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请躺下 第三章

作者 : 唐杏

第二章

万里无云,阳光明媚,贺兰蝶尾走在铺着碎石的寺中小道上。

她手捧一桶洗笔污水,正要找地方倒掉,边走身躯边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她嘴里喃喃自语:“痛痛痛……头晕乎乎的,一集中精神还会刺疼刺疼的,难过死我啦……”

都怪她昨夜贪杯……

不对,是几杯黄汤下肚后,病鲍子的脸庞突然闪现在脑海,害她异常震惊。

断定是最近常与大尼姑、小尼姑朝夕相对,偶尔见到个俊俏男子,印象莫名深刻,才会如此不正常,接着再灌了几杯酒……

嗯,病鲍子的脸似乎淡了一些,继续猛灌,周而复始……

如此这般,以至于今儿个头晕身子懒,一直在床上赖到日上三竿才不情不愿爬起来。

随意梳洗过后,她坐在案前抄了两页经文,脑中晕眩泛疼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干脆把笔和砚台统统扔进清洗的小木桶里,抱着它出门,想要倒掉这桶与她心情一样混乱不清的污水。

“陛下、陛下!快看,这花开得好美呢……”

不远处,女子的叫唤声听来雀跃,却十分虚假娇嗲,害听闻之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什么笔下、下笔的呀?还花开得好美呢,要画要赏,闭嘴就是,难道那人都不知道佛门是清净地吗?”

头似乎更晕更疼了,因为那可怕的说话声和笑声。

她记得,前方种了一棵桃树,是寺中的姻缘树。

据说相爱之人只要找专司照料桃树的女尼取得红绸布条,在上头写上双方姓名,再将红布条挂在树上,那对恋人就能牵手一生,永不分离……

嗯,所谓的姻缘桃树、结缘红绸到底有没有实际效果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时已入夏,那棵桃树上一簇簇粉美桃花还能开得妖娆,真是个神迹。

“快把水倒掉,回头去蔚房找些醒酒的东西,免得不小心碰上哪个难缠的老尼姑,又把我叨念好久……”贺兰蝶尾轻声催促自己,莲足迈入林荫小道。

本来打算绕过那株桃树,将脏水倒进沟渠,管他会不会妨碍谁在树下上演一场鹣鲽情深……

“哎哟!”

随着那声娇软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哀叫,以及把她撞得七荤八素,却一屁|股跌坐在地的美丽女子,一身金粉交织的华裳已被乌黑脏水泼洒个正着。

就连梳理得整齐的一头秀发,也遭到污水祸及,湿答答地滴着水,女子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狼狈。

贺兰蝶尾低头去瞧自己的双手,哪里还有那桶污水的影子?

木桶从华衣女子膝上“咕咚”滚下,在寂静的佛寺内,声响更显响亮,宣告着“我就是罪魁祸首”,之后还咕噜噜滚回她脚边,深怕别人不知道她就是罪魁祸首的主人

无语凝噎,是贺兰蝶尾唯一的表情。

华衣女子一脸惊恐地瞪着她良久,凄厉尖叫怒斥:“啊啊啊啊——”

随即爬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后方同样锦衣华服的男子奔过去,边跑边嚷嚷:“陛下,陛下!她、她……让陛下瞧见妾身这个模样,妾身、妾身不想活啦!呜呜呜……”

啥?

贺兰蝶尾看着女子跑走,又瞧着在不远处状似迎接女子,却不着痕迹巧妙避开的华服男子,只能身躯僵硬地停在原地。

如此莫名其妙,让人模不着头脑的情节,她觉得受到惊吓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吧。

再来,什么陛下、妾身的呀?天子脚下,这对夫妻竟敢如此大胆,如此没臊。

还有,都喊着不想活了,不想让他瞧见你这模样,你干嘛不直接一头往树上撞,去死呀?

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往他的方向跑,没看到他根本不想抱你安慰你对你温言细语吗?

贺兰蝶尾心中只来得及叹出不屑鄙夷,随即迅速转变为惊恐。

只因那名男子快步朝她走来,手中紧握着一样东西。

那是——鞭子,她不可能看错。

男子越走越近,眼看就要走到面前,作为惩罚她伤害了他的“爱妃”,扬手挥下疼痛一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有一点熟悉的身影,就在桃树下不远处的石桌前,听得这方的吵杂喧闹,徐缓优雅地起身,旋身与她对上眼——

是他!

