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走得挺慢的,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也让他磨蹭出十八相送的味道来。
他性子耿直,但是功夫不错,正是因为这样,先行的一路上才挑了他陪着主子爷的身边,没指望能够好好照料主子,就希望能够把主子给护周全了。
偏偏他又是个死脑筋,见着这种事,如果不知道谁是嫌疑人就罢了,可是刚刚爷还有那个姑娘却是一副“我知道是谁杀的人,但我就是不说”的态度,让他心中一根筋扭不回来。
明明就知道是谁,为什么不说呢?反而还让船赶紧离开?他是真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啊!
“对了,南风。”楚嵂淅像是忽然又想到什么,转头唤了一句。
南风马上转身回来,脚步跟刚刚磨磨蹭蹭的速度相差数倍,就等着主子一声令下,马上就能够会同捕快抓凶手去。
“是!主子是要说那凶手……”
“不是,等等让人赶紧把那尸体弄走,再让船长带人把地儿都给我洗刷干净了。”
南风巴巴地看着自家主子吩咐完后转身继续走,忍不住踌躇的问道:“爷,难道不是要告诉那捕快凶手是谁,好赶紧把凶手绳之以法吗?”
楚嵂淅似笑非笑的转过头,笑问道:“凶手都让我抓了,那他这个捕快还干什么吃的?”
南风有些无言,但又觉得自家主子说的也有道理,捕快不就是专门缉凶的吗?要是连这等小事都让爷给解决了,那还留这些人有什么作用?
他模了模头,总觉得主子爷的话和态度都把他给搅糊涂了,最后索性不想了,反正只要把主子爷交代的事情给办好就成了,至于这做法会不会看起来很像仗势欺人的纨裤这一点,他则是觉得一点压力也没有。
如果不是先帝驾崩得早,又将当今圣上托付给主子爷,满天下最大的纨裤的名号,他们爷认了第二,绝对不会有人敢认第一。
主子爷往日的传说,从今日起,又要开启新的篇章了。
虽然不知道那对主仆是怎么做的,但是被闹得大半夜没能好好睡的洛晴衣,隔日恍恍惚惚起来后,就发现船已经驶离了码头。
不去怀疑别人是因为有那两人在场,她也不认为还有别人可以控制得了这一艘船的话语权。
不过,不管如何,从今日起到下船,她打算再也不出舱门,就是和这船上所有的人员打交道的次数,她都希望能够控制到最少。
她可没忘记昨天自己推测出来的结论,这艘船上还有一个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再杀人,还可以藏尸又抛尸在船底的“水鬼”呢!
而昨日那具尸体的身分,其实她心里大概是有底的,因为他是最早上船的那一个,而她喜欢观察的小习惯,并没有因为穿越或重生这种不科学的事情发生而抛却,所以即使尸体已经变形得让人几乎要认不出来,可是能够搭上官船的人本来就不多,要不然也不会让她这样的小老百姓使了银子就能够上船。
再来就是……即使只是草草看过一眼,但依照多年的专业,她还是快速注意到了尸体上的几个重点,也大约对行凶方法有了数。
但她最不解的就是,这艘船昨日才到水湳,且前大半个月都还在南下的河域上,那前面几件案子又是怎么来的?
是巧合还是……洛晴衣习惯的思考起来,手里拿着毛笔在纸上画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笔划和图案。
她没有想把凶手找出来的意思,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当作是打发时间用的谜题也无不可。
忙了大半天,看着又是要入夜的时候,她舒展了下筋骨,想着自个儿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就想着干脆一次把餐食还有热水都叫进来,省得麻烦。
船舱上除了官家,像她这样使银两上船的,自然要继续用银两开道,只要银子给得足,不说什么过分的要求,基本上要求都还是都能满足的,更别说她只是要一份餐点还有一小盆热水。
吩咐下去后,不一会儿,有个看起来眼生的大娘端着餐盘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个穿得更差些的婆子挑着两小桶水。
洛晴衣自己拿了食盒,也没让人进来,淡淡的道:“行了,就把水先放在门口吧,等等我再提进来就行了。”
送餐的大娘一脸奇异的惊呼,“那可怎行呢!泵娘哪里是做这种粗活的,这水有一桶是温的还无妨,一桶确是烧得热热的,要是烫着了可怎么好?还是让婆子帮您把这水给抬进去吧!”
