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却不刺眼,整个天空都在发亮,到处闪耀着细碎的光芒,带着温度的风拂在身上刚刚好。因为是春夏交会之际,绿油油的山头和触目可及之处都是绿意盎然的野花、野草,往远处望去,偶而能随见别人家的屋檐。
舒婆娑一出现在路上,农人和妇女没有不抬头多看她几眼的。看她那通身气度,就算身上穿的是旧衫,发上就一根铜簪,打扮朴实,和小屯山的人还是不一样。
胆子大的妇人便过来和她搭讪。“你就是荣家小子救回来的姑娘啊?”
这种事不必刻意打探,光靠靠家婆媳那两张嘴,小屯山的居民就知钱老二家发生了什么事。农村都是这样,可能你今天多吃两块肉,也能成为别家的谈资。
“长得真是标致,跟仙女没两样。”
舒婆娑笑脸迎人,也不管人家的打探及话里有什么意思,有问有答,平易近人得很。
“姑娘这是要上哪去?”好相处的人大家都喜欢,态度也殷勤多了,一名妇人关心地问着。
“给蕙儿他们送点吃的。”
“他们的田就在山脚下,从那边的小路绕过去,穿过田埂,最里边那一块田就是了。”
“谢谢婶子。”
另一个大婶鼻子动了动,好奇地问:“篮子里装的是什么?这么香。”从没闻过的味道,让她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舒婆娑笑道:“就一点我自己做的零嘴,大婶们也嗜尝?”反正炸得多,分旁人吃一些也无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她掀开白棉布,篮子里有一个竹筒和一大碗香喷喷、色泽金黄的鸡米花。
竹筒里装的是水,那两个大婶知道,但是那冒着油光的吃食一看就极可口,且香味浓郁,到底是什么啊?
原来是舒婆娑闲着无聊,歇了午觉起来,看见厨房里还有不少东西,手痒之余,下厨炸了不少她以前最爱吃的鸡米花,并将竹筒装满水,想说带去田里慰劳荣戎兄妹。
她给得不多,一人就几块,尝鲜嘛,吃个意思、意思就是了。
舒婆娑也不看妇人稍嫌不够的眼神,道了声再见,就重新把篮子里的食物盖上,走人了。
才刚走,就听见两个妇人的惊叹声——
“这玩意也太好吃了,我留两块给我当家的吃。”
“她还真小气,只给这么两块,我家一堆小子、丫头哪够分,不打架才怪。”
人真的是很奇妙的生物,一件事就有两种反应。
舒婆娑可不在乎这些,迳自走着,一走上田埂就看见荣氏兄妹的身影。
待她靠近了,荣蕙眠尖,立刻发现她的身影,放下手里的小铲子,也不管手里都是泥,急匆匆地跑上来。
“姊姊,你怎么来了?”戴着破斗笠的荣蕙一头的汗,在阳光曝晒下小脸红通通的,唇瓣则因为干燥,微微地裂开。
“一个人在家无聊,想来看看你家的地都种些什么。”
荣蕙笑眯眯地咧开嘴,一排小白牙在阳光下闪着光芒。“我好高兴,第一次有人来田里给我们带吃的喝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带食物过来了?”
