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尚有几颗晨星,岳无伤已经开始在崂山厨房中忙活起来。
今天是他第一次正式接管崂山厨房的日子,所以早早赶来,淘米洗菜,不敢丝毫马虎。
虽然一夜未睡,可岳无伤仍觉得全身力量充沛,精神焕发。
那口十数斤的铁锅,在他手中,轻如鸿毛,上下翻飞不已。
“吱呀——”厨房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张大豪站在门口,抽抽鼻子,一脸陶醉道:“小师弟,你做的饭怎么这么香!”
岳无伤猛然过头来,满脸惊奇,大声道:“师兄,你怎么进来了?”
张大豪不好意思抓抓头皮,两眼提溜溜的向几盘做好的菜肴瞥了一眼,开口笑道:“我本想来帮你做饭,却想不到小师弟你的手艺这么高。”
须臾间,锅中菜肴炒熟。岳无伤从橱柜中找出几只饭碗,开始盛饭。张大豪上前帮忙,不时捏起几片东西填进嘴里,吃的津津有味,连声道:“好吃!好吃!小师弟,咱们先把这些东西搬到隔壁房里去。”
烟贝仪三人早已坐在木桌两边,眼巴巴的望着门口。
岳无伤一推门进来,登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引得四人喉咙上下蠕动,大咽口水不止。
岳无伤把最后一盘菜肴放在桌上,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三个座位,找到最后一个,低头坐了下去。
许久,门帘一翻,孙季秋魁梧的身形踏了进来。
面无表情的坐在上座,向两边看了一眼,“吃饭!”
忍耐许久的几位同门纷纷端起碗来,几双筷子不停向盘中菜夹去。
“哇,真好吃!”
“这手艺比黄大飞强多了。”
连一向对吃食不甚讲究的孙季秋,也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
岳无伤桌下紧紧攥起的拳头慢慢松开,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轻松,随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筷子,在桌面轻轻顿了顿,正要吃下去——
猛然听见孙季秋淡淡说了一声:“黄大飞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岳无伤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深深的失望神色。
正在埋头狂吃的卢代书挣了几下脖子,拼命咽下口里食物,开口笑道:“师父,大师哥还在面壁呢,今天这顿饭是小师弟做的。”
孙季秋闻言淡淡看了岳无伤一眼,又收回目光。把手中筷子轻轻放在桌上,沉声道:“小子,这饭真的是你做的?”
岳无伤点了点头。又垂下眼帘,彷佛老僧入定。
看到岳无伤一团畏畏缩缩的模样,孙季秋心里平白多了一股怒火,把手里饭碗向桌面重重一放,溅出好多米来。怒声道:“你看你这样子,和那斗败的公鸡有什么不同!?”
吃饭的诸人都停止动作,不明所以的看着师父。
良久,张大豪开口道:“昨夜小师弟学习入门功法十八形,第一次学神龟伏,便支撑了半个时辰有余。”
孙季秋从鼻子中重重冷笑几声,开口道:“学会几招乌龟爬的本事,有什么了不起?”
不等张大豪说话,孙季秋手敲桌子,沉声道:“还有四年,便是四派论道的日子,你们都瞧瞧自己,都干了什么!?”
听到四派论道四个字,所有的人都是脸色变得分外难看。
许久,烟贝仪迟疑开口道:”大师伯手下弟子秦关月,不是已经进入凝神一境了么?”
孙季秋狠狠瞪了烟贝仪一眼,高声道:“人家是人家,你是你!再说,秦关月的仙剑锋如雪,在上次论道中受损,二十年来一直未能修复过来,你叫他拿什么跟别人争?用拳头么?”
烟贝仪低下脑袋,不敢在说话。
孙季秋眼神把四人一一略过,呆了半响,略一沉吟,开口问道:“老四,你的修为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冷铁衣面无表情,口中冷冷吐出两字:“凝神!”
孙季秋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开口笑道:“你入门时间不长,可是在这修道一途上着实挺有天分。从今日起,你每日打扫庭院书房的担子,叫岳无伤一并接了过来罢。你自己好好琢磨,看能否再进一步。”
冷铁衣微微瞟了岳无伤,见他一脸乞求颜色,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孙季秋终于转过头来,板着脸道:“岳无伤,你现在除了每日做饭之外,千万别忘记天天将庭院书房打扫干净。你可记得住么?”
