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儿子玩了一阵,方兰珠感觉他裤子有点湿湿的,莞尔一笑。“哎呀,你这个傻孩子,又偷尿尿了对吧?”她坏心地戳了戳儿子的女敕脸蛋,他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害羞地把整张小脸埋进妈妈的胸怀里。
“太太,我来帮他换尿布吧。”保母立即自告奋勇,方兰珠对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来换即可。
刚刚替儿子换好尿布,享受了他一个感谢的亲吻,方兰珠正要说话,保母忽地脸色一变,她讶异地顺着保母的视线回头,这才发现叶文华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满脸憔悴,死气沉沉。
她神情一冷。“有事吗?”
“我有话跟你说。”叶文华看都不看小侄子一眼。
方兰珠蹙眉,转身叮咛保母好好照看孩子,便跟着叶文华来到走廊转角僻静处。
“你不是被公公开除了吗?怎么还在公司?”轻描淡写似的一句问话,当下便惹恼了叶文华。
他倏地抽气,脸色发黑,双眸喷火,近乎愤恨地瞪着她。
“你不用这样看我。”她语气淡漠。“当初是你自己做了错误的投资,造成公司鉅额损失当然要负责。”
“不应该是那样的!”叶文华咬牙反驳。“我的判断没错,那间养殖场能赚钱,那是天灾,是意外,不是我的错!”
“是意外是人为都好,总之如果不是你当初一意孤行地投资,甚至不惜挪用公款,今天四叶珠宝也不用面临破产的危险。”方兰珠直视面前行将崩溃的男人,言语如刀,犀利而冷酷。“大丈夫敢作敢当,你一再逃避负责任,只会让人更瞧不起。”
“你!你这意思是……”叶文华全身颤抖,脸色忽青忽白。“你瞧不起我?”
她冷笑不语。
这反应够明显了,叶文华只觉得整个人快发狂,如今想来,自己会在事业上如此不顺,一开始便是起因于在小琉球跟她打那个赌。
“这一切该不会都是你搞的鬼吧?我就想怎么会那么刚好,我想买养珠场时,就有一间送上眼前……该不会是你计划的吧?难道你一开始就设计我?!”叶文华完全是胡乱猜想,可他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的怨天尤人,竟然就是真相。
方兰珠静静地注视他,她愈是冷静,他愈觉得自己快崩溃,怒火瞬间在胸臆翻腾,他上前一步试图攫住她,她却是机灵地侧身闪过。
“叶文华,你放尊重一点,不然我要喊人来了。”她冰冷地警告。
叶文华闻言一窒,这才惊醒现在两人是在公司,而他禁不起再一次承受丑闻的打击。
他粗重地喘息,像头受困的野兽,握拳狠狠重槌墙壁,发泄心中的怒意。而她依旧淡定,慢条斯理地扬嗓。
“叶文华,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我爸爸去世那天,你跟他在一起对不对?”
他猛然一震,抬阵惊骇地瞪她。
她静定地回视他,明眸冷澈如刀。
两人四目相望,半晌,他像是被什么击中似的,勉强从喉间挤出声音。
“兰珠,你在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你爸……”
“别骗我了。”她嘲讽地打断他。“其实你早在认识我以前,就跟我爸有接触了,你想要他把那本养珠手札卖给你,可他不肯卖。”
“……”
“我调査过了,那天有个老人见到你跟我爸在公园里争论,虽然他后来先走了,不晓得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猜是我爸心臓病忽然发作,而你故意置之不理,对吧?”
平静却紧迫逼人的质问像一阵阵落雷,毫无预警地劈向叶文华,他只觉得心跳狂乱。“兰珠,你说话可要凭证据,这种指控很伤人。”
“我知道我没有充分的证据,可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看着他犹疑闪躲的眼神,方兰珠几乎能确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她用力咬牙,强烈的恨意在心头翻搅。
可叶文华看着她,看到的却是自己这几年来对她的痴心妄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失去这个女人后,他反倒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渴望?那一个个奇怪而荒唐
的梦里,她似乎本该是属于他的,是他不懂得珍惜才错过了她…………
“兰珠,你是爱我的。”他恍惚地低喃,也不知在说服她还是自己,一面试着握她的手。“我知道我以前伤害了你,你原谅我吧,我们重新再来,这一次,我会好好爱你……”
这男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方兰珠嫌恶地甩开他缠过来的手,一字一句如极地冻结的冰珠。“叶文华,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跟你分手我很庆幸!我也很高兴你终于得到报应了,不该是你的,你怎么用尽卑鄙的手段都得不到,这场四叶珠宝的继承人战争,你输了!”