“我老远就闻到香气了。”她鼻子动了动,像只贪吃的小狈。
舒婆娑失笑,暗道:最好是啦,应该是走近了才嗅着味道吧。
按理说荣蕙十一岁了,小身板起码会有点少女的弧度和曲线,可因为总是没东西吃,所以现在还是儿童的模样,一扮起淘气的表情,和幼童根本没什么差别,越发可爱。
“鼻子真灵!”舒婆娑亲昵地点了下她的鼻尖。
荣蕙嘿嘿笑,笑得天真至极。
“让你哥歇会儿,过来喝口水吧。”
荣蕙依言,对着田里的荣戎喊了声,正在棚地撒苗种的他回过头来表示听见了,一会儿后,放下手边的东西,准备过来。
山脚下多的是石头和灌木,舒婆娑挑了棵枝叶繁盛、像把大伞的树,往树荫下一坐,把水拿了出来。
荣蕙不用人说,拿起竹筒咕噜咕噜她喝了好几口水,盯着舒婆娑掀起白棉布的动作,两眼放光。
粒粒金黄香酥的小东西出现在眼前,看起来就非常好吃的样子。
舒婆娑这才发现自己考虑不周,有点懊恼地道:“哎呀,我一时心血来潮,想说弄点什么东西过来给你们吃,没想太多就做了这个。这会儿天气就算不热,可你们在太阳下晒了半天,一定是想吃点清凉爽口的东西,这玩意叫鸡米花,刚出炉没多夂,又是燥的东西,我看还是带回家,晚点你们回家再当零嘴吃吧。”
荣蕙连忙叫道:“我吃、我要吃!这鸡米花好特别,我看都没看过。”顿了顿,她又道:“姊姊,这看起来很费油。”
舒婆娑笑了笑,没说话。如果她说自己把厨房的油都用光了,不知道荣蕙还会不会嚷着要吃?
荣蕙去河边把手洗干净,尝过第一个后,就一口一个,停不下来,直往嘴里丢。
刚走过来的荣戎抹了把汗瞧见妹妹的吃相,得知这些东西是舒婆娑亲自下厨做的,连忙去把手洗净了,回来开始吃,这一吃也一样止不住嘴。
兄妹俩吃得香,舒婆娑笑着看了会儿就望向一旁,打量着荣家那一亩地。
其实这亩地一点看头也没有,种下去的麦子还没结穗,菜籽和菜苗也才刚播种,且看数量,这些收成远远不够缴纳赋税……这些年,这对兄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小命一直捏在别人手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当初她被劫走、不知能不能活下去的时候,虽然和荣家兄妹的情况不同,但是那种没有明天的感觉是一样的,她能体会他们心里的恐慌。
“姊姊,这到底是怎么做的?也教教我吧。”好学的荣惠可不是只顾着吃,还记得询问作法。
舒婆娑收回眼光,回答道:“不难,将鲜女敕的鸡胸肉切成丁,用盐、胡椒粉和蛋清腌过,沾上面粉、蛋液,再裹上面包粉,用油炸至金黄,就是好吃的鸡米花了。”她说完的同时,一大碗的零食已经被兄妹俩P盍光。
“真是太好吃了,要是天天都能到这么好吃的零食,让我立马死了也愿意。”
荣蕙感叹。
舒婆娑笑她夸张之余,忽然灵光一现,“阿戎,你有没有想过除了种田、打猎以外,找一个有固定进项的活儿?”
“我打算过两天进城去找看看有没有短工可以打。”他搔头,表情认真。
“这亩田就不说了,还不够缴税呢,至于上山打猎,那是不得已的活儿,太危险,往后就别去了。我想着你读过书、能认字,蕙儿基本的算数也明白,不管去哪都不怕被人骗,要不这样,你们兄妹去镇上做点小生意糊口,我出本钱。”
荣蕙听完一脸跃跃欲试,“镇上啊?好像不错,可我们能卖什么?”
舒婆娑指着大粗瓷碗,“就你刚刚吃的鸡米花和比脸大的鸡排。”
“鸡排是什么?”
“在这用说的怕你不明白,回去我做给你吃,你就知道了。”
“家里还有鸡肉吗?”荣蕙年纪小,却总是能注意到细节。
“鸡米花我是用鸡胸对切后取下来的碎肉做的,剩下的鸡胸还够做两大片鸡排,鸡腿则可以做成棒棒腿,都是好吃到会让人流口水的东西呢。”在以前那个满是水泥丛林的世界里,无论老少,对鸡排、鸡米花、棒棒腿都来者不拒,不过这一行在现代很竞争,要做得好吃、吸引人,没有两把刷子是不行的。
这时代油和面粉都不便宜,平头百姓除了年节炸些果子吃,谁也舍不得没事捣鼓这些零嘴。
舒婆娑可以想象,要是将鸡米花和鸡排推到县城去卖,肯定能赚钱。
她上辈子的爸妈就是卖鸡棑的,鸡排是国民美食,老少成宜,所以她对鸡排这一块丝毫不陌生。
她可是鸡排的女儿啊!
