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不到一半,员工室被打开,何秋星脸色难看地看着她。
她困惑,“怎么了?”
“妳弟打来柜台,说他出车祸了!”
她表情呆滞,手上的筷子滑落掉在桌上,发出戳心的声响。
侯福安匆匆请了假,搭出租车赶到医院,问了护士弟弟在哪后,一进急诊室的观察区,就听见吵架声。
“你这个骗子,我们到此结束了!”一名穿着紧身连身裙突显凹凸有致身材的女人,身上有几处擦伤已经上药,正对着病床上伤势比较严重的男人咆哮。
“等等,吉娜,我们有话好好说!”侯兆万精心打理的头发和衣着已经凌乱破损,狼狈不堪,拉着女人的手苦苦求情。
“我跟你已经无话可说了!”女人抽回手,扭头哼声离开,一点留恋也没有。
侯福安看着那女子踏着高跟鞋,和自己错身走出去,心想她应该就是弟弟今天要求婚的千金小姐吧。这情况……应该是告吹了。
她走到弟弟的病床旁,看到他低着头表情郁闷,心里有些不舍。
她审视他身上的伤,左手被三角巾吊起,额头上贴着纱布,很痛的样子。
“小万,你还好吧?”她轻声问。
侯兆万抬头,这时才注意到姊姊来了,尴尬地咧嘴笑,“姊,妳手机都不接,只好打柜台电话,抱歉啦!”
“我上班都关静音,忘了查看,是我不对。”她关心地问:“你怎么会发生车祸?”
“在开去餐厅的路上,在十字路口不小心和直行的车辆撞上。”
她不忍苛责太多,“算了,人没事就好……”
一旁突然有道声音插入,“小姐,不是人没事就好。”
她错愕地看向旁边,出声的是一个穿着西装、摆着臭脸的男人。
“跑车撞烂,要付一笔维修费。”
“你是……”
西装男拿出名片递给她,“我是租车公司的人,敝姓黄,既然妳是他姊姊,就麻烦妳帮这位声称没钱的先生付两百万。”
她被这笔金额砸得头昏眼花,“两百万!”
病床旁又冒出一名火冒三丈的妇人加入讨钱行列,指着对面病床的伤员道:“妳弟弟撞到我儿子,他脚骨折这阵子都不能工作,我们家就靠他养家,医疗费和修车费以及补偿金,至少要一百万,如果不支付,我就告上法院!”
一左一右都是讨钱的,侯福安看了眼做错事而头垂到胸口不敢看她的弟弟,也只能叹口气。难怪会被千金小姐看穿,跑车是租的,还没钱处理闯下的祸。
“我很有诚意要解决这件事情,我先去提款机看一下户头的钱,再回复你们。”她苍白着脸这么说。
在她转身的时候,听到弟弟的声音。
“姊,对不起。”
她顿了下,眼眶酸涩,心里有几分无奈,快步离开急诊观察区。
在大厅的提款机前,她盯着屏幕,屏幕显示户头只有几千元。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多少钱,但当下如果不离开那里,她没有冷静的空间。
她吸吐气好几次,颤抖着手拿起手机,从通讯簿找出店长的手机号码。
不知道打给店长,店长愿不愿意借她一笔钱……
在她犹豫的时候,有两名警察从她身后经过,交谈的声量有些大。
“怎么办,他坚持是他的肇事责任,但现场勘验的结果不是如此。”
“没怎么办,告诉他笔录再做一次,要他诚实点,做伪证使公务员登载不实事项,要付法律责任。”
侯福安听了心惊,该不会这两个警察是要找她弟弟的?
做伪证有法律责任……老天,她弟又有麻烦了吗?
她心慌意乱地连忙把提款卡从机器抽回,收起手机,尾随步履快速的两名警察。
哪知道,警察没有走进观察区,而是右转走进一道敞开的门,通往花园,她呆呆地站在花园的门前,看着警察走向一名穿着淡蓝色病人服、在护士的搀扶下散步的病人。他一手扶着栏杆,背影挺拔高瘦,那身影不知为何给她一种熟悉感。
两名警察走到病人面前,其中一位开口就直言道:“先生,我们查清楚了,开车的人不是您,希望您配合重做笔录。”
另一位整了整帽子,“我们可以不计较您之前说的谎,希望您一个大人物不要再次为难我们警察。”
男病人静了一秒,淡淡道:“该说的我之前都如实告知了。”
警察不得不强调道:“做伪证可是有法律责任的。”
另一位帮腔,“蔚先生,您想清楚,再回答我们。”
想清楚?真是够了!