这声宣告宛如丧钟,在叶文华耳际无情地敲响。
他怔怔地望着她,胸口仿佛破了个大洞,就连气愤或懊恼都感觉不到了,只有彻底的虚无。
“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撂下话后,方兰珠优雅地撤退。
直到这一刻,她才总算感觉到一丝复仇的快意,想起在九泉之下的父亲,她心口一酸,明眸莹莹闪烁泪光。
她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确定自己脸上毫无异样后,才走回丈夫的办公室,可没料到里头只有保母一个人。
“承承呢?”她问。
“刚刚他女乃女乃过来,说要抱他去看爷爷。”保母笑盈盈的,完全不晓得自己犯下滔天大错。
是许芬芳吗?她带走了承承?
方兰珠心跳乍停,只觉得一口气顺不过来,几乎要断气。“所以你就让她抱走了?我不是说过要你好好看着孩子吗?你怎么可以随便将承承交给别人?”
“可是那是他女乃女乃啊。”保母愕然又委屈。
“她不是!”方兰珠又惊又怒,转身匆匆奔出办公室。
方兰珠来到董事长办公室,秘书告诉她叶念中正召开紧急会议,和几个高阶主管密商,叶明琛也在会议室里。
“办公室里都没人吗?董事长夫人呢?”
“夫人一早有来过,可现在人不在这儿。”
“那她人呢?”
“这……我也不晓得。”秘书见方兰珠一脸慌张,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大少女乃女乃,你脸色不大好。”
方兰珠深吸口气,努力镇定慌乱的心神,指示秘书。“你帮我去会议室跟明琛说一声,承承不见了,我现在去找他。”
承承不见了?秘书震住,那不是董事长最宝贝的孙子吗?她知道事态严重,立刻便前往会议室。
方兰珠则是沿路问、沿路找,有个职员告诉她方才见到董事长夫人抱着孩子搭电梯上楼了。
许芬芳带承承上楼了?
方兰珠心念电转,这整栋办公大楼分别承租给不同的公司,楼上并不是属于四叶珠宝的办公室,她总不好把孩子带到别人的公司去吧?还是……在屋顶的空中花园?
“没错!一定是在那里。”她喃喃自语,顾不得职员惊骇的眼光,转身便搭电梯直奔顶楼,推开安全门往外一瞧,果然看见紫藤花架下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她飞奔过去,正是许芬芳坐在花架下的凉椅。
“我儿子呢?”方兰珠劈头便是这么一句,许芬芳柳眉一挑,还来不及回答,只听见一道幼细的童嗓扬起。
“妈咪!”
方兰珠心神一凛,顺着声音的来处望过去,她儿子困在玫瑰花圃中央,笨拙地想站起来,可却不敢用手去撑玫瑰花枝。
“妈咪,痛痛!”他含泪诉委屈。
方兰珠只觉得一颗心要迸出来了。“承承,你别动!妈咪去接你,你乖乖等着。”
她冲过去,穿过花丛,用自己的身子挡住玫瑰花枝上的棘刺,小心翼翼地将困坐在泥土上的儿子抱起来。
将小元承抱出玫瑰花圃后,方兰珠立刻检查儿子全身上下,见他衣裤上都沾了泥泞,细白幼软的双手被花棘刺了几个洞,发红出血,心疼得几乎透不过气。
“承承一定很痛,乖,妈咪替你呼呼。”她吹着儿子泛红的手,眼眸陡然氤氲泪光。
小元承本来还想撒娇几句,抬头一看妈妈掉眼泪了,反而着急了起来。“妈咪不哭,承承不痛。”说着,小手努力地往上抬,努力地想帮妈妈擦去剔透的眼泪。
方兰珠一声哽咽,差点崩溃了,她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极力压抑嗓音不发颤。“承承乖,妈咪不哭,妈咪带你回去搽药好不好?”
“嗯。”小元承乖巧地点头,脸蛋埋进母亲温暖的颈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