以前没这想法是因为她这辈子锦衣玉食,不愁吃穿,要什么有什么,只要出张嘴就行。这回为了荣家兄妹动脑筋,或许将来她能借荣蕙的手把鸡排连锁店开遍整个大泰国,甚至是周围的国家。
她上辈子的爸妈要是知道她有这雄心壮志,就算隔着时空,也会替她高兴吧?
何况她始终相信给人鱼吃不如教他们怎么钓鱼,教会他们,让他们能自力更生,等兄妹俩手头有了银子,就再也不用看花氏的脸色过日子,站稳了脚步,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她不会没事就对谁好,会这样做是因为荣戎对她有救命之恩,且住在荣家的这些天,她看得出丝对兄妹在花氏和周氏手底下吃尽苦头,个性没有扭曲,实属难得,所以在合理的范围内,她愿意帮。
荣戎听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这位不知来历的舒姑娘年岁比他还小一些,可她说的话、做的事,都比他设想得还周到,且她身上给人一种十分能安定人心的感觉。
她说要做什么比脸还大的鸡排,还要贩卖,听起来虽然不可思议,可他愿意相信,只要是她说的,皆能够成功。鸡米花都好吃成这个样子了,鸡排肯定更不得了吧?
菜氏兄妹那天的晚饭就是两大块比脸还要大的鸡排。
寻常男子吃上这么一块,绝对管饱又过瘾,至于女子,自己虽吃不完,但是两个人分着吃也挺有意思的。
尽避舒婆娑上辈子都是看父母动手,自己几乎不曾做过,但是那些步骤就像铭刻在她的脑海里,该怎么做,一点也不含糊。
一只鸡,应该算半只多一点,在舒婆娑的手下物尽其用,除了鸡胸已经做成鸡排及鸡米花,她把鸡腿剁开,一只做成棒棒腿,一只做成腿排,鸡翅与鸡脖子也分别算#炸。
这边的鸡肉真的是好吃到不行,毕竟这时代的鸡都是放着四处跑的放山鸡,肉质结实,滋味和后世圈在笼子里的鸡完全不一样。
兄妹俩吃完后继续在一旁吮指回味,别看荣蕙人小,她一个人也嗑掉了整块鸡排,这些炸鸡料理有多美味,显而易见。
只是舒婆娑并不满意,鸡排要好吃,重点是腌料,可这个家什么都没有,就算她有独特的鸡肉处理技术,也没有想要的十二种中药可以腌制更独家的鸡排,所以她今天做了来的鸡排并没有达到她想要的那个香脆及好吃程度,她打算等中药和调味料都买齐了以后,再手把手地把技术教给荣惠。
“我们明天去一趟中药铺子吧。”要釆买的东西还挺多的,除了中药,还要找信得过的鸡肉商,那么多东西,她和荣惠是扛不动的,所以荣戎这个劳力必须带上。另外,要卖吃食总得有辆推车,再让荣戎去找木匠好了。
在处理这些事之前,她必须把推车的图纸拿出来,这小吃车的最大要求就是就算只有荣蕙一人也推f动。
为了替荣蕙量身打造推车,舒婆娑一晚没睡,就她记忆中的多功能流动快餐车不停地修正,直到符合自己的要求。
隔天一早,荣蕙替舒婆娑打洗脸水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熬夜熬得两眼像熊猫的舒婆娑。
她吓了一大跳,看到桌上的图纸,心里的感动如同钱塘江水汹涌奔腾,忙体贴地道:“家里还有两个鸡蛋,我去煮了,姊姊把眼圈滚一滚会好过些。”
“不碍事,我们今天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了不起事情告一段落,再把觉补回来。”舒婆娑是那种不做事便罢,一想到要做什么,就一定要把事情做完成的人。
