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木律师,上次你问我,一般女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说出“我不能爱上任何人”这样的话。”一早邓助理趁其他同事还没上班之前,找了木言谨谈话。
“我认真想了很久,还找了我的闺密一起讨论,我想我可以给你答案了。”
木言谨放下早餐,认真地看着她。“请说。”
“就逻辑上来看,这句话说的“任何人”,可以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而不是一般狭义的单单指男人。佛家说凡事有因必有果,可见一定是曾发生过什么让人切身之痛的因,才会造就这种自我束缚的果。”
她看木言谨没有开口的打算,便继续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我想,在心里留下的伤痕痊愈之前,这种自我要求的定律会被当事人严格地遵守着。不过……另外两个字“不能”也是重要的关键。”
““不能”,不是不愿,也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不可以。想爱却不能爱、不可以爱,这其中的曲折,恐怕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不都是这样说的吗——爱情来时,挡都挡不住。嘴里说不能,心里却阻挡不了时,该怎么办?”
木言谨的心悸动了下。
“这点,就需要木律师亲自去确认了。”
邓助理缓口气。“以上,纯粹是我自己个人的想法,不代表什么,木律师听听就好。”
“是,很谢谢你的分享。”木言谨对她这番理性十足的分析很重视。
“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所以也想问问男性的观点。”
“你说。”
“许多人都说,女人是先爱后性,男人是先性而爱。”她大方地看着木律师。“木律师认为,爱上一个人需要多久的时间?又或者说,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知道,你是爱对方的?”
爱上一个人需要多久的时间?木言谨自问着。
以前他或许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答案;但是最近他被“某人”逼得不断检视自己焦躁与等待的情绪时,不得不花时间去想。
后来,他得到了一个结论—当我们察觉到自己喜欢或爱上一个人时,爱情的种子其实已经早早在心田扎了根,而人往往要等到种子发芽茁壮时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它的存在。
当然,这也是他想了很久才想通、想懂的。
“我认为……”他双手互握,优雅地撑着桌子。“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观点。”
“是。”邓助理笑了。“我洗耳恭听。”
“爱上一个人,只在转眼瞬间。”
看着窗外被雨打湿而显得更加翠绿的竹叶的木言谨,又再次将心思飘到早上和邓助理的谈话上。
爱上一个人,只在转眼瞬间。真不知道她对他是否也有同样的想法。
忍不住又去点看了下手机讯息,而后一样冷着一张脸将手机往桌一丢,没想到这一丢手机就响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木言谨脸色一变。
“妈?”母亲很少在他上班时间拨电话给他,除非有紧急的事情。“怎么了吗?”
“言谨,打扰到你了吗?”木妈妈的语气罕见地带着藏不住的愉悦。
“不会。”
“今天下班到妈这里一起吃晚饭好吗?”
他看着满桌的文件犹豫了下。
“今天中午小单就来家里了,忙了一整个下午没停过,妈妈留她吃晚饭,你有空过来吗?”木妈妈又问了一次。
“妈说的小单是?”木言谨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许多。
“单纯小姐啊,你那天带来的朋友,她说叫她小单就好。”木妈妈突然压低声音:“言谨,小单今天给妈妈带来了不得了的礼物,你可得代替妈妈好好谢谢她。”
“妈,她现在还在家里吗?”他握着手机的手都冒汗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在在!说什么我都要好好请她吃一顿才能放她走。”不然她可过意不去。
“妈,我现在马上回去,帮我留住她。”
电话一挂,他收了电脑就走,这是他第一次没收拾好桌面便离开事务所。前往捷运站时,他甚至小跑步起来,就算去法院开庭也没这么赶过。
按电铃时,他的手指还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僵硬,然后才想起母亲行动不便,应该要自己开门进去才对。
心神不宁、魂不守舍!他自嘲地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
刚拿起钥匙,大门已经被打开了。
“言谨,你看!”木妈妈坐在一台新的电动轮椅上,正开心地示范前进、后退、转圏等动作给木言谨看。“很棒吧,小单送给我的。”
母亲那充满自信与欢喜的笑容是他不曾见过的。
“妈……”他喊了一句便硬生生哽住。
家人的幸福是无价的,这句话他此刻总算深切体悟到了。
“小单说得没错,家里目前只有我与看护阿姨住而已,不需要的家具收起来,活动空间果然宽敞了不少。我整个下午驾着轮椅到处走,都没有撞到东西呢。”木妈妈主动拉起木言谨的手。“来,妈妈再带你去房间看样东西。”母亲的手,仍和他记忆中的一样,手掌不大却温暖。他一言不发地跟着走,大衣与公文包都还来不及放下。
“你看,小单帮我准备的最新型电动床兼按摩床,睡觉时床会发出微量电流刺激血液循环,还可以躺着按摩。”木妈妈献宝般地说不停。“我下午试过了,按起来真的很舒服,儿子,要不要躺上去试试看?”