之前他还能勉强自己拿出平常在公司那套谈笑自如的表面工夫应付警察,但现在他的情况糟透了,从第一天对自己情况的震惊,到今天累积的不安和恐惧,都让他达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他控制不住地暴怒道:“我就说是我开的车,你们警察非得要扭曲事实吗,我是当事人,我会比你们更不清楚情况吗?”
一旁的护士不禁劝道:“弟弟,都三天了,那女人连探望你一眼都没有,你还为她说谎,为什么不认清事实呢,她……”
病人甩开护士的手,“我们的感情维持了这么多年,她只是稍微跟我闹点脾气而已,我很清楚她的个性。”
他的执迷不悟令他当护士的姊姊气恼,“从出事到今天,我都说破嘴了,你就是听不进去,痴情也要有底限,她都说了她在意大利另有喜欢的人了,你还当她只是开玩笑?你真是愚蠢透顶!”
病人的怒气更盛,口不择言道:“怎么可能突然冒出第三者,那不是她的真心话,我要妳帮我联络她,妳也不肯,说穿了妳本来就讨厌她,妳想故意趁我眼瞎的时候让我们分手,我是不可能上当的!蔚于雁,我告诉妳,要是妳再不把小爱带来,我是绝不接受医生建议进行治疗的!”
“你威胁我?”蔚于雁火大到连声音都在抖,“我第一时间用我的人脉和关系替你安排良好的医疗照顾,你居然这样对我!”
“妳再不让我见小爱,这眼睛我也不要了!”
“你……你这个白痴!”蔚于雁气炸,伸手推打他。
病人和蔚于雁在推拉下,一个失足跌在地上,方向正对着门口,侯福安清楚看到了他的脸。
那张俊容如此的熟悉,和她这些年搜集的杂志照片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她震惊的一手掩嘴忍住惊呼,不敢相信狼狈跌倒在那、双眼无神的男人是他。
“蔚先生,您没事吧?”警察矮身要扶他,却被他使劲挥开。
“我自己可以起来,我不是废人!”男人嘶吼着,像是蓄意装凶恶好保护脆弱自己的野兽。
侯福安痴痴望着他,内心一阵刺痛。这一点也不像他……
下一刻,她看到他从地上支起手臂,站起身时却手挥空,没抓到支撑的栏杆。
“小心!”她想也没想地拔腿奔过去,抱住差点再次扑地的他。
在场其他人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她。
蔚灿阳在她怀中微愣后,随即牢牢抓着她的手腕,殷切地问:“小爱……是小爱吗?”
侯福安对上近在咫尺的失焦俊眸,里头装满了紧张与盼望。
她哑声回,“抱歉,我不是……”
蔚灿阳双眸怒瞠,抓着她的手劲变重,“骗人,妳的声音明明就是小爱,妳既然来看我,为什么还想否认?”
他的力道让她吃痛,“疼……”
蔚灿阳听到她喊痛,慌忙松手,但怕她跑掉,随即紧抱住她的腰不放,“小爱,我们好好谈谈,别走!”
蔚于雁看不下去,出声帮忙,“蔚灿阳,放开她,她不是小爱。”
“少骗我!这声音和身形,明明就是小爱,我不可能认错的!”
蔚于雁额角冒青筋,有想捏死弟弟的冲动。
侯福安愧疚自己似乎不小心让状况变得更混乱,两手轻推蔚灿阳,“先生,不好意思,我该回病房了……”
蔚灿阳关心急问:“病房?我姊说妳没什么大碍也是骗我的?”他的一双大掌忙不迭在她身上四处模,“伤到哪了,还会痛吗?”
侯福安红透了脸,慌忙阻止他,“别乱模啦!”
一旁的两名警察轻咳,出手帮忙拉开,“先生,请放开这位小姐。”
“是啊,这是性骚扰,请克制行为。”
蔚灿阳不服地辩驳,“什么性骚扰,这我女朋友!”
在警察一左一右架开蔚灿阳后,侯福安获得自由,她松了一口气,连忙拉开和蔚灿阳的距离,然而却难以平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真的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和朝思暮想的人有所接触。
注意到有视线在看她,她转头对上蔚于雁打量的目光,难为情地对她微微鞠躬,“抱歉,让妳困扰了,我走了。”
在她转身时,蔚灿阳焦急地在她背后喊—
“小爱,没妳的世界,我恢复光明做什么?不要走!”
侯福安咬了咬下唇,加快步伐逃离现场。
“小爱!小爱!不要走!”
那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声逐渐变远,她却心痛得更加剧烈。
以为即将结婚、拥有幸福的他,竟变成了这样……她震惊到有些难以接受。他该是人生一帆风顺的天之骄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