看着岳无伤诚恐诚慌的点头不止,孙季秋微微颔首,把身前饭碗一推,直接从屋里走了出去。
卢代书怪声道:“老四,你平时不肯显山漏水,想不到在修道一途上反而后来居上。叫我这个师哥脸皮往哪里放?”
“你叫个锤子!”烟贝仪在卢代书头上重重一拍,高声道:“老四,听说到了凝神境界,所用道法剑诀,比起练气期要高明很多,不知道是也不是?”
冷铁衣微微颔首,右手虚空一划,黄光吞吐,一柄三尺长短的黑色长剑赫然出现在手中。
张大豪拉住岳无伤,小声道:“这便是你四师哥的仙剑苍暮,你可看仔细了!”
冷铁衣长剑横胸,沉腰弓背,双手抱剑向前微微一推,一股气浪猛然暴发出来。
气浪翻卷,光华流动,最后化作一股股滔天巨浪,在冷铁衣身后起伏咆哮不止。一时间,惊涛滚滚,白浪四溅。
张大豪脸色猛的一紧,只觉得真如面对那无穷无尽的怒海一般,个人与之相比,不过是沧海一栗。急忙屏气凝神,运转玄功,吃力对抗这股骇人的压力。
其他三人也是如此。岳无伤更是一跤跌在地上,脸色惨白。
冷铁衣长剑一出既收,长剑隐入手中不见。那股雄浑广博气息瞬间消逝的一干二净,只留下张大豪等三人面面相觑,相顾骇然。
岳无伤从地上抬头望去,冷铁衣背后已然是青山缭绕,白云流连的崂山景象,仿佛刚才那些波涛巨浪,不过是自己眼花看错而已。
“嘿嘿,”卢代书苦笑几声,率先开口,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尽的自嘲“练气与凝神相比,真是地下天上!”
张大豪回过神来,悲声道:“四师哥,你这是沧海诀罢?威力竟然如此惊人!只是不知道这是沧海决里那一层?”
冷铁衣微微露出半分笑容,声音仍然冰冷如故:“沧海怒!”
“第四层!”烟贝仪脸上露出一丝羡慕神色。
岳无伤听他们说的都是自己从来闻所未闻的东西,不敢插嘴,呆呆坐在地上。
沉静良久,张大豪一眼看到瘫在地上的岳无伤,急忙上前几步,把他一拉而起,口中抱怨道:“四哥你明知小师弟刚刚拜入师门,没学过什么道法,你还这么吓他!”
卢代书眼睛溜溜转了几圈,猛然开口道:“小五,你说小师弟刚学神龟伏的便支撑了半个时辰,不知道是也不是?”
张大豪点头道:“不错,是支撑了半个时辰!”
卢代书摇头高声道:“你这么说,便是撒谎了!哪有刚入门就能支撑半个时辰的?”
张大豪把脸一板道:“莫非三哥以为我骗你不成?”
卢代书开心之极,仿佛弥勒佛一般,笑着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若是小师弟能撑过半个时辰,我便帮你洗半年碗,若是你输了,便替我买半年的米,如何?”
张大豪心思机智灵活,略一沉思,便猜到眼前的三师兄恐怕叫冷铁衣刺激到了,急着要冲击凝神之境,无暇他顾,而自己冲击凝神也不过是临门一脚,急需时间。
于是开口道:“好,便依了三哥就是。”
转脸对岳无伤道:“小师弟,你便把昨夜练的神龟伏在练一遍,是我还是三哥,就看小师弟的了!”
岳无伤点点头,刚走到房间中央,就听见二师姐烟贝仪制止道:“小师弟,你只练得外形,怎么能支撑半个时辰?还是我把这运气的法门给你说一说!”
卢代书吐吐舌头道:“二师姐临时抱佛脚,不知道管不管用?”
换了烟贝仪大大的一个白眼,把岳无伤拉倒一边,手指比划,给他讲解运气法门。
小半个时辰已过,岳无伤点头道:“好了,我都记下了。”
一改刚才狼狈模样,昂首挺胸,站在房间中央。
桌子上早已摆上了一支长香,随着岳无伤摆好架势,卢代书取过来点燃。
青烟袅袅,香味扑鼻。
岳无伤微微合上双眼,身如磐石,屹立不动。