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了死了!贺兰蝶尾感觉自己要死了!
早晨睁眼醒来,该在床上的南宫玄不在,反倒是她大剌剌地霸占了他的床。
她好气,气那个昨天分明病得好像快死翘翘的家伙干嘛下床乱跑?又气自己贪睡失职,她急乎乎地下床,满府奔跑在找他,问了人,才知道他早早就出门去上朝了。
去、上、朝、了?!
拖着那具痨病表一样,脸色比纸还要白,昨晚在她撑不住合眼打算小憩一会儿之前,还会气喘吁吁的鬼身体?
贺兰蝶尾简直气炸了!
她没见过有人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随手抓了件披风就请车夫载她到宫城,又怕跟他错过,最后一段路她干脆跳下马车,匆匆忙忙奔跑过去。
来到宫门外,她看见身着朝服的官员三三两两走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在几名官员的簇拥下,边聊边缓缓步出宫门的南宫玄。
“南宫、南宫!”
许是这声叫唤太突兀明显,不只南宫玄,就连其他已经快走远的官员,也忍不住纷纷回首,好奇注视着她。
“你……”看到那抹淡橘身影朝自己飞奔过来,南宫玄先是一怔,随即依旧有淡淡病息萦绕的俊容,扭曲出一丝极浅狰狞。
“哎呀,这是?”
“南宫大人,这位是……”
抢在众人发出猜测之前,南宫玄倏地扯过贺兰蝶尾怀抱的披风,快速抖开由她头上罩落,把她的面孔藏到衣帽之下。
“你干嘛……”披风是为他准备的,他干嘛裹在她身上?她又不冷,身子又不似他羸弱。
“别说话,到车上去。”扳过她的身子,把她往自家马车的方向推,南宫玄不忘回头对错愕中的众人说道:“抱歉,今日有些急事,几位大人若有事商议,还请等明日吧。”
所谓急事,是指面前正被他急着驱赶……不,是急着掩饰保护,连他们多看一眼她的发丝、一根手指头,就会使南宫玄温文的脸庞浮现狰狞凶暴的那位小泵娘?
奇迹,奇迹啊!
若非亲眼所见,他们还真不信向来清心寡欲,只要有女人试图靠近献殷勤,就会翻脸像翻书一样,立刻抛弃美好形象,俊脸罩上一层万年寒冰,对人冷言冷语的南宫玄,竟然也会有急着把一名女子当宝贝藏起来的一天。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即使上了马车,离开众人好奇的视线,南宫玄的神色依旧不见好转,继续阴沉着,散发冰冷寒息,带着些许怒意,朝贺兰蝶尾质问。
“我才要问你下床乱跑什么!你昨天不是都病倒了?呜……呼呼,热死我啦!”一把扯下披风,贺兰蝶尾忍不住骂骂咧咧,不忘睨向试图把她焖成一尾熟“蝶尾”的南宫混蛋。
“很热?那你干嘛拿披风过来?”南宫玄口气风凉,暗示是她自食恶果。他承认最近只要碰上与她有关的事,自己就会无故失常,这样的讥讽,也算是失常行为之一。
他现在很恼火,气恼她不顾自己身分跑到宫门前的鲁莽行为。
要知道一个月期限还余下大半,难得这些日子陛下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不曾向他过问半句,如今她贸然跑来,万一跟陛下碰上,那该如何是好?
这次,他又该用何种方式,让她月兑离陛下一时兴起朝她伸过来的魔掌?再来,刚才那些官员看她的眼神也令他不悦,简直就像隔着衣裳在意yin她,看看她何德何能,才能与他这般靠近,却无一人自觉,那到底干卿底事?
“我这是拿来给你的呀。”好心遭雷劈!贺兰蝶尾瞠眸瞪他。
“我没你想象的荏弱。”没有弱到需要她跑来抛头露脸,大大方方让其他人从头到脚欣赏一遍,目的就只是为了给他送一件披风。
“昨天才倒下,病到快奄奄一息的家伙,没资格说这种话啦!”
“我已经好了。”
“骗人。”贺兰蝶尾伸手过去要探他额上温度,他竟也不躲不闪,任由她模。“真、真的耶……”
说话的语气、看他的眼神,还掺杂着“你简直不是人”……不,是“你太异于常人”的古怪和惊奇。
“昨天昏倒之前,我不是有跟你说,你到厨房说一声,自会有人为我煎一碗药送来,喂我喝下后你就能离开了?”