“姊姊,做生意虽然很好,但是不论做什么,都需要本钱,而我和哥哥连一文钱也没有……”腌料、调料、鸡只、推车……还有更多她想不到的花费。
舒婆娑笑容乍现,明艳动人,眼神灵动。她笃定地道:“我有。”
“你那身漂亮的衣服不是让我祖母拿去换银子了吗,怎么会有钱?”提到这个,荣蕙就一阵惭愧。
舒婆娑眼露狡黯,往里衣中的暗袋模了模,模出一对蓝田芙蓉玉镯。
这件里衣是她自己本来的,先前因落水而浸湿,洗净晒干后,她便让荣蕙帮忙缝了几个暗袋,把重要的东西藏在里面,以备不时之需。
当初她一被那些匪徒劫走,就把身上的贵重物品尽量往贴身的衣服里藏,想着能藏多少算多也少,要他们真的来搜身,也只能认了,毕竟命都快没有了,东西再珍贵,也只是身处之物。
幸好那些人并没有搜她的身,被洗劫的也就那几样戴在外头的东西。因为所得不多,那些贼人还讥笑她堂堂一个郡主,却什么值钱的玩意也没有,连塞牙缝都不够。
她当然不会告诉那些瞎眼的贼子,真正的好东西她可是贴身紧紧地藏着。
舒婆娑道:“你当初替我换衣裳的时候应该有见过吧?”她身上的衣物都经过荣蕙的手,她不相信自己放在内里的手镯这小丫头没看过。
荣蕙尴尬地点了点头,看了那对明澄晶莹的镯子好几眼,眼露惊艳与赞叹。
之后,她没有露出舒婆娑想象中的笑脸,而是揺头,说话时带着一股不属于孩子的成熟和忧虑,“这镯子姊姊贴身放着,想必是很珍贵的东西,姊姊不必为了我们把它拿出来换锒子,你真的不必替我们做到这样。”
她不知道这对镯子值多少银子,可是一件衣服就能换那么多银子,这镯子肯定比那身衣服还值钱许多。
有了这镯子,姊姊想回家裉本不成问题,她没有必要继续在小屯山住下去,随时都能走人。
“你想得美喔,谁说做生意是为了你们的?是我自己想吃鸡排,既然都要做,不如多做一些出来赚银子花,一举数得。”舒婆娑点了下荣蕙的鼻子,语气轻快她名下有几间小铺子,但是那些都放在娘的手里,向来交给专人打理,根本不用她拿主意还是出头,就算她想去露个脸,娘也不答应。
这鸡排生意要是能成,可是她在古代第一份独创事业。
想到那让人吃了还想再吃的鸡排,荣蕙舌忝舌忝唇,“姊姊怎么说,蕙儿怎么做就是了。”
“这才对嘛,小小年纪就不要想那么多,老得快。”
荣蕙抿唇一笑,轻轻贴着舒婆娑的手臂,呢喃道:“我要是真有一个姊姊,不知道有多好。”
舒婆娑捏了下她不算很细致的小脸蛋,调笑道:“怎么,原来你天天喊我姊姊是喊心酸的,半点真心也没有吗?”
荣蕙哪里知道舒婆娑是在逗她,当下就急了,猛力揺头,把舒婆娑替她扎的双丫髻揺得都要散了。“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娘只给我留了个哥哥,要是有个亲姊姊多好。”
“亲人关系深浅也是要看缘分的,不见得有血缘关系就是最好。就算没有这层血缘关系,真心对待不也一样很好?”
荣蕙听懂了舒婆娑的比喻,“就像祖母、伯父、伯母他们不喜欢我和哥哥,可姊姊却喜欢蕙儿,对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荣蕙越发高兴,笑咪咪地催促道:“那姊姊换身衣服赶紧出来,早饭都上桌了,吃了饭我们还要去县城啊。”
“是,小避家婆!”