“不用了,我里头正在收拾东西,怕这水碰湿了,一会儿我再提进来就行,那时候水温也刚好。”
大娘一听这话便点了点头,毕竟能够搭上这官船的,不管哪个都是她们这种普通人惹不起的,既然客人坚持,她也不能多嘴。
看着两个人把桶子放在门口后就离开,洛晴衣虽然也觉得自己是太多心了,可她独自在外,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
把餐盒放到桌上,她才又重新开了房门准备把两桶水给拉进来,要不外头的过道可没炭盆,过没一会儿,这热水就得变凉。
然而就在她弯准备把水给提起来的时候,眼尖的注意到刚刚那婆子似乎就在船舱转角处站着,虽说隐了身形,但是衣摆和鞋子却露了馅。
她眯了眯眼,当作没发现的把两桶水给提进房里,本来想要擦洗的心思也没了。
有意思!她没主动找碴,对方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看来她得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敌暗我明,她可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重来的这一世,要是随随便便就让这种杂鱼给弄死了,她可就真的太对不起混法医的那些年了。
夜半,船客大多都已入睡,由于已经进入比较和缓的河段,加上那起意外,船也没有再另外靠岸,而是减慢船速,慢悠悠地走着,只有船外偶尔的波涛声随着船舱的轻晃,一下下的荡入耳中。
这时,一道黑色人影慢慢地靠近洛晴衣的船舱,见地上摆了两个空的水桶,黑影顿了顿,然后拿了把刀往房锁轻轻一划,本来就不是很结实的门闩就给挑开来。
黑影也不着急,静静地听着房里头的动静,确定只有微微的呼吸声后,才快速闪身进去。
床上有一团凸起,桌边还有一个大水盆,里头的水差不多就是外头两桶水的分量,至于桌上的饭菜少了不少,只是还没收拾,可以看得出来房间里面的人是洗澡后匆匆回床上睡的。
黑影从身后拿出一条巾子,轻手轻脚的靠近床边,微微拉开了被子,见到了闭上眼睛的女子,牙一咬,就把巾子往女子的脸上紧紧捂住。
可是女子并未如预期中的死命挣扎,而是用力一把打掉了黑影手中的帕子,接着感觉到背后被人猛地一扯,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拽到地上狠狠压制。
屋子里很快的就被点了灯,驱除了满室的黑暗,也让那个看不清容貌的黑影露出真容来。
黑影这时候才发现,房里除了正从床上起身的女子外,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一个正压着他,一个则是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然后惬意地坐在椅子上。
“瞧这闹得,为了等你,爷可是大半夜都还没睡呢!”楚嵂淅笑了笑,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水轻啜起来。
洛晴衣下了床,整理好衣裳,看向被南风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婆子……不对!懊说是一个穿着婆子衣裳的男人,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就说得通了,如果是男人身分,不管要进入男客或者是女客的屋子里都会带给人一定的戒心,可是如果只是一个粗使婆子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楚嵂淅饶有趣味的看着洛晴衣,“你不是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否则怎么会自动找上我来抓人呢?”
刚入夜的时候,他还想着她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要逮凶手,本来他还想调侃她几句,毕竟她之前说得信誓旦旦,不想招惹麻烦上身,现在可是自打嘴巴。
可她就像是长在他脑子里一样,还没等他开口,就主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若是要招惹到我头上,我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
洛晴衣一点也不觉得找上这个男人帮忙有什么不对,这艘船上也只有他跟她一样早就猜到了凶手还在船上的事实,所以找他当帮手是理所当然的。
说她个性清高懒得理会人是一回事,可是碰上事情了,还摆着清高的样子,那不是格调,那是傻子。
被压在地上的人看起来也知道自己被抓个现行,再狡辩也没有意义,干脆闷着头不说话,打定主意顶多就是认了这一条罪就罢了。
洛晴衣捡起那条帕子轻轻嗅了嗅,发现上头没有任何气味,真的就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帕子,就把东西给放下,百无聊赖的也坐到另一张椅子上。
“行了,这人就交给你们吧!没事的话请回吧,大半夜的,我一个姑娘家不适合留着两个大男人作客。”正事做完了,洛晴衣把用过即丢这件事做得非常顺手。
反正他们本来就不是同路人,这件事情结束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现在早早的请人离开,也没什么不对。
楚嵂淅连个眼色都不用使,南风就已经非常利落地把人给捆了带了出去,期间还把那人的下巴给卸了,顺道搜了身,这流畅又麻利的动作,可以见得这人平时没少干这样的事情。
洛晴衣懒得理会这等小事,只是向来会注意细节的老毛病又犯了而已,但是看着南风把人给拉了出去,正主还悠悠哉哉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她不免有些不高兴。
“你的人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折腾了这么久,昨天又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桌上那些菜会少了这么多,是她随便用条小布巾包了藏起来,就是为了让犯人不要起疑,连那两桶水也不敢多用,她现在累得半死,连半点客气都懒得装了。
“我以为我这么认真的帮了人一回,总该收些报酬才是。”楚嵂淅饶有趣味的提出要求。
他很难得有这样大方的时候,尤其是对于女子,从小到大,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他可从来都是女子注目的焦点,能够被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撇清关系,对他来说可是一件希罕事。
“没钱。”洛晴衣干净利落的一句话。
他不免失笑,“爷看起来像是缺钱的样子?”
“除了钱,我也没有。”她看他根本就是在没事找话瞎聊,懒得再配合他,直接起身往床铺边上走,作势要月兑下外裳时,转头轻轻一瞥,“怎么,我都要歇息了,你还要继续待着?不怕我反用以身相许威胁吗?”
以身相许……他轻轻摇了摇折扇,一双凤眼里潋滟水光流转,宛如美酒深邃醇厚,使人迷醉。
“这主意也不错,要不趁着今日良辰美景,咱们一同共成好事,如何?”
要是南风还在这儿,听见楚嵂淅说出这样一番话,只怕吓得下巴都要掉了,也一定会想着,什么时候他家向来不把女子放在眼里的主子爷,居然也能够说出这般调笑的话来了?
这要是让京城里那些姑娘们知道了,大约都恨不得撕了洛晴衣,然后自己以身代之。
“滚。”洛晴衣不想去分辨这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拿起一个枕头毫不客气地砸过去,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好好睡一觉,至于这只忙着开屏的花孔雀,他想怎样就随他去吧,她懒得和他唇枪舌剑。
她迅速的月兑掉外衣,马上缩到被窝里,那舒适的感觉让她满足的轻吟了声,随即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