他硏究般地看着那张质感与科技感兼具的床,眸光澄亮了起来。
母亲中风后,他想过购买一张电动床方便母亲上下床,只是市面上的电动床都太大了,功能也不大符合他所要的。
虽然他当时也无法明确指出自己到底想买怎样的一张床,不过现在看到眼前这张床,他知道自己对单纯的感激又多了一点。
“妈。”木言谨按住母亲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蹲看着她,黑眸中蕴藏着温柔。“我很高兴看到你这么快乐。”
木妈妈微讶地看着他,眼里一下子便浮出激动的水光。“言谨……很抱歉,之前妈妈让你担心了。”
“木妈妈,看护阿姨问你想要吃什么水果,她顺便买……回来?”单纯一手拿着电动床的操作手册,一手拿着电话,诧异地看着房里的木言谨。
他什么时候来的?
而她刚刚是不是被他瞪了?
“樱桃好了,买一些回来。”
“喔喔。”单纯连忙低头。“阿姨,买一些樱桃。”然后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挂上了电话。
忙了一下午的她,盘起的头发落下了几根发丝,为了方便搬东西,她也只穿着单薄的棉衫,袖子还卷到肘部。
眼前的她,不是令人惊艳的大美人,不是干练知性的女强人,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却特别特别地顺他的眼。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确定他没有漏看她刚刚那心虚的眼神。
“中午刚到。”单纯刻意放柔语气,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呢。
“是啊,一下飞机就到妈这里来,忙到现在呢。”木妈妈有些心疼又有些不好意思。
“你跟我出去一下。”话一落,他已走向门口,一把握上她的手腕,拉了就走。
“叹!言谨……”木妈妈担心地喊了声。
“妈,我们说说话就回来。”
行经客厅时,他将公文包往沙发一丢,拉开大门直接将她带到楼梯间去,而后将她推靠在墙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把她困在他的方城之间。
她很配合,乖乖地受摆布,不敢挣扎。
“单纯,你到底知不知道手机除了接电话之外,还要用来报平安?”他的语气冷淡,眼神含怒,圈住她的身体散发着独属于他的好闻气息,让她呼吸一窒。
她咬着唇没有说话,只是睁着那双美丽的眼睛看着他。
“无话可说?”他轻哼一声,“所以是我活该自作多情?”
那句话里面隐含的情意,让单纯脸色一喜。“你说——”
他打断了她。“既然是我自作多情,你为什么还要帮我母亲买那些设备?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做我会认为你是在讨好我的母亲吗?”
“就算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我也会准备的。”单纯噘着唇说得小声且委屈。
“因为我父亲的关系?”他的语气略带嘲讽。
“还有你。”
她的话声一落,原本还满腔恼火的木言谨彷佛突然被泼了一盆水,降火不少。
“你——”他截住到口的话,而后将所有不满的情绪化作无奈的叹息。“真狡猾。”
手一环,他将她纤细的身体压入怀里紧紧搂抱着。
他突来的举动让她僵了下,随即自动自发地将微颤的手环上他的腰。
这样,是不是表示,他想要继续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