用饭的时候,舒婆娑把花了一个晚上才画出来的快餐车图纸拿给荣戎。
他囫励吞下烙饼,用衣服擦了檫沾了点油腻的手指,这才小心展开图纸,很认真地看了一遍,不懂的地方还问到自己明白为止,才道:“我有相识的木匠能做这个。”
舒婆娑满意地道:“太好了,我们入城后,你去找木匠,我和蕙儿去买要用的东西,等手头上的事情都办妥,再约个地点会合,这样可好?”分头办事的效率肯正比较好。
兄妹俩同时点头。
小屯山离百花镇不远,约莫两刻钟就翻。
要出发前,荣戎怕舒婆娑走不了路,想去借牛车,但是被舒婆娑拒绝了。
“我们慢慢走就是了。”
她是娇生惯养没错,可也没那么娇弱,才半个小时的路,有什么不能走的?上辈子在现代,光逛街就超过这点时间了。
不过舒婆娑很快就觉得后悔,她实在是太高看自己了。
山路崎岖,又有碎石,走起来十分困难,跟逛街根本没得比,她很快就了。
荣戎与荣蕙配合着她,一路走走停停,一直到百花镇,花了半个时辰有余。
照着之前在家商量好的,三人分成两头去办事,约好未时初在城门口的大榕树下集合,一起回去。
舒婆娑在京里长大,见惯了繁华的景象,对镇上的市集没什么感觉,倒是荣蕙看得目不转睛,觉得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去模一把。
她们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当铺。
说明来意,朝奉一看到舒婆娑手中用棉布包着的蓝田芙蓉玉镯,哪还坐得住,连忙叫人奉茶,自己出了柜台亲自招待。
朝奉阅人无数,却是第一次在身穿粗布衣服的少女身上看到一股让人有些生怯的气势。
明明她只是走过来,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为什么他就是有股她不是平凡人的感觉?
“姑娘想要当这只镯子?”
“是,死当。”
“镯子的话,基本上多是一对。”
“另外一只我想留作纪念。”
“原来是这样,不知姑娘想当多少银子?”
“掌柜的开价多少?”
会来到当铺的人千奇百怪,唯一个共同点就是卑微,朝奉瞧舒婆娑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脸上丝毫没有他见惯的那些人的瑟缩和孤苦,心下琢磨着,最后他伸出五根手指。
她表情不变,仍旧笑得非常含蓄。
就在朝奉以为买卖不成的当下,她却道:“六是个好教,六百两。”
朝奉沉吟一下,但也就那么一下,马上便道:“成交。”
他嘴角扬起,这价钱让他欣喜若狂,可他仍不忘问上一问,“不知道姑娘这芙蓉玉镯子是从哪里来的?”
“你只要知道这镯子是十成十的真品就可以了,不是吗?至于来路,恕我无可奉告。”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的出身,也没必要。
朝奉并没有因此失望,只是目光中露着些许惋惜,“这蓝田芙蓉玉在蓝田玉石中算是佼佼者,这玉温润通透,还会根据配戴者的不同,变化为浅紫色或粉红色,非常神奇。您瞧,这镯子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还能看见里面许多的冰花,贵重不凡,所以老朽才多此一问,想知道姑娘这镯子的出处。”
“会来到当铺的人多有难言之隐,可有谁是真心愿意典当掉自己心爱之物?若怕我这镯子来路不明,那小女子只好去别处找识货又不多疑的当铺了。”舒婆娑声音懒洋洋的,可是口气中的强势让人不敢多说什么。
“不不不,我收我收,只是好奇,别无他意。”他当然知道物是好物,何况她还要死当,这翻倍拍卖出去,会有多少进帐啊?他不敢想了。
瞧她周身气质不卑不亢,优雅从容,见人眼带笑意,端庄大方,并且隐隐有种大家闺秀的疏离与客气,他曾见过不少落魄的世家子女进当铺来,却都不如她让人印象深刻。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舒婆娑拿着银票和她让掌柜换来的碎银走出当铺大门。
“姊姊,你当了自己的镯子,这怎么使得?”荣惠从听到舒婆娑说要死当开始,小脸上的为难神情就没有变过,即便走出当铺的门,仍旧想说服舒婆娑把镯子取回来。
她知道自己没什么眼力,可也看得出来那镯子是好东西,不只好,还稀罕,至于有多稀罕,瞧朝奉那满意得胡子翘得半天高的神情,就知那么贵重的东西,姊姊转眼间就当了,而且半点心疼的样子也没有,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激姊姊。
荣蕙的心比舒婆娑还难受。
“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换了银子能为我们所用才好。往后我们赚了钱,想买什么没有?”
