?”
领头的婆子答道:“禀三姑娘,是早上换差的时候,一切秩序都很正常,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郁青染柳眉一皱,“早上当差的是谁?换差的又是谁?”
两个婆子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你们两个交接差事的时候,就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吗?”。
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郁青染点点头,不怒反笑,“看来你们也无话可说了,这两个人就都发回牙婆手里吧。”
那两人慌忙跪地,又朝领头的婆子看去。
那领头的走上前,道:“三姑娘,没有这样的道理吧,她们并没有犯错就发卖了,咱们郁府也不是没有规矩的。”
郁青染看着领头婆子,黑如曜石的眸子让人不敢直视。
“原来你们也是懂得规矩的。大伯母立下的规矩,是无令牌的无关人员不得私自进入库房,这令牌在何处?你们有在大伯母那儿拿令牌吗?”。
几个婆子都把脑袋埋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领头婆子想说话,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他们可没有人拿过令牌啊。
“如果令牌还在大伯母那儿,那就说明是有人私自闯入库房,你们竟然毫不知情,那就是失职了,失职之人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况且损坏的东西还是荆家的聘礼。”
“三姑娘,”领头的婆子上前说道,“东西已经剪烂了,您再责怪我们也没有用了,不如想点办法怎么弥补”
郁青染嗤笑了一声,“我可不想弥补,相反,我还要闹大!”
她环顾了四周,只见那个带她去静香寺的小丫头绡儿站在角落里,自从翠环回府之后,荷姑便把绡儿调到这边来当了二等丫鬟。
“绡儿,找几个人进来,这两个办事不力的婆子,各打十五大板!”
绡儿连忙跑出去,很快就带了四五个强壮的护院过来。
“三姑娘,”领头婆子大声叫道,“我们郁家是有家规的,别说您是个姑娘,就算是个公子,也是不能对下人滥用私刑的!”
郁青染没理她,只是直直地看向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以下犯上,拖她下去。”
听到“以下犯上”四个字,领头婆子突然有些惶恐起来,她想起现在还在牢里的田尚家的,那可是大女乃女乃的远房表姐啊,大女乃女乃都没能保住她,反倒还被大爷骂了,被迫撤了所有在府里当差的娘家亲属。她不过就是个管库房的,虽然在下人里面有些脸面,可到底也不能跟田尚家的比,人家如今都落魄成这样,自己难道还能比她好不成!
当下,背后冒出冷汗,挣月兑开来,跪在地上,“三姑娘,您大人大量,绕过奴婢吧。”
那边,两个婆子被打的惊天喊地,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闹哄哄的,哭泣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荷姑,去请大伯母过来。”
程妈妈走进来的时候,两个婆子的十五大板已经打完了,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混乱的场面,再看向郁青染时,目光就有些复杂了,还夹带着一些不明的因素。
过了一会儿,郁轩和梅玥来了。
“染染,库房那儿的事”
“你闭嘴!”郁轩对着梅玥喝道,“这就是你安排当差的人,如此无能之人,还留着何用!”
梅玥看了郁轩一眼,深出一口气,道:“我不想跟你争论,库房所有人都去账房领了工钱,自谋生路吧。”
郁青染轻笑道:“大伯母,人也打了,这时候再把人赶出府,倒显得我们郁家薄情,我是不相信他们没有看见有人进库房的。”
两个婆子跪在地上磕头,边哭边道:“奴婢都说出来,都说出来,是二姑娘拿了剪子进去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