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纪戎一出林子就见半坡来了一帮人,围在火堆边,另一头陈砚之搂着几个女人不知干啥。他就喊了一嗓子,喊完了才瞧见陈砚之不对劲儿,叫了郭闹冲下山坡,近了一看真出事儿了。
郭闹跟陈砚之打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他自己身上给人打个好歹,他不在乎,可陈砚之让人打了,他就看不下去了。看了陈砚之一眼,就转身向着宁老旦一伙过来。
见郭闹,李纪戎回来,刘明,周永泰陡然来了精神,三下两下把两个跟一班儿撂翻在地。跑下山坡,到了陈砚之身前,忙忙地道:“陈爷没事儿吧?”
周永泰想拉开牛彩彩,把陈砚之接过去。哪知牛彩彩抱了陈砚之并不撒手,双眼狠狠瞪住了他。
周永泰心下一凛,退开两步,李纪戎瞧得有鬼,便不许他俩再靠前。道:“你俩围这儿做甚?还不快去帮着尊。”推着二人出去。
刘明,周永泰再无办法,回转身,就看郭闹已然向宁老旦动手。
宁老旦并不拿锤,只是躲闪,看郭闹有空当,便出手来击。郭闹身手利落,不与宁老旦拼拳,两人打得你来我往,其实拳脚并没真正相遇。
刘明,周永泰互施眼色,提刀上来,边道:“郭爷让开,我兄弟来拿他。”
郭闹一愣,两个人已经插上来,把宁老旦*退。
宁老旦一帮手下,就喊:“什么意思?打群架啊!”有两个竟冲上来。
这时听得宁老旦大喝一声:“撤!”
一杆手下就是一愣。
宁老旦已经提了锤,拔开刘明的刀,飞身上马。郭闹哪肯让他逃走,两步追了上去,伸手去抓宁老旦腰带,要将他扯下马来。偏巧周永泰一刀削奔宁老旦后腰,只得把手抽回。
这一抽,宁老旦已经拍马飞出。一杆手下人一见头头要跑,忙不迭牵马就追,眼见一伙儿人窜将出去,就要逃走,郭闹心急如焚,也不记得要寻马来追,只是一味跟在后头跑,哪追得上,眼看着一众人越跑越远,就要出谷。
突然身边白光一闪,柳依云连人带马冲了出去,眨眼功夫到了一伙土匪之中,也不见剑走刀起,七八人便纷纷摔落马下。
那宁老旦听得身后传来一连窜堕马之声,回头来看,就见一杆手下全都摔落马下,倒地不起。一个年轻姑娘骑了一乘白马眼见就要追赶上来,脸上登时没了血色。咬牙拉马站下,冲柳依云抱拳揖礼道:“来得可是柳依云柳姑娘?”
柳依云原想拿住了他再说话,不料他竟先服了软儿。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
宁老旦连连抱拳,道:“久闻柳姑娘武功盖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宁老旦,此番前来,并不敢与姑娘为难,只是接的一桩生意,要取那位陈爷性命,现下陈爷并无性命之忧,也请姑娘不要留难,勉得大家都不好看。”
柳依云又自笑笑地道:“这可不好办,郭爷几位是我朋友,他们但有不妥,我总要弄个清楚明白。你既说这趟前来是受人之命,那是受谁之命?”
“这个!”宁老旦咬了咬牙,终于道:“姑娘何必明知故问?你们自家的事,怎么到问我个外人。”
柳依云笑着道:“是衙门命你来的?是接谁的命?”
“姜师爷!”