荣蕙心中了然,舒婆娑这是在安慰她。
姊姊和他们不是亲戚,却做到这地步,她都快要流泪了,将来她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把世上最珍贵、最精致的首饰都送到姊姊面前。
其实舒婆娑当了这宫里出来、精致华丽的镯子,她一点也不心疼,毕竟投资哪里有不需要下本钱的?她懂得何谓取舍,那镯子虽美,可是现在对她来说并无大用,换成钱之后,既能帮助荣家兄妹,自己也能赚大钱,到时候这些贵重的镯子要多少有多少,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我会尽最大的能力,把姊姊的鸡排铺子开遍整个大泰国的!”荣蕙拍着胸,豪气干云地说着。
舒婆娑看着眼睛亮亮的荣蕙,神情愉悦,“那我就等着享蕙儿的福了,不过凡事量力就好了。”
“嗯。”荣蕙目光坚定,神色认真到不行。
以前的她或许连开店做生意的想望都不敢有,但是既然姊姊给了她这个机会,那么她就要实现梦想。
两人边走边聊,遇见路人便客气地问哪里有草药齐全的大药铺,路人指了地方,舒婆娑前往后很顺利她买到她要的十二种中药。
接着她们去杂货铺买了各式各样的调料、瓶罐,东西之多,荣蕙的手上已经挂满麻绳系着的纸包了。
最后,她们赶在集市休息前,一口气买了二十只鸡,贴了卖鸡的大叔七文钱,让大叔将东西送到小屯山。
原本舒婆娑还要让卖鸡的大叔替她顺便把鸡给宰了,可惜到这时代没有工业用那么多鸡,这会儿天气越发的热,生食坏得快,就不打算冒这个风险了。
办妥了手上的事,一直听话地跟着舒婆娑走的荣蕙经过点心铺子时却迈不开脚步了,瞧着糕点咽口水。
其实就是个小泵娘啊!舒婆娑顺着荣蕙的目光向店老板买了玫瑰糕、桃酥和一大盒什锦蜜饯。
等她把三大盒点心拎到手里,荣蕙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姊姊,你怎么买……了这么、这么多点心?”
“你说呢?”舒婆娑把点心盒子往她手里塞,看她手上实在没空间了,这才良心发现似的接过荣蕙手里的药包,让她拿着点心盒,并道:“你边走边吃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荣蕙又是害羞又是欢喜,那笑容说有多可人就有多可人。“我是大姑娘了,哪能边走边吃……我想留着回家咱们一道吃。”
舒婆娑模模荣蕙的发,没搭话。
日头晒,眼看着中午都过了,舒婆娑肚里唱起了空城计。
既然手头上的事都办得差不多了,也该慰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不是她要说,这镇子就是比小屯山好,各式各样的吃食都有,街上没有很严格的分界线,想吃什么,一眼看过去便一目了然。
正张结着,荣戎一头大汗的自远处小跑过来。
他早就和木匠详细谈妥了快餐车的要求,也把舒婆娑的图纸给了木匠,并约好过两天来取车,因此提前来到大榕树下,虽然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可他越想越不对。
妹子和舒姑娘可都是头一次来镇上,人生地不熟,是他太大意了,要是有个什么差池……
他不敢再想,撒开脚丫子就跑,沿路问人过来,也算他运气好,在这条街遇见了正想要去吃饱的两人。
“哥,你怎么来了?还跑这么急,出了啥事?”荣蕙见荣戎黝黑的面色泛红,神情着急,忙不迭地上前递上自己的汗巾子给他擦汗。
“还不是怕你们没来过县城会迷路。”荣戎捏着汗巾,随便往脸上抹了一把,因为确定两人都安好,脸色逐渐放松下“不会啦,姊姊说路长在跑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好声好气地问人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你来得正好,中午了,一块进去吧。”三人站在一间饭馆门口,她们说了那么会儿话,跑堂却没有半点不好的脸色。
舒婆娑见状,想着既然态度可以,那菜也值得尝尝。
这是东伏羲在她耳边叨念过的话,他说要是一家酒楼的菜好吃,可跑堂和掌柜的眼睛长在头顶上,那不吃也罢,可他没想过他那身分,又是远近驰名的混世魔王,谁敢给他脸色看?又不是不想在京里混了。
就算是用鼻子看人,看的也是她们这种粗衣布鞋的平头百姓吧。
舒婆娑也不去看荣戎那有些为难的表情,只道:“没来过,正好进去尝个鲜。”说完她便率先进了门。
虽然过了饭点,这家饭馆的大堂上还是有不少客人,生意很是不错。
舒婆娑先让跑堂送了三杯凉茶,这才开始叫菜。
还未上菜之前,荣戎拉着妹妹的手去一旁讲悄悄话,“一会儿姑娘要是付不出饭钱,你什么都别说,让哥去应付掌柜就是了。”
他上回卖了猎物的一点碎银还在,吃顿饭还过得起。要是不成,了不起留在饭馆里打工抵债,他有的是力气,不怕吃苦荣蕙解释道:“姊姊当了镯子,手里有银子,请我们上酒楼吃饭是没问题的。”她没敢说那只镯子当了多少钱,哥要是知道,说什么也会将镯子拿回来的。
可她们买了那么多东西,过两天还有快餐车的钱要给,他们拿什么去赎?那只镯子很难要回来了。
四个凉菜红油耳丝、蛤蝴拌菠菜、怪味鸡丝、鱼香肉丝,四个热菜、三杯鸡、红闷排骨、飘香女敕鱼锅、素炒青菜,还有一锅香粳米饭,很快就上来。
舒婆娑叫的都是非常下饭的菜色,三人撒开肚皮,吃了个肚饱月复圆,这才结帐,慢呑吞地走出饭馆。
先前荣蕙拿的那些东西,自然都到了荣戎手里。
舒婆娑看着自己和荣蕙空空的两手,想了想才道:“我们割点肉和排骨回去熬汤喝吧,家里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多少得买点。”这两个孩子的身板实在太痩小了,不多喝点有营养的汤怎行。
何况现在多了荣戎这劳力,还怕买了没有人拿东西吗?真不行,了不起待会儿雇辆牛车就是了。
于是他们回到集市去扫荡了一番,舒婆娑去猪肉傩买了一条五花肉、一条三层肉、三根带骨肉排。既然买了肉,青菜也不能少,很多人以为住在乡下,青菜随便拔就有,实际上根本不是如此,还是要上市集买才行。部分的摊子都已经收了,小部分的商家为了赶紧回家,只想赶快把手上的货物出清,舒婆娑见能捡便宜自然大买特买,米、面、菜都没放过。全身挂满东西的荣戎脸色发青,这是他这辈子头一回见识女人花钱的功力。
瞧荣戎一副只要多根稻草就能把他压培的模样,舒婆娑果断地在城门口花了钱包了一辆牛车。
三个人,又是包车,车夫只收十五个铜板。
舒婆娑可不敢想象要背着竹篓把这些东西带回小屯山的惨状,人贵自知,她没那本事,也做不来。
荣戎没有反对,他是男人无所谓,可对舒婆娑这么个手脚纤细的姑娘来说,能从小屯山走到县城已经不简单,再要求她走回去,难度很大。且叫了牛车,妹妹也能坐上一坐,没什么不好。
他苦笑,舒姑娘大手大脚的,这么多的东西都买了,还真不差这十几文钱。
坐牛车虽然比走路强,但是舒婆娑没觉得有舒坦到哪里去,毕竟她对古代马车都很有意见了,何况是更加颠簸的牛车?不过她什么都没说,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何况荣蕙年纪比她还小,可从头到尾没有叫过一声,她哪好意思唉唉叫。
舒婆娑没敢让牛车直接驶到荣氏兄妹的家,距离屋子还有半里远就下了车。
她虽然被宁馨长公主养得娇娇贵贵,但毕竟有着两世的经历,人情世故并不是完全不通。
村子就这么点大,一点动静就能引来注目,名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花氏住在隔壁,就和靠老二家隔个院墙和几棵树,要是让花氏察觉了什么,又过来指手画脚,她宁可多走几步路。
她接下来忙得很,可没空应付那个心胸灭窄、见钱眼开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