结果呢?
她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还在他床边守了一夜。
今早醒来,见她枕偎着他的臂膀,而他则是将她一只软白柔荑紧握在手心,好似万般不舍让她离开……
他好气,气的不是她不听话,而是气她不懂得爱惜自己。
他病倒时,意志本就薄弱,倘若一个不小心把她吃干抹净,那她岂不是很亏?
“昨天你都病成那副鬼样子了,我哪能丢下你呀?”娇软甜嗓攻击力十足,意指她比他多了那么点良心,还有那么点他想要她教给他的感情之一——同情心。
“你是真的在为我担心,还是在担心你能不能得到宅子和钱?”
“啊?”贺兰蝶尾突然被他问倒,向来机灵可爱的娇颜,瞬间变得呆若木鸡。“都……都有,都有、都有!说到底,你现在好歹算是我的主子嘛,我关心你是应该的,应该的……”
但愿,她的回答有够机警。
但愿,他只是随口问问,不包含任何旁敲探问的意图。
不然,她好怕此刻的自己无力招架他毒舌又冷血的人身攻击。
“是吗?”对于她的回答,南宫玄仅仅哼嗤出叫人听不出半点好恶的两个字。
沉默的尴尬,很快就在小小的车内空间蔓延。
幸好马车在这时停下,看来是南宫府到了。
“咦……南宫,你等等,等一下呀!”下了车就头也不回往前走,也不瞧瞧她跟上没有,应该是表示他在生气吧?
“不管怎样,你好歹把披风披上呀,你穿那么单薄……”
贺兰蝶尾一心为他的身子着想,从马车跳下,慌忙追上去。
还以为他停步是在等她,她踮起脚尖,才想把披风搭在他肩上,手就被他冷漠挥开。
错愕取代着急,占据了整张秀丽小脸,她有点分不清,是微微泛疼的手比较疼,还是被刺伤的心要更疼一些。
她动作僵硬地俯身,想要捡起掉落在地的披风,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她不由发出尖细的惊呼,小手抓到倚赖之物便用力勾缠上,等到那股惊慌稍稍平复,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他横抱起来,依偎在他怀里。
“你……你这是在干嘛?”贺兰蝶尾恼怒问道。
双手奉上自己一颗“好心”,却被人无情挥扫在地,不只是她,换作是任何人,也会恼会怒吧?忍不住想质问对方为何要做出如此冷酷伤人之举。
偏偏南宫玄将先前的鹫冷漠然一扫而空,换上一张隐隐带笑的和煦表情,语音轻柔地为她解惑:“自然是为了向你证明,我没有你说的那般软弱不济。”“是,你好强壮哦。”贺兰蝶尾忍不住翻白眼,突然觉得会为他的一言一行,或哭或笑的自己好蠢。她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披风,才发觉他已经迈步跨过府门,忍不住挣扎着喊道:“等等,披风——”
“别管它。”
她比披风还暖和,某个程度上来说,更能为他遮风挡雨,他要那件披风有何用处?
“你快放我下去!甭男寡女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他是读书人,应该比她更清楚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不要乱抱乱模这种道理,可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像一个严守礼节,拥有高尚情操的读书人会做的事!
“你别大吵大闹,否则,引出我爹或我二弟,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暧昧情愫,擅自为我们筹备起婚礼就糟糕了。”
“你……”恐吓谁不会啊?
“若你真想成为短命的南宫府大少爷的妻子,在婚后没多久便要守寡,你请便。”
这句话宛如利刃穿心而来,让本来没想吵闹,只想跟他讲道理的贺兰蝶尾,瞬间哑口无言。
最后,她只轻声嚷出一句:“我……我才不要。”
“那就乖乖闭嘴,让我抱回房。”
贺兰蝶尾没漏看那张俊脸撇唇轻笑,蕴着浓浓讽刺,更不曾忽略听闻她拒绝,他所露出的一丝寂寞自嘲。
其实不是的。
她并不是针对他的体虚病弱和可能会守寡而做出那种回答,她只是……只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既然不喜欢,那嫁给他、喜欢上他她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在做,那才真的叫寂寞难受。
她不要那样,不要。
可是,如果……他喜欢她呢?
那么她是不是就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不在意他是否病弱,更不在意他会不会早早死去,留下她一人孤单活在世上?
慢着!她在想什么?
她干嘛要想这种事?他才不会喜欢她!她真是太鄙视有这种想法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