是昨天那个病弱公子哥。

贺兰蝶尾来不及跟他打招呼,只用眼神附上一句“好久不见,遇见你实在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也不管他看懂没看懂,快步冲到他面前,绕到他身后,自动自发伸出手,把他紧紧环抱住。

“你——”他来不及阻止,她的动作也太快了。

等察觉过来,是腰上蓦然一紧的力道提醒了他,他及时抓回理智,出声斥责:“放手。”

“救我救我!”

两人如此贴近,贺兰蝶尾不可能听不出来,他的嗓音不如昨日的温润,甚至隐隐透着森冷,可她没有时间管这些细节,只急着拿他当救命盾牌。

“我说放手。”冷冽的嗓蕴进不耐震怒,他是真的要推开她,对她见死不救。

“你昨天不是说你欠了我人情,日后一定会对我涌泉相报的吗?”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拿昨天的事出来当大山压扁他。

更何况,她是在给他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赶紧跪倒拜谢呀!

“你要我替你挨鞭子?”

这句询问,好似在责备她,拿一个病弱之人给她当盾牌挨打,是多么丧尽天良的行为。

“你们不是认识?”她一点也不笨。

石桌上放着棋盘,棋盘上有尚未分出胜负的棋局,看来应该是他与那名华服男子在这边对弈,然后那个爱鬼吼鬼叫的女人为了引起自家相公注意,在那边树下转着圈圈。

若是他要告诉她,刚才他是在跟空气对弈,而那对夫妻是自己玩自己的,拿肉麻当恩爱,她才不信!

“你不是山野妖精吗?昨日还口口声声说要吸我精血。既然你如此神通广大,赶紧使点什么妖法,一指点倒那家伙呀!”而不是拿他当棵大树,紧紧攀附着。

“我们妖灵精怪都是很可爱很单纯的,那男人一脸凶神恶煞,我好怕啦!”

一双藕臂把他圈抱得更紧,她对他的依赖毫无保留,只是嘴上依旧吐着胡言乱语。

“他没有一脸凶神恶煞,他在笑,很友好地笑着,一张脸笑起来可迷人了,只要你松开对我纠缠不清的双手,从我身后出来,自然就能看见。”折扇滑出衣袖,轻轻打在置于他平实月复部的小手手背。

扇骨由象牙所制,他斟酌力道,尽量不弄疼她,可她一直在他背后作怪,不是拿软绵浑圆抵着他的背磨蹭,就是拿柔女敕脸蛋撒娇般蹭来蹭去……

总之,她完全拿他当抱枕,或是无生命的木头,不停对他做着各种暧昧之举,全然不顾他是个男人,害他很想把她从背后揪出来,在理智线尽断之前,先把她掐死了再说。

“我又不喜欢他,干嘛要看他的笑脸迷不迷人?”她没有那么饥不择食,对有妇之夫没兴趣啦!

“那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所以才会第二次见面就如此大胆直接,攀上来对我纠缠不清?”他承认对她颇有好感,特别是她笑得一脸得意,自称是山野精怪的可爱模样,他仍记忆犹新。

但那是在她黏上来、对他死命纠缠着不放手之前!

“臭美!昨天你说过要报恩,我只是给你这个机会!”贺兰蝶尾马上大声嚷嚷,反驳他自以为是的受欢迎。

就算他长得俊俏,就算他今天换了身白衣,整个人看起来洁白温润,配上粉桃花瓣飘掠而过的画面,觉得他更是相貌堂堂、俊逸出尘……

停—

总之,她没那么天真,不会对一个认识仅一天的男人产生倾慕情愫。

贺兰蝶尾在心里发誓,她不喜欢他,对他连一丁点的心动都没有!没有……应该,没有吧……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何时要回报你的恩情,取决于我。”而此时,他并不愿为她挺身而出,对抗那个人。

“这你都要挑?”

那昨天他说的算啥?

她先对他施恩是必然,他要不要报恩却凭他大爷的心情喜好?

“别说得好似我寡情薄幸,是个欺骗了你的身子,又伤了你心的负心男子那般哀怨。”

“难道你不是吗?”

他很显然就是那个欺骗她,不管自个儿的“身子”适合与否,帮他饮下补汤,此刻又摆明着要对她见死不救,伤透了她的“心”的混蛋。

“你……”他想叫她闭嘴。

陪她无聊胡扯一两次也就算了,但与自身清白有关的事,他一点也不想含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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