柳依云回头看了刘明,周永泰一眼,回转头接着问宁老旦道:“看来那两人也是知道的。”
宁老旦道:“这个在下不知,不过姜师爷说得清楚,只要那姓陈的并几个丫头的性命,其余人一概无关。”
柳依云笑得更灿烂动人,边道:“这可真奇,我们今日出游可说仓促,事前并无计划。陈爷又同我们一路,形影不离。你们怎么就能拿得准这下手的机会?这点你要好好地说与我听听了。”
宁老旦看这女子不笑不说话,越笑眸子越利,杀气越重,心里直打突儿。暗道:“早听说这是个难缠的主儿,今儿一见果不其然。”
叹了口气道:“这个容易……”刚说到这儿,就见柳依将手一抬,示意他先不要说话,边回转了头。
宁老旦往柳依云身后看,就见两个捕快,并那身手灵利,却没有内力的年轻人都赶过来了。柳依云冲着三人轻轻一笑道:“你们莫要过来,我同这位宁老旦宁爷说几句话。”顿了顿道:“郭爷你来。”
郭闹就往前走,到柳依云马侧站了。
柳依云在马上笑道:“这位宁老旦,宁大英雄号地菩萨,是最近挺出名的人物。这一回应了府里头姜师爷的命,来取陈爷脑袋。只是我不明白他如何将这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准,偏我们不在时他来了?正在向他讨教,你也好好听听。”
郭闹光是听得姜师爷买凶杀陈砚之一事,心就打起鼓来,暗暗道:“姜师爷同见之有什么仇?为何要买凶杀他?定是别人授意。何人能使唤得动堂堂县衙师爷?除了秦大人当无第二人选。秦大人因小妾红杏出墙,一来想把祸首见之杀了雪恨,二来连小妾并几个丫头一齐除去,免得话传出去惹人笑话。”如此一路想下去,当真合情合理了。
宁老旦瞧了瞧郭闹,道:“这位是郭爷?近晌儿时姜师爷同我几个兄弟在后花园子隐着身形,指了陈爷几位,给我们认识。叮嘱万万不可伤到郭爷,李爷。看来对两位爷是极敬重的。”
郭闹“哼”了一声道:“我们三个一荣皆荣,一损皆损,秦大人这般相待,我们也不好勉强逗留,明日收拾行装,告辞就是。”
心里暗定:“今晚就走。”
柳依云笑眯眯道:“郭爷,急个什么,宁大英雄还有话没有说完呢。”
宁老旦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柳姑娘快别这么说话,可折煞我了。”
柳依云又笑了,眼睛看着自己微抬起的手,边看边道:“我话说得客气,下手可不会客气,宁大英雄肚子里那些不该留的,还是都倒出来的好。”
宁老旦眉头一紧,显然让柳依云唬得不轻。边道:“我们几个看见郭爷几位很是亲近,就觉为难,不知该当如何下手。姜师爷说这番出来是最好机会,还说陈爷不会骑马,要学会也必骑不久。柳姑娘和郭爷会走在一路,只要你们二人不在,一切就都好办。李爷身手不济,碍不了我们的事儿。另有差人,他会着令他们相机行事,不会明助,亦不会阻挠我等行事。时机一到,自会有人放只蓝鸟升空,我们就来……。”
柳依云笑颦如花,接道:“你们就来杀人抢劫。”
宁老旦只得点了下头。
柳依云又道:“你们是怎么到府里的?”
宁老旦道:“这个……昨天夜里我们收到讯信,赶到此处,连觉都没补一个就给人传进府里。呆到快晌午,姜师爷才给了我们这个差事。”
柳依云笑道:“你们自己是干什么的不会不知道吧?怎么敢接官家的买卖?万一是衙门拿人,你们岂非自投罗网。”
宁老旦将嘴唇咬得出血,苦道:“这个姑娘就莫问了吧,好歹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柳依云又自笑了起来,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传讯给你们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姜师爷,而是一位大有名头的黑道中人。你们看到他的信物,慑于他的威名,才不得不走这一趟。”
宁老旦铁色铁青,额角渗出汗来。
柳依云边笑边道:“但有一事我不知道,还要请教宁大英雄!”
宁老旦听得心里忽上忽下。
柳依云接道:“是我的名气大些呢?还是那位黑道中人的名声响些?”
宁老旦轻吐了口气道:“这个,自然是姑娘侠名远播,蓝……。怎么会及得上姑娘声名之万一呢。”
柳依云“格格”笑道:“她是及不上我名声好,并不是及不上我名气大。”
“这个……。”
柳依云将脸一沉道:“不管你是怕她还是惧我,以后都要小心了。若再给我听到地菩萨杀人越祸的消息,可别怪我辣手无情。”
宁老旦翻身跳到马下,双腿一屈就给柳依云跪了,道:“姑娘不杀之恩永生难忘,在下这就领着手下弟兄回家种地,不敢再犯。”
柳依云将手一挥道:“去吧。”
宁老旦方起身,又冲郭闹抱拳道:“郭爷,陈爷之事很是对不住了。”说罢,拉过马来要走。
郭闹哪肯就此罢休,伸手扯了马缰道:“就这么走了吗?”
却听柳依云在马上道:“冤有头债有主,郭爷放他走吧,陈爷的事我担保给你个公道。”
边说边冲宁老旦摆手,宁老旦不再迟疑,回头向手下人喊道:“走!”
一杆土匪哼哼叽叽半天才爬起来,马上不去,只得缓步挨着前行,拖拖拉